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出兵取定州的,没想到再次降起了大雪,天气寒冷的几乎令人无法忍受,五路兵马再次驻于兴庆府中。
“没想到冬天还能吃上水果……”
“乐中书所想的办法甚是巧妙,竟然能将水果保存到冬日……”
……
烤着火,五路边帅聚在一起商议事情,桌子上竟出现了秋夏才见到的水果,一个个也是惊喜不堪。
当初在渭州制水果罐头,只是乐天一时兴起,给宋人也是惊喜不断。
“接到禀报,明日童帅就要到了兴庆府……”种师道终于将话拉入正题。
憋屈了不少时日,刘延庆心中不免暗喜,心中清楚的很,虽然攻打兴庆府自己没立什么功劳,但苦劳还是有的,纵是走脱了李乾顺,朝廷也不会太加斥责,但童贯就不一样了,童贯虽名为六路边事,但纵观灭夏全局似乎与这位边帅并没有太大的瓜葛,整个西夏战场的动态全是被乐天与种师道等人牵着鼻子走,完全脱离了童贯最初的战略设想。
在童贯麾下听用多年,刘延庆对童贯的脾气禀性清楚的很,童贯绝不是那种大肚容人之人,对于抢了自己风头的乐天、种师道一干人等恐怕早己恨之入骨了。
……
第二日一早,种师道、刘法、刘仲武、姚古等人便带着五路大军的所有中高级武将,令精锐骑兵五千人组成仪仗,出城去迎接童贯,当然也少不了乐天。
辰时起,五位边帅带着手下将官们便出了城,沿着官道向兴庆府城南行了十里迎接童贯。然而直到临近午时还未见到童贯的仪仗,这令在一众将官们心中越发的不满起来,乐天的面色也是越发的不悦起来,出城迎接己经是够给面子了,没想到还要出场十里,这谱快摆到天上了。
有心人立时明白过来,这五路边帅与自己这些人冒着严寒在这里苦冷,恰是童贯的用意,显然童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心中的不满。
没想到会等的这么久,车上的小暖炉因为没有多带薪炭此时也也灭了,身上的裘袍不足以抵御西北的寒冷,麾下的士卒们也是冻的瑟瑟发抖,乐天搓着手吩咐道:“拾些柴草来生火取暖!”
看乐天这样吩咐,种师道等人未说什么,刘延庆却是说道:“乐中书此举恐怕不妥,我等在恭候童帅,若如此我等岂不是有不恭之意……”
“为将者不知体恤属下,何以为将?”乐天对刘延庆素来不感冒,一句话直接怼了回去,随即又拉起仇恨奚落起来:“这来迎童帅的五千轻重骑兵中,除了刘帅身边的亲兵外,没有刘帅的一兵一卒罢,也难怪刘帅不知体恤了……”
一句话将刘延庆怼了回去,更令其余四帅在心中拍手称快,这话由乐天说的最为合适,乐天的地位超然啊,当年韩琦斩焦用说的那句话:“东华门外唱名者为好男儿。”心中暗道乐天果然是好男儿也。
韩琦斩焦用时对猜青说的这句话,为后世人诟病几百年,被当成宋朝重文轻武的典范,其实为断章取义。焦用为猜青旧部,时常贪污军款,其部下不堪忍受而告发,狄青从而出面求情。
也就是说,整个事件中,韩琦这位东华门外带花的进士扮演的是揭露贪官明正典刑的青天。处决焦用是韩琦在整顿定州军队的军纪,用后世的话来说这是妥妥的正能量。至于狄青,扮演的却是个贪污犯求情的角色了。
听了乐天的话,一众士卒忙去寻找柴草生火取暖。刘延庆神情讷讷,立于身后的儿子刘光世更是对乐天怒目以视。
这随着一众将领出城迎接童贯的五千轻重骑兵,都是刘法、种师中、刘仲武的麾下,至于姚古与刘延庆手中的骑兵不多,姚古麾下长途行军,马匹亦需休整,而刘延庆麾下在兴庆府一伇折损甚重,至今还未曾恢复元气,而刘法、种师道、刘仲武于数伇中缴获甚重,军中马匹自然众多,特别是刘法,大宋军中的重骑兵绝大部都在其的麾下。
午时将过临近未时,只听见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骑飞驰而来,大喊道:“童帅即刻便到!”
报信的骑士自然是先派出去打探的斥候,种师道、刘法与一众将领正在烤着火,闻言就要整顿军卒列队。
乐天阻止:“种帅、二位刘帅,不必立即整肃队形,童帅麾下的一万胜捷军大部为步卒,走到这里最少也要半个时辰,现在连队伍的影子也没见到,距离此地至少十里以上路程!”
果然如乐天所说,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听到远方的官道上有密集的脚步与马蹄声,紧接着就看到一支队伍从官道上行来,种师道才让手下士卒列队上马,又等了足足一刻钟的光景,这支队伍才开拨到近前,队伍中大旗上的“童”字煞是引人惹眼。
再看这支队伍中的士卒,一个个身材高大人身体健勇,连同身上的铠甲装备在所有西军中也是最好的,甚至这些士卒的眼神中还散发着一股傲气。
胜捷军,护为童贯安全的亲兵,全是挑选身材最高、体力极好的年青人充入其中,连同薪俸在西军中也是最高的,故而素来瞧不起其他军中士卒。
“麾下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法见过童帅!”刘法上前先道。
“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种师道见过童帅!”种师道也是上前说道。
……
待刘法、刘仲武等人见过礼,乐天才上前拱了拱手:“下官中书舍人乐天见过童帅!”
童贯车驾到此并未曾露面,听到乐天见礼在车中轻轻一哼,阴阳怪气道:“听闻兴庆府一伇是由乐中书全权指挥,没想到我西北五路边帅经略,却不如一个少年,朝中多年来养士的薪俸真是浪费掉了!”
不愧是宫斗与权斗的老手,童贯于言语中不止有对乐天的不满,还有对五路边帅的奚落,更有对二者的离间,一句话三个意思,离为寻常人所不及。
听童贯之言,刘法、种师道人皆不言,心中清楚童贯心中的愤怒与责怪己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兴庆府做为灭夏的最后一伇,这可是泼天之功,结果童贯却没赶上,这岂能让童贯甘心,童贯凭借指挥此伇之功,封侯是铁板钉钉之事,却是没有赶上。当然童贯也不知道乐天与种师道三人暗中做的手脚,若是知道怕是更气的头上冒烟。
闻言,乐天却是一笑,言道:“头为六阳之首,阴为六阳之根,人少阴缺根即六阳不全,六阳缺一即亏天气正气,又如何以正压邪,号命三军以灭西夏之逆贼?”
乐天的话音出口,立时惊的西北五路边帅童贯的一万亲军胜捷军与身后的五千轻重铁骑齐齐目瞪口呆,有人从最初的惊讶中反应出来不由在心中叫了一声猛人,心中更是佩服非常。
似乐天这般说话的惟有崇宁年间的秦州知州钱昂,只是乐天说的比钱昂还要狠,直接将宋军不能灭夏的责任推给童贯,嘲讽童贯是少了男|根|的阉货。
不过想想乐天这般讥讽童贯也实属正常,论靠山,乐天身后有官家宠爱的郓王还有能与童贯地位相当的梁师成,眼下乐天在灭夏之战的功军可以说为盖世,此番回朝依据灭夏之功怕是可以封侯,圣眷更重。
童贯没想到乐天会反顶自己,于车中愤怒的半天未曾言语,更是险些一口气背过去,最后只是一声冷哼,并未说话。
童贯不再说话,侍候在旁边的小宦官挑开车窗对外用不男不女的腔调喊道:“让开,帅爷要进城!”
没等种师道等人吩咐,乐天却是一摆手对着身后的五千轻重骑兵说道:“分于两边,送童帅上路……”
噗……
有人听闻险些笑喷了出来,忙咬着牙极力忍住,而童贯却是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一张脸更是憋的紫红,这显然是血压在蹭蹭上升的节奏,侍候在童贯身边的小宦官们忙着给童贯顺气。
晦气啊……
敬佩,大写的敬佩!
这些年来童贯的官越做越大,从钱昂以后再无人敢对童贯这般说话,听了乐天的话西军士卒们对乐天除了敬佩还是敬佩,一是服气乐天指挥军队的才能,二是服气乐天连童贯这个阉货也不怕,这种事连西北五路边帅也是不敢做的啊。
在乐天的吩咐声中,五千西军骑兵忙分开两行列队让开道路。
在五千轻重骑兵对乐天股以敬佩眼神的同时,童贯手下的胜捷亲军看着乐天的眼神却是越发的不善,感受到胜捷军眼中对乐天不善的神色,五千轻重骑兵本就对胜捷军看不顺眼,此番眼神一瞪,直直的瞅着那一万胜捷军,神色越发的不善起来。
胜捷军虽然个个威武,是被精挑细选进来的,但却是银枪白蜡头,虽然好看却是没能加过什么实战,眼神绝对抵不过这五千轻重骑兵散发出来的杀气,而且不要忘了,镇|压夏军战俘暴|动,这五千骑兵可是参与其中的。
眼神的对峙中,胜捷军败下阵来。甚至胜捷军士卒相信,在战场上这五千骑兵一个来回,就要以让自己这一万军队变成冰冷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