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七佛问话,方常笑了起来:“七叔,朝廷说的话就等于放屁,谁会拿他们说的话当真?”
方七佛接着问道:“官兵射入军营中的告民书,可有人传看?”
话音刚刚落下,立时有义军将领回道:“倒是有人翻看,不过看过后所有人都狠狠的口了口水,投入到火里烧了,手下的这些兄弟若不是受够了朝廷压榨又怎么会造反!”
还有人说道:“朱勔征办花石纲,使我东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下半个东南都在圣公之手,朝廷想凭区区的一句虚言再坐稳了他赵家的江山,莫我说等不答应,那些因为花石纲而冤死的亡灵们又还会答应么?”
“朝廷这是在使用攻心之计!”义军将领不乏明白人:“朝廷这些官军说是有十人,依末将来看最多也就五万多人,五万对百万,还不够让咱们塞牙缝的。”
“这乐天果然是个人物,无怪乎能灭了西夏。”方七佛不再小觑官军,顿了顿随之命令道:“传我的命令,火速派人去杭州向圣公求援,同将分出攻占崇德的队伍拉回来。”
麾下士卒得了命令连忙向杭州报信求援。
方七佛渐渐眯起了眼睛:“乐天,我就不信,凭借二十万人还拿不下你。”
……
深夜,乐天还没有睡,盯着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看着。
“侯爷……”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进了由秀州府衙临时改做的帅府大堂,听脚步声还不是几个。
乐天微惊,护在乐天身边的武松、杨志等人脸上立时尽是戒备之色。
当看清是麾下一众将领,乐天倒也不紧张了,随即乐天又看,连充作监军的史勾当也来了。
“这么晚了汝等来寻本帅,所为何事?”乐天问道。
“末将等夜闯帅堂,还望侯爷恕罪。”众将没有开口,惟有宋江一脸怒色,向着乐天抱拳认错。
挥了挥手示意其免礼,乐天显然没有在意只是问道:“有何事上报?”
得了示意,宋江说道:“末将依侯爷的吩咐,派了一百弓箭手将劝降书射入乱军营寨,不想那乱军为防官军偷袭,在营寨外设了埋伏,使末将麾下两个兄弟被俘……”
“落于敌手……”乐天眯起了眼睛。
这时宋江满脸悲愤之色:“侯爷,末将的那两个兄弟被乱军剖腹抽肠,更是趁还没断气被浇上火油点了天灯……”
“侯爷……”一名禁军将领随之抱拳禀道:“乱贼当我官军面前,将那二人剖腹抽肠点天灯,分明是在恫吓我等,更是在藐视朝廷与侯爷。”
更有将领叫道:“侯爷,不如让末将杀将出去,砍了这些直娘贼,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在禁军将领眼中,宋江与麾下只是归降朝廷的乱匪,本来是看不起的,但宋江与麾下梁山泺的兄弟再不济那也是官军,被东南乱军这般处置毫无疑部会引发禁军将领与干卒们的愤怒,更是有些兔死狐悲。
听到手下被俘兄弟被乱军处于如此极刑,乐天也愤怒起来:“传本帅的命令,两支马兵于辰时悄悄从东西两门出城,包抄乱军后路,明日于巳时向敌营发起总攻。”
这时有禁军将领献计:“侯爷,若乱贼拒不出战龟缩于营寨之中,我大军不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乐天不解:“怎么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将领回道:“可以使用火攻之计!”
“如何个火攻之法?”乐天问道。
那禁军将领言道:“置千百罐火油,投于乱军营寨之中,到那时油罐破碎,以弓箭书身火箭入贼营中,届时敌营陷入火海,我军士卒只需在敌军营寨外以逸待劳,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一双杀一双,一来报了今夜焚我士卒之大仇,二来破敌不费吹灰之力,也在大的将兄弟们的阵亡率降到最低,可谓一举两得。”
“此计甚好!”待那将领话音落下后,立时有人拂掌笑道。
听有人夸赞自己,那出计的禁军将领立时咧着嘴笑了起来。
乐天眯了眯眼睛,火攻之计自己使了不是一次两次,比这还绝的事也做过,但这一次却是犹豫了起来。
“屠尽这五万乱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乐天反问道。
那禁军将领眼中尽是杀气,回道:“乱贼自做乱以来,捉我大宋官吏兵丁无不是必断脔支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吾等又何需与这些乱贼客气?”
乐天冷笑道:“吾等这般做,可以尽泄心中之愤,但你可知后世史书当如何书写我等?”
那禁军将领回道“侯爷,这些人既然参加乱军,便知道与朝廷做对的下场,况且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落于何等下场皆是咎由自取。”
“侯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呐!”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我等的残忍呐,妇人之仁不可取!”
……
还有其他禁军将领同意采用火攻之计,纷纷向乐天劝道,心中更是奇怪,这位乐侯爷当初是如何领兵灭的西夏,莫不是因为这位侯爷深得圣眷,几位边帅故意放水将功劳让于这位侯爷。
“火攻之计,乐某岂用过一次两次,前岁乐某率军于顺州城外劫党项军营、攻打兴庆府,皆是以火攻城,屠灭夏贼数以万计!”待众将不再做声之后,乐天才缓缓说道,随即又横了一眼说自己妇人之仁的那个将领,重重的哼了一声:“攻占兴庆府,五万党项战俘做乱,吾尽屠之,威震党项诸蕃,可有人敢说乐某妇人之仁?”
起初因为乐天出言反对火攻,一众将领们对乐天心中有轻视之心,但而此刻见乐天此刻的目光变的阴森起来,麾下所有将领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那位说乐天妇人之仁的将领,额头上立时布满了冷汗。
见一众将领不说话,乐天接着沉声说道:“乐某敢杀党项诸蕃,乐某可诛据海为乱的海盗,唯独不敢对百姓下手,这些附逆的百姓只要得以教化,放下手中当做武器的扁担、锄头,依旧是我大宋的子民,而吾等的军粮就是这些百姓种出来,又从嘴里省出来的,这份杀孽乐某背不起。”
虽然还有人心中不服乐天,但不敢于明面上表达出来,人家乐侯爷不止是是侯爷更是帝婿,除此外还有文官的身份,人家犯了错最多不过是贬谪赋闲,而自己这些人是武将,顶撞了上司,弄不好就落得个砍头的下场,实在是惹不起。
史勾当身为监军,以前在皇城司做事,做过的勾当都是别人不知道的,见过血手里也是有过人命的,又是会勾心斗角的,看到不少禁军将领对乐天心有不满,轻咳了一声道:“那侯爷也要想个破敌之策呐?”
“依之前的定计,明日三路夹击,于两军阵前强攻!”乐天只是说道。
史勾当笑了起来:“侯爷这个法子,咱家觉的实在是不怎么样,这明摆着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填!”
乐天不由挑眉:“史监军,你要记住你只是个监军,不要对本侯的作战计划指手划脚!”
史勾当翘着兰花指,冷笑着说道:“咱家也是为了军中兄弟的性命着想,与咱家不同,咱家是个残废人,军中将士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谁有个三长两短,对家人来说无异于天塌下了来。”
一众禁军将领是看出来了,主帅与监军二人不合啊。
乐天笑了起来:“人家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王中官比咱们这些正常的男人少了个零件,眼光莫说不如乐某,便是比起妇人也是远远不如!”
“你……”史勾当气结,伸着兰花指却又说不出话来。
“鼠目寸光!”乐天轻哼了一声,目光逼视着史勾当说道:“屠的了五万之众,你屠的了百万之众么,失了民心为万夫所指,更是与天下人做对。”
史勾当与乐天对视,问道:“乐侯爷,咱们军中加上秀州的守军还不到六万人,与方七佛硬碰硬,以后这仗还如何打?”
不在理会史勾当,乐天看着一众麾下将领淡然道:“只要诸位按乐某吩咐行事,乐某自信这一战后只要稍加运作,可瓦解方腊麾下百万之军,东南之危局立解也!”
“希望侯爷不是胡吹大气!”史勾当冷冷的哼了一声,径自出了帅堂。
见监军与主帅起了冲突,一众将官也随之告退。
诸将三三两两的散去,乐天不由的叹了口气,对于眼前这一仗怎么打头也是痛的很。
史勾当的话说的没有错,禁军士卒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少都张着嘴指那点俸钱过日子,而两浙路这些百姓也是深受压迫无计可施而参加义军,都是爹生娘养的活生生人命,这让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下不去手。
义不掌财,慈不掌兵,自古以来都有这句话。
想到以最小的代价将眼前这股义军围歼,又怕伤了参加义军无辜百姓的性命,这既想巧又想好的事情去哪里寻。
世间哪里有什么双全法,不负圣恩不愧众生。战争是残酷的,永远只有你知我活、尔虞我诈,无论是城池攻坚还是野外两军对垒,那胜利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以成千上万的人命搏出来的,正所谓成王败寇。
战争对于人命来说,从来没有什么取巧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