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乐天说道:“既然汝等不知道,那本官就与汝等说出来了,这《开封府题名记》碑上的第九十三处写着,嘉佑二年三月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
此言一出,令开封府中所有佐贰官员与胥伇文吏们皆是一惊,随即开始意味深长了起来,乐天说这话的意思倒底是什么?是要在口头上说教还是要标榜自己。
这时只见乐天接着说道:“吾等尚学为官,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老的词,若是所有为官之人有此心,大宋早就天下太平了……在乐天说话的时候,一众杂佐官员与文案吏员们心中如是在想,但想归想,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上半个不字,而且神色颇为恭谨,仿佛在认真听取教训一般。
开封府中这一众杂佐官员,哪一个在年纪上都比乐天大上许多,但是一众文案吏员们中,也没有比乐天小的,眼下都在恭恭敬敬的听取乐天教训,隐约间有几分好笑。
就在这些杂佐官员们对乐天的话音不屑之际,却见乐天踱步出了大堂,随即立于堂外的差伇吏员们连忙让开道路,分立于两边,只见一袭紫色官袍的乐天走到《开封府题名记》碑前,缓缓吟|道:“拂拭残碑览德辉,千年包范见留题。惊乌绕匝中庭柏,犹畏霜威不敢栖。”
“好……”
都是老公门、官场老油子,在乐天话音落下,一众杂佐官员们连同文吏、胥伇们齐齐拍手叫好,也不管听不听得懂。
“府尹大人不若将这首诗题将下来,下官将其裱好悬于后堂,以供下官等人瞻仰自勉!”在叫好声落下后,左府少尹蒋彩说道。
闻听蒋彩这么说,乐天一笑,显然这蒋彩有投效自己之意。而开封府中一众杂佐官员却是懊恼非常,显然自己这些人表忠心慢了半拍。
立于《开封府题名记》碑前,乐天细细的观看着碑文,随即言道:“本官观此碑包老大人的名字上指痕甚深,盖世为仰慕者触摸而至,民间更是有传言:‘如果你不是贪官,用手指触摸包拯的名字,手指就不会发黑。如果是贪官,触摸后手指就会黑。’”
说到这里,乐天目光扫过所有人言道:“今日本官便要摸上一摸,看看本官能否效包老大人那般,能否能为一任清清正正的耿直之臣!”
说罢,乐天伸手触摸在《开封府题名记》碑上第九十三任,记载包拯名字之处,随后将双手示于开封府中官差胥伇们看,同时口中问道:“本官的手没有变黑罢?”
“没有……”一众胥伇们连忙回道。
胥伇们没读过什么书,反应也自然慢,不可能拍出什么高水平的马屁,这时见开封府中的一众杂佐官员们中,有人忙道:“府尹大人公正廉明、平夏灭贼,实是我大宋江山社稷肱股之臣,如今大人为汴都父母,我等愿为大人驱使,协助大人治理汴都!”
此人最先出口后,随即各种低水平的马屁声也接踵而来。
伸手示意拍马屁的声音落下,乐天接着言道:“神宗朝执宰司马老大人曾于《谏院题名记》中云,立《开封府师名记》碑可使‘后人历指其名而议之,曰某也忠,某也诈,某也直,某也回’,这是对我等为官者的一种警戒。
至于对那些贪渎者,百姓必会指着名字大骂,如同被人戳了脊梁骨一般,但凡有点廉耻的人都不会好过;对尽责者,百姓的指名褒奖也是道德教化……”
说到此处,乐天的目光落在一众差伇文案胥伇身上,面容上泛起冷笑之色:“有人说,本朝是与胥吏共天下,更有人自称为苍王信徒萧王子孙……”
乐天的话音传入耳中,一众差伇胥伇们不禁面容变色,这位府尹大人不愧是曾做过差伇的,对这些关窍清楚的很,自己这些人的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了。
说话间乐天来到戒石前,指着戒石言道:“‘尔俸尔禄皆是民膏民脂,下民虽易虐上天却难欺!’若是官听闻有人胆敢敲诈勒索百姓分毫,本官查明后定将其刺配充军……”
闻言,胥伇们不由噤声,开封府一众杂佐官员心中也是惊道:“这位新府尹是要做包龙图啊……”
觉得上任仪式进行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今日上任的衙参了。
目光继续投向《开封府师名记》碑上第九十三任处,故做深情的凝视良久,乐天才接着言道:“日后乐某离任而去时,依旧还要摸摸包老大人的名讳,以证本官之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