在场的三位宿将,两位是种家的人,虽说乐天是在打圆场,但这个圆场打与不打还真没什么两样。
似种师道、刘仲武这些人心中明白的紧,眼下距离七旬不远了,正三品的经络安抚使怕是自己这辈子最高的官职了,想要升到武官的最高品阶正二品太尉,怕是也只有到死后追赠了。
此次灭夏成功,五位经略安抚使升到从二品是极有可能的,但本朝历代皇帝忌惮武官领职,功劳哪怕再大也绝不可能升到枢密副使之类的官职,最多也就是赏些银钱了事。
看着刘仲武与种师中,种师道忽提议道:“既是锻炼晚辈,不如这围点打援的任务就交与乐中书如何?”
闻言,乐天忙推辞:“下官年纪轻轻,实不堪此大用!”
“刘某觉得彝叔所言甚事!”听种师道提议,刘仲武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朝素来以文官领武职,仁宗朝韩琦、范促淹,哲宗朝章楶皆是如此,乐大人莫要推辞,盖朱城、卓啰城还有灵州一伇,乐大人胸中韬略尽显,假以时日为我大宋未来执宰也未可不能之事,所以这任务交由乐大人最为合适不过。”
“刘帅所说甚是!”种师中亦是连连点头。
“三位老大人误会了,下官实无此意!”乐天不由连忙摆手。
乐天口中所说的围点打援,就是趁人不备集中优势兵力打伏击,眼下西夏国内兵力空虚,此番又是接连吃一通败仗,军中士气甚低,眼下又强征了许多没什么战斗力的新兵,这等于就是给刷战功的。
“乐中书无心为国出力否?”见乐天连连拒绝,种师道将脸一冷:“莫不是要本官向朝廷弹你消极怠惰军务!”
闻言,乐天立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应允下来。
……
既然说是锻炼新人,这一次随乐天围点打援的自然都是这些年泾原、环庆两路的崭露头角的年轻军官,泾原路是以种崇彦种冼为首,环庆路以刘锡刘锜为首,年轻人争强好胜,虽说种家与刘家关系不错,但此次行动涉及两路军队功绩荣誉,私底下两拨年轻人都憋股劲要较量一番。
……
顺州绝不能陷落,这是西夏朝野上下一致的意见,顺州陷落,宋军可以沿唐来渠一路北上兵锋直指兴庆府,五路宋军只要汇集三路,可以凭借汉源渠将静州、永州、怀州增援的援军挡下,眼下宋军己经两路汇集成功,若是汇集三路十万人马,到那时西夏真的要亡国了。
夏崇宗李乾顺自然不想做亡国的君王,忙遣静、永两州兵马驰援顺州。
在作战的策略上,现下西夏一众高层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争取拖到冰天雪地的十一月,然望到那里宋军受不了西北的苦寒,选择不战而退。
顺州城被夹于唐来渠与汉源渠中间,论高大论坚固怎么都无法与灵州城相比,此次己经被宋军围的水泄不通,但过去数日,宋军一直采取佯攻未曾发起真正的攻击。
顺州城北门外,宋军军营中的一座帐|篷里,来自泾原、环庆两路的年轻将领分两旁而立,个个精神抖擞,又同时向对面打理着,眼中流露出谁也不服谁的神色。
帐中,乐天居中而坐,目光扫过左右问道:“不消本官说,想来诸位都知道上面派与本官与诸位的任务了罢?”
待乐天话音落下后,种崇彦笑道:“中书大人就快下命令罢,自入夏境以来,我军虽长驱直入,属下却连一个痛快仗也没打过,手是痒的很呐!”
“请中书大人下命令,下官定然不负大人期望!”刘锜也是言道。
乐天言道:“据斥候来报,夏人抽永、静、怀三州兵马两万余人汇兵一处,于静州西南的高渡口渡过汉源渠,正向顺州驰援,距离此不过三十余里……”
“打罢,敌军己经到眼前了,中书大人还有心情开会!”未待乐天将话说完,有年轻将领急道。
乐天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向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听到乐天发问,那年轻将领忙说道:“下官董军号!”
没理会那名唤董军号的将领,乐天反问道:“许将何在!”
“属下在!”立于乐天侧旁的许将忙道。
“将此人拉下去重责二十军棍!”乐大命道。
听到乐天要责罚自己,那董军号立即言道:“末将有何之错,中书大人便要责罚末将!”
“目无军纪!”乐天只是冷冷说道。
“末将只是插言一句,中书大人便来抖威风不是!”听乐天这样说,那董军号反倒梗起了脖子。
听董军号居然与自己叫板,乐天恨然道:“六十军棍!”
“乐中书,你敢打我,你不过一毛头小子,依仗幸进才官居高位……”听到乐天加到六十军棍,那董军号恨然发怒。
“顶撞上官,出言不逊!”乐天恨然道,怒道:“许将与此人剥下铠甲冠服,责八十军棍,押到皇城司听审。”
“得令!”许将忙道,随即便要命随同而来的皇城司士卒将那董军号拖拉出去。
这时刘锜忙拱手与乐天说道:“中书大人,董军号不过一时性急,冲撞了中书大人,还望中书大人暂且饶过,容他战场上将功折罪!”
看了眼刘锜,乐天言道:“刘将军,本官素闻刘帅治军严谨,治下怎有如此轻狂薄率之徒,岂不有损刘帅威名,留此等害群之马,于军中有何用处?”
听乐天要革除自己军职,那董军号恨然叫道:“你敢除我军职,你知道本官舅父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
“你家舅父是谁?”乐天挑眉言道。
提到自家舅父,见乐天言语间有畏缩之意,那董军号不免得意起来:“鄜延路安抚使刘帅!”
“自去岁戊戌科被陛下考校乐某钦点入仕,常侍俸于陛下左右,在汴都城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便是一二品的大员也没人用这种口气与乐某说话!”乐天恨然,吩咐道:“许将,八十军棍一棍不少,外带掌嘴三十,除去官职禁于军中。”
“你敢……”听乐天要这般处置自己,董军号怒意更甚。
乐天直视董军号,不屑道:“莫说是你,去岁乐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八品司理参军时,便不曾将蔡相蔡京的五子蔡鋆放于眼中,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话音出口,营帐内立时鸦雀无声,那董军号也是目瞪口呆。
在董军号目瞪口呆之际,许将将董军号一边向外推搡,一边哼道:“在汴都,枢密使邓老大人都不曾用这般语气与中书大人说话,你倒真是有英雄气概,许某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待许将将董军号押出大帐后,种崇彦拱了拱手,显然此刻也规矩了许多,低声言道:“中书大人,这董军号的毕竟是刘帅的亲戚……”
“一个来军营里刷军功混吃等死的官二代罢了,瞧这般出息,又能成得了什么大事!”对于种崇彦的话,乐天很是不屑,接着言道:“出什么事乐某担着,既然乐某都不怕,你们又何需担什么心!”
之前还有人替乐天担心,但听乐天言语,显然是有恃无恐,言语间丝毫不将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刘延庆放在眼中。
……
板子打在屁|股上的声响在军营中响起,听得人胆颤心惊。此刻营帐里所有人才发现,读书人果然也够狠,下起手来绝不留情。方才营帐内散漫之气立时一空,乐天吩咐起来无人再敢插言。
围点打援与攻城打援,都是华夏后世现代的战法,这在十二世纪的宋朝来说绝对是新鲜事物,乐天提出来之后,便是种师道、刘仲武等人也不得不称赞乐天的构思巧妙。
此次乐天负责打援,种师道、刘仲武、种师中三人负责攻城,根据乐天事先的计划攻城此时只是佯攻,正式总攻的时间要略迟于打援。
……
残阳如血,映在了地上将大地染成血红色。此刻顺州城以北二十里外,地上尸身狼藉,血水将大地染成了酱紫色,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弥漫在这片土地的上空。
自静、宁、怀三州出来的两万夏军皆是精锐,在向顺州行进的途中遭遇到宋军的伏击,宋军先是一番重弩火器,将夏军行军的阵形打乱,待夏军刚刚稳住阵角之后,宋军随后而来的是一波|波骑兵反复的冲刺。
猝不及防中了宋军的埋伏,在宋军接二连三的攻击之下,这些夏军是精锐也是抵挡不住,立时全线开始溃退,但宋又岂会放弃这个歼灭夏军有生力量的大好机会。对于乐天围点打援强烈支持的种师道与刘仲武更是将手下一半的人马派与乐天使用。
泾原路与环庆路的一众年轻将领们更是在私底下铆足了劲,要根据战功较量一番,哪一方更为优秀,个个均是奋力杀敌,宋军势如破竹也便不足为怪了。
四万对两万再加上火器的支持,宋军的优势是压倒性的,做为西夏不多有生力量这一次彻底成了宋军的瓮中之鳖。
得知乐天围点打援大捷,种师道与刘仲武相视一笑,开始命令属下对顺州城发起最后的攻击。有火药的帮助再加上优势兵力,顺州城只坚持了三日,城头上的夏军见守城无望,终于坚起了降旗,至此宋军取得在夏国境内的第一个立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