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攻城不息,一字排开在东青门外的百多架投石机一刻不断的投掷着石块,百多斤重的石块似雨点一般不停息的落在城墙上。
随着巨石的落下,城墙开始一点点的崩溃,表面上的青砖先是被砸碎砸烂化成齑尘,随后露出青砖下面的夯土……
乐天将攻城士卒编成六班,来维护投石器投放,两班负责八个时辰轮流歇换,投石器坏掉立时被拉到一边,换上一部新的以便形成对城墙的优势打击。
唐代以前古人筑城墙或是夯土为墙或是土坯垒砌墙,唐以后制砖技术得以发展,开始采取砖包砌的方法修筑城墙,即外层采用是用青砖内填黄土,这样构筑的城墙比版筑夯土墙坚固多了。不过唐宋时,砖还比较贵重,不能广泛使用,只有少数重要城市或是要塞才能修得这样的砖泥城墙。
不间断的攻击,令东青门附近这一段城墙的士卒都感觉脚下在摇晃,眼睁睁的看着官军在爽炮攻城却没有任何办法支援,甚至被官军攻击的那一段城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向下削去。
望着明显被削下数尺的城墙,方七佛更是忧心忡忡与无可奈何,有心派兵从崇新门、长山门出去焚掉宋军的投石机,但一想麾下只有两万人马,城外官军有数十万大军,立时放弃了这种想法。
方腊退走,乐天何尝也不是焦虑忡忡,方腊在召集完士卒与征集完粮草,便会立即杀回杭州,能否快速破城很是重要,但若是全军尽力攻城,花费巨大力气破城后,损失惨重也是自己不能承担的后果,否则部下损失过重,如何面对方腊在恢复元后对杭州的攻击。
烧掉城中乱军粮草显的越发的重要,乐天也是越发的焦虑起来。
一连两天两夜不间断的轰砸城墙,堆在城墙里外石块积起了数丈高,若再继续堆上去早晚有一日与日渐低矮的城墙持平,如此来宋军攻城连云梯都不需要,这让方七佛越发的焦虑,不得不将守城的预备机全部布署在这一段城墙附近,应付着朝廷官军时刻可能发起的攻击。
这两日,乐天也是日日登高远望,于西湖边上的宝石山上眺望杭州城内,盼望着城中义军粮产燃起冲天大火。
攻取杭州,乐天完全可以使用火攻,不需使用孔明灯,只需将成罐的火油抛进杭州城,射出一支火箭便可,杭州城内的木质城屋立时会燃起冲天大火,将杭州化成一片火海,义军自然不攻自溃。
杭州己经经历过一次兵燹焚城,百姓己经够凄苦的了,若再来一次的话,百姓不知要苦到什么程度,自己这个曾经的差充杭州府事的父母官不知要背上何种骂名。正因为这种原因,本来很是简单的一件事,变的复杂起来。
就在无奈之际,乐天只见杭州城中有一缕青烟冒起,起初乐天没有在意,以为是城中百姓埋锅造饭,但心中一想不对,杭州城被围了近二十天,城中百姓还有几家有粮的,最多也就是义军点火煮粥与士卒充饥。
很快乐天眼中放出光芒,只见原本的袅袅青烟变变得的浓重,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变成滚滚黑烟冲向云霄……
黄堪检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大声叫道:“侯爷,看方向是城中乱军粮仓!”
乐天的脸上早己经布满了笑容。
……
官军在东青门外日夜攻击不停,突然间粮仓失火,令方七佛如受重击,久久说不出话来,经手下查看粮仓失火显然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纵火,粮仓是被人泼了火油,点燃后火势根本不好扑灭,便是发现扑灭的及时,现下不过还剩下三、四万斤粮食,便只是熬粥最多只够手下将士吃三天的,三天之后杭州城内粮草断绝。
就在粮仓失火之后,连日来官军对东青年的投石炮击也结束了,方七佛很快意识过来,攻城只是个幌子,官军是为了转移自己与将领们的注意力,真实的目的是为焚烧粮草做掩护。
粮仓失火,不得己方七佛将麾下一众将领聚来寻求应对方法。
许久,没有人说一句话,帅府内气氛显的有些尴尬与压抑。
见此情景,方七佛越发的着急:“难道,你们都没有办法么?”
麾下将领樊百顺拱手道:“方帅,末将有话说,但还请方帅莫要责怪!”
“且说来,无论对与不对,本帅一律不会追究,大敌当前集思广益嘛!”方七佛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樊百顺直接言道:“依末将看来,杭州城是守不住了,大帅还是撤罢!”
樊百顺话音落下,方七佛沉默不语,心中虽然知道樊百顺说的是正确的,但心中实为不甘,自己两战两败于乐天手中,这一次还要再来一次大突围大溃败么?
就在方七佛思虑之际,手下将领侯平拱手言道:“是啊,大帅,城中粮草断绝,大帅率军困守不如率军突围,毕竟干系到两万多兄弟的性命,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来日汇合江南大军回师直扑杭州,足以一雪今日之耻,方帅又何必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
又有麾下将领言道:“大帅,钱塘江被那乐天命水军封锁,我军斥候根本过不了江,不止是求援的消息传不到钱塘江南,便是江南的将领们得到了求援的消息也无法驰援杭州,因为钱塘江上根本没有可用的渡江船只,便是江南的将领们造好船只,也要与朝廷水军激战一番,而眼下杭州危矣,远水止不了近渴呐。”
“大帅,突围罢!”
“是啊,方帅,几位将军说的很是有道理!”
……
立时间,附和声在麾下一众将领中此起彼伏,显然一众义军将领都知道,这杭州城是守不住了。
思虑良久,方七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命领道:“集结手下士卒,于今夜子时于清波门突围!”
“是!”
麾下将领们应了一声,忙欲各自回军营中做准备。
“慢着!”方七佛唤做一众将领,言道:“今晚撤退之事,且不与麾下士卒知晓,城中己混入朝廷细作,若为官军知晓,我等必凶多吉少。”
……
“侯爷,方七佛在城里有动静了!”
中军大帐,黄堪检进来禀报道。
“什么情况!”乐天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黄堪检言道:“刚刚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今日白间方七佛召集麾下所有将领议事,晚间伙良一改往日的稀粥改为干饭,于夜幕降临时又将堵在清波门内的沙袋全部挪开,想来是要放弃杭州从此处突围了。”
杭州城正值敏感时刻,显然不能在白日间用鸽子传递情报,只有等夜幕降临后,才能用信鸽将情报送出来。
杭州城中的皇城司探卒潜伏于方腊军中,消息来源自然准确,乐天立时招集麾下一众将领议事,命人于于方家峪、玉皇山、大慈山一带做好埋伏,待方七佛率军退于此处截杀。
……
子时,于夜色中的清波门被缓缓打开,一队队义军出了清波门向西南方向行去。
城内粮草断绝,方七佛不得不率部开城突围,在方七佛看来,此处是朝廷官军了为虚弱的地方,只要从此处突围,杭州以西皆是崇山峻岭,官军再也无法奈何自己。
正如方七佛所意料,出了清波门后冲击官军荣寨,猝不及防之下,官军被杀的大败,四下溃散而去。
眼前小胜不是方七佛所在意的,方七佛在意的是速带带兵前出到方家峪,只越发玉皇山与大慈山,就完全安全了。
率部急行军,待方七佛刚刚前行到方家峪,只听得前方呐喊声冲天,忽的亮起一片火把,己有朝廷官军列队出现在前面。
知道突破官军包围有没有那简单,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方七佛率军向官军冲杀过来。
就在距离官军百十步距离时,破空声响起,一波箭雨从天而降,向着冲杀的义军笼罩而来……
中箭的惨呼与倒地的声响接连不止,暗夜中没有人能看清这些受伤或是死去义军士卒的表情是何等模样。义军只知道被困于此,只有死路一条,而官军得了命令,不要让这些反贼逃走。
血战在持续中……
现下这些义军士卒与半月前的义军不同,半月前的义军士卒得了乐天的鼓|动,听到朝廷对做乱的士卒宽大处置,只要放下武器就会既往不咎,心智动摇的早就回家种地,眼下这些义军士卒不是铁杆的摩尼教信徒,就是与官府苦大仇深,这些人又怎么会相信朝廷,又怎么甘被朝廷统|治。
二十多天未与义军交手,想立功想疯了的禁军将领与士卒们早己摩拳擦掌,而义军现在是背水一战,不死即生,双方谁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
眼前的这场厮杀的残酷性,早己超越了此前三场官军与义军的交锋。
……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杭州城中,早起的杭州百姓有气无力的打开自家家门,忽见杭州城变了样,街头上原本巡逻的义军士卒,怎么突然打起了朝廷官军的旗号,再看杭州城头,城头的大旗早己不是什么“方”字,而是代表大宋天家的龙旗。
这是什么情况?整个杭州城的百姓都懵圈了,夜间一点动静也没出现,这杭州城就变了天,难道是义军守将方七佛投降了朝廷?
就在杭州百姓愕然之际,街头忽有官军敲锣,口称杭州百姓每人可去府衙领用于赈灾两升米……
还有这等的好事?城中百姓不信,但又不能不去看看,官军围城至今己有二十多天,杭州城的不少百姓家里断了炊,猫、狗、麻雀甚至连耗子都被捉来了充饥,没断炊的百姓也是掰着手指计划着度日,每日几两米熬一大锅稀粥来让全家吊命,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听闻官府放粮如何积极不得。
领粮时终于看到官府地城中放出的告示,官军于昨日收复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