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辽天庆四年起兵女真抗辽,前后用了十年光景灭了辽国,辽人的战斗力虽然不怎么样,但也让女真人啃了十年。至于宋人,自去岁十月发兵攻宋,今岁元月八日兵临汴都城下,金兵一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境,连像样的抵抗都不曾遇到。
也就是在汴都城遇到了点像样的抵抗,结果自家大帅一说议和,南朝君臣屁颠屁颠的就跑过来议和,条件任由自家大帅提,对于这样的国家,金人自上到下有谁会看的起。
怂!真怂,怂的不像个男人。
对于宋人,金人心里只有这么一种感觉,实在是瞧不上眼。
军营中原本不许饮酒,但眼下刚入正月,本就天寒地冻,又连刮了一天一夜的北风,冷的实在令人受不了,且汴都城中宋人又不敢出城攻打军营,宗望特许士卒们饮酒御寒,酒醉的早己入帐安歇,只余下些醉眼朦胧的当值士卒在那里烤火放哨。
自北方刮来的风呼啸做响,掩兽了所有的杂音,更带着些沙尘,令人睁不开眼睛,当值的金兵士卒哨兵也寻找着背风的地方烤火取暖。
忽然有呼喇喇的声音响起,当值的金人哨兵闻声睁着朦胧的双眼望了过去,只见在篝火的映照下,有不少巨大的黑球向着营寨飞了过来,口中立时大声呼喝示警。
就在金人士卒诧异惊怪之际,忽见军营外北方百多步外,有似火把般的火花亮起。
在何灌口称准备的时候,有士卒用事先准备好的火焾子点燃了火把,随好骑兵张弓上弦,点烯燃箭矢上沾了火油的布头。
曾为在乱军中寻找刘法,数次杀入西夏军中,成就了熙河第一猛将的威名,但当面对金军时,何灌还是没有底气的,特别是在峻州黄河南岸,梁方平麾下数万人马只听闻金人敲了一夜的鼓便溃退一空,这不止对何灌甚至对大宋士卒来说都是一个心结。
但正月初八金人攻城,虽然金人凶猛,却被守城的士卒接连打退进攻,才使得何灌与汴都一众守军恢复了士气,解去了心解。
也正因如此,何灌对比金军与西军的战力,自认今夜偷袭劫营能有八城的胜算。
“放箭!”
见属下准备妥当,何灌将手落下,大声下令。
嗖!嗖!嗖……
弓弦的震动声与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只见夜空中有无数支带火的箭矢如雨,更若流星一般,呈抛物线状落在金人的军营中。
看到自南薰门出来的中军动手,于陈州门、戴州门出来的副将也忙吩咐动手。
用竹蔑与牛皮纸扎成的黑色纸球中装载着用水囊盛状的火油与火药,无数支火箭落入金人军营中立地燃起了大火,随即引燃了这些带有火油与火药的纸球,立时间火药爆炸的轰鸣声不止,水囊中盛装的火油也随之燃烧了起来,使金人营寨立时化成一片火海。
“杀啊……”
见金军营寨化成一片火海,何灌策马一抖手中马槊,纵马率军向金营杀去。
金人训练有素,虽然睡的迷迷糊糊,但听闻同泽呼唤示警,立时有帐中金军士卒一跃而起抄起兵刃从帐|篷中冲了出来,只见眼前军营中火光一片,听北方有马蹄声响起,将目光向北望去的时候,呼啸的北风刮令这些士卒睁不开眼睛,不由将眼的眯了起来,就在下一瞬间,有宋这骑士冲到眼前。
噗……
数不清的骑士冲入军中,在这些金军士卒尚未看清来人面目时,刀剑入体的闷响声接连不断,许多金人士卒连惨呼声未曾发出便倒在了地上。
手中长槊对面的一个金军士卒戮个透心凉,反手挑到一旁,何灌与麾下大声命道:“烧光金人营寨,不留一个活口!”
随在何灌身后的麾下士卒立时应了一声,各自手持兵刃冲入金营一阵砍杀,可怜许多迷迷糊糊的金军兵士刚刚从帐|篷中钻了出来,便不明不白的做了刀下亡魂。
听到厮杀声,奉宗望命驻守南城的金军统帅拓跋耶乌从帐中钻了出来,向北望去只见军营东西与北方皆起大火,扑面而来的北风更是令人睁不开眼,大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旁边立地有亲军过来禀道:“回将军的话,宋人趁夜出城劫营!”
听闻禀报,拓跋耶乌大怒瞪目厉喝:“拿我披挂牵我马来,随我杀了这些不成器的南蛮!”
旁边亲卫大声说道:“将军且先率军退却罢,今日刮的是北风,我军北望目不能视,宋人骑兵自北而来占据天时,我军实不能敌也!”
旁边另一名亲卫也是劝道:“是啊,将军,宋军顺见一路杀来,我实军不能挡,将军您还是快些退去罢,此仇待来时再报也不迟。”
宗望以五万人马围方圆近七十里的汴都城,其平均密度可想而知,说的再明白点这围城的金兵营寨就是一个四下漏风的大筛子,只要出击的人马多些攻其一点,立时可以将这分散的五万金兵击溃击散,甚至一鼓作气的将其灭掉。
只可惜北宋君昏臣庸且又胆小如鼠,才形成了今日的这般局面。
纵火烧了金军营寨,还有天公做美的北风,围困汴都南城外的一万多从睡梦中醒来的金军乱成了一团,根本形不成有组织的抵挑,纷纷丢盔卸甲向南溃去,任由五千马军在身后来回左右似犁庭扫穴般的冲杀。
跑的快些的逃的一命,跑的慢些的成了刀下亡魂,在宋军的冲击下那些硊地投降的金人士卒也做了刀下亡魂。
杀俘,实是乐天不得己而为。乐天心中清楚的很,这些金军俘虏被俘入汴都,恐怕天子赵桓立时会将其赦免,好吃好喝的当做祖宗来供着。自己只要杀掉这些金兵,便断了赵桓与金人议和的念头,同时也更激励宋军抵抗金军的决心。
听闻南城围城军兵被宋军冲击劫营,宗望立时派困守汴都东西两营士卒驰援,哪知此时汴都东西两城城墙上驻守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立时令东西两营寨中的金军将领担心起来,生怕宋军借机对本部发起的突袭,在防守之余,各自派出了千余士卒来驰援南城军营,算是应了宗望的命令。
见东西两城有金军士卒驰援,事先埋伏于金军必经之路的宋军弓手立时引弓伏击,令支援的金军连忙回撤,生怕中了宋军的埋伏。
……
一夜厮杀血战,直到天色开始放亮,喊杀声才渐渐的平息下来,同时刮了一天两夜的北风也渐渐的平息下来。
鸣金收兵声响起,在城墙上的守军的接应下,昨夜前出劫营的宋军分别从陈州门、南薰门、戴州门回到城中,这些宋军从金营带回的除了马匹外,便是无数颗不同于辽、西夏人发式,秃顶、耳后只余一圈头发髡发的女真人头颅,除此外还有金人营寨的旗帜。
“见过公爷!”
刚刚进了南薰门,何灌便看到了候在城门甬道的乐天,翻身下马立时上前拜道。
“何老将军莫要多礼!”乐天连忙快行两步以手相搀,同时笑道:“恭贺何老将军旗开香胜,一雪前耻!”
“老夫怎敢居这贪天之功!”何灌连连摆手,望着乐天认真说道:“若没有公爷的妙计,老夫这仗根本不能打的这般顺利!”
何灌话音落下,旁边有一位身上沾染着血渍的少年军尉激动的说道:“跟着乐公爷打仗就是舒服!”
闻言,乐天打量着眼前这少年军尉,何灌忙斥道:“何爽,还不前来拜见乐公爷!”
那少年军尉忙道:“卑职何爽拜见乐公爷,久闻乐公爷大名一直无缘以见,经今日一战更知公爷威名绝非虚传!”
何灌从旁说道:“公爷,此子是老夫的次孙,幼年顽劣不喜读书,所以老夫将其带在身边听用,以求博得些军功来换取功名。”
“原来是少将军!”乐天点头,问道:“厮杀半夜,不知少将军可有斩获?”
何爽忙回道:“不负公爷辜负,卑职攻入金军营寨斩首十数人。”
乐天赞道:“果然是将门无弱兵,祖父是为我大宋熙河第一猛将,日后少将军也是大宋一员猛将!”
何灌忙道:“公爷谬誉了,这一次我军能有此战果,皆是出于公爷妙策,我等不敢居功!”
“此战战果如何?”盯着从城门回来的劫营军卒,乐天接着问道。
“士卒刚风进城,尚未来得及统计!”何灌忙回道,笑着又言:“公爷,依老夫的估计,昨夜之伇我军至少斩首金贼六千。”
“好,好!”乐天点头,“何老将军快些去统计整理战果,呈与乐某,乐某再禀呈与朝廷,为诸位将军请功!”
“多谢公爷!”听乐天这般说,何灌与麾下一众将领忙拱手道。
乐天继续说道:“还有个好消息告知与何老将军,种师道种帅与姚平仲不日便要率军抵达汴都,我朝形势立时大为好转!”
“苍天保佑,我大宋汴都之围可解也!”何灌松了口气。
乐天言道:“今日十三,想来明日种师等人便能兵临汴都城下!”
“报……”就在乐天话音落下之后,有士卒前来禀报。
“发生了何事?”乐天问道。
那士卒禀报:“禀公爷,据从驻所在汴都北门、东门与西门诸位将军的禀报,于城外围城的金军派出少量精锐骑兵临视我军,余下军中士卒有拨营的迹像,似乎是要撤退。”
“金人要退兵?”何灌问道,面带惊喜。
若是金人退兵,昨夜这一伇的战术意义自是重大。
“以金人的性子,他们在没拿到好处之前是不会轻易退兵的?”略做思虑,乐天摇头道::“现下宗翰正率西路军兵围太原,这宗望打不下汴都,想退兵回去又怕被金廷嗤笑,有眼前这番举动怕是在收缩自保,意图静待时机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