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都的中华票号被朝廷查封,现下朝廷正在传令江淮两浙陆续关闭查封中华票号各处分号。
不几日间,这条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江淮、两浙迅速的传扬着,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因花石纲之弊,两浙百姓多有家破人亡者,早己不再信任朝廷,听到这条消息,没有人会置疑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各地许多商户百姓开始来中华票号设于各地的分号前来挤兑,一时间各地中华分号门前排起了长队,掀起了挤兑狂潮。
在挤兑风潮发生的同时,更有些别的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朝廷的国库在太上皇执政时被败的干净,自去岁秋日起至今,朝廷又接连失了河北、河北,现下汴都也岌岌可危,当今天子己经募集不到钱粮抵御金兵,只得下令查封接管中华票号得到银钱支持,再从江南获取粮食……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前在太上皇赵佶当政期间,设于苏、杭二州的应俸局、与朝廷的应俸司搜刮珍宝异物,对百姓几乎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朝廷的操守己经被朱勔、王黼、蔡攸等人做再无下限,东南百姓对朝廷恨之入骨,更是不信任官府。
事实上,另外一时空靖康之变后,赵构南渡江南时,苏杭、两浙士绅百姓根本不鸟这位新皇帝,所有人皆是冷目旁观赵构被金人追击,这也是为什么赵构被完颜兀术打到了海上过年的地步。
若不是金人对江南大肆抢掠烧杀,激起了江浙百姓的抵抗之心,使得冷眼旁边的江南士绅、商贾转而支持赵构,偏安在江南的那个小朝廷能不能在立足都是两说之事。
……
王佐王员外宅院,中华票号的大小股东汇集一堂,诸多数年未见之人,也都落在了乐天的眼中,除白员外、王员外、杨颂等大股东外,于公司有股份黄堪检、童揽等人也赫然在堂中。
还有包括杭、秀、越三州前任的水军指挥使程寅等人,现下杨指挥使等人被乐天派到海外经营领地未归,但曾经的秀州水军指挥使程寅在乐天的授意与金钱的支持下,己经官居两浙路兵马都监,拥有指挥两浙路兵马之权,杭、秀、越三州水军也都是在乐天刻意培养的羽翼的把持中。
朝廷强夺票号之事近来被传的风言风语,中华票号陷入到挤况风波中,做为中华公司股份持有人,一众人皆是陷入离奇的愤怒之中。
此刻见乐天出现在王员外宅,众人心中惊喜之余更是一惊,立时想到票号之事绝不是无中生有,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位中华票号的掌舵人是不会与自己这些人见面的,显然意味着现下情况到了异常危急的时候。
“姐丈!”去岁乐天来杭州时,姐丈李都头被派去东瀛监管采银,未得以碰面,
“二弟,来杭州为何不去见你阿姊?”看到乐天,姐丈李梁颇有几分怨气:“你阿姊昨日还念叨你呢,小外甥也时不时的念叨着舅舅。”
“议事散去,我便随姐丈去家中见阿姊。”乐天忙言道。
看着一众股东齐聚一堂,旁边的白员外笑道:“公爷,只有每岁年终分红时,人才能聚的这么齐。”
“公爷,此次莅临杭州,是不是为朝廷要强夺票号之事?”军伍出身,程寅说话不绕弯子。
听程寅问话,一众人俱都沉静下来。
“正是!”乐天点了点头。
听乐天言,众人面色皆是凝重起来,虽然各家在票号中的股份大小不一,但每岁从票号中摄取的分红却是相当可观的,怎么能让别人断了自己的财路。
听乐天言,程寅面有怒色:“公爷,我等眼下当如何处置?”
乐天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此事是因乐某所起。”
“公爷是为何意?”听乐天言,一众人心中皆是不解。
话音一转,乐天问道:“实话与诸位说罢,乐某与郓王殿下交好之事,诸位心中应该知晓?”
“公爷与郓王殿下交好是人尽皆知之事,有公爷相助原本那郓王殿下登基大宝并非难事,只是金人突然南下,太上皇只知逃命,才让太子殿下坐上了皇位……”程寅忙言道,忽的神情一滞,惊疑的看着乐天:“公爷的意思是,陛下为报旧仇,欲想抢夺公爷的产业?”
这时旁边的吕师囊插言道:“抢夺公爷的产业算的了什么,天子为报旧怨,不止隐瞒公爷大破金军的战绩,更要置公爷于死地!”
长叹了一声,乐天点了点头道:“若不是吕将军与陈将军、燕青还有我身边的一众兄弟舍了性命劫了法场,乐某现下早己与诸位阴阳两隔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此爷此言当真?”黄堪检不可置信的问道。
“老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公爷在撒谎么?”听黄堪检发问,陈箍桶挑眉。
“在下断无此意。”黄堪检忙摆手道。”
“前唐太宗皇帝能重用太子李建成心腹魏征并委以重任,然本朝天子却容不下公爷,更意欲置公爷于死地,绝非名君之相。”旁边的陈箍桶叹道。
程寅军出言道:“天子不仁,又夺我等产业,我等何需做什么顺民,现下咱们手中有兵有钱有钱,反到汴都便是。”
大宋军中士卒拿不到钱粮薪俸,一言不和便哗变之时屡有发生,程寅军伍出身,自然保持着军伍习气,何况现下传言朝廷要强占中华票号,做为股东的程寅又怎么会愿意。
“程都监之言极是不妥。”这地旁边的燕青出言道。
“何意?”程寅忙问道。
燕青解释道:“公爷家眷子女现下俱在汴都,己被朝廷控制了出入。”
“公爷正室是为帝姬,天子定然不敢妄动,但公爷也亦妄动。”这时曾为方腊帐下谋士、一直未曾开口的的吕将言道:“但公爷也不得妄罢呐……”
“天子无容人之量,更不辨事非曲直,大宋前程堪忧。”白员外叹道。
“公爷为一国之重臣,又是皇帝国戚,天子有此行实不似人君。”一旁的杨颂也开口言道,又言:“退而求其次,天子应知中华票号干系大宋经济财事,己非公爷一家之事,而更干系到大宋安定,有此举实是昏聩非常。”
“商人为商做贾只为求财,又不能威胁到他赵家的江山,天子竟然想着强夺民产!”有股东叹道。
“天子富有四海皇城司细作无数,知晓中华票号是公爷能影响朝廷的惟一手段。”王员外脑补道。
“若票号落入朝廷之手,这后果……”做为股东之一的林员外,不禁急道:“诸位要想些应对之策啊……”
“票号要为朝廷掌控,日后会是何等模样?”陈箍桶看似我意的问道。
“票号要为朝廷掌控,情形自然不妙。”黄堪检忙上前说道,又上前道:“在下在皇城司中任职,自是知晓朝廷官员私下里做下的那些龌龊不耻勾当,而票号一进一出皆是银钱,是以财生财的路子,其中可下手之处甚多,而朝中官员弊端却是更多,偌大的一个票号怕只是会成为这些官员生财的机器。”
这时,程寅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诸位也知道,程某能做到兵马都监这个位置,公爷是没少往朝廷砸钱的……”
为了控制杭秀越、明州一带,在乐天的授意下中华公司自是花费了许多银钱气力,将带兵权收到了手里,从而使中华公司的利益获得最大化。
“黄堪检所言甚是!”程寅出言道:“朝廷抢夺了我等的票号,以朝中官员的贪婪性子,怕到时中华票号会变成他们手中敛才谋取私利的聚宝盆,专坑百姓的无底洞。”
“汝等目光局限,未看到上面才看到的地方。”杨颂摆手。
“杨员外所言是为何意?”
听杨颂言,程寅与黄堪检一齐疑问道。
杨颂冷笑道:“朝廷行事素来无底限,按朝廷的惯制,每隔三、四年便发行新交子,将旧交子强行折旧兑换废除,此举与强夺民财有何两异,朝廷做这等下作之事己经习以为常,夺我等票号又算的了什么。”
做为商人,杨颂自然知道朝廷巧取豪夺民众财产的伎俩,又接着说道:“朝廷使有这般伎俩也不是一日两日,所以百姓都在囤积铜钱,不愿手持交子,但朝廷若将新交子的发行与票号结合在一起,每次强行发印新交子,便会便利许多。”
听杨颂言,二人立时明白过来,黄堪检叹道:“把持票号推行新交子发生会给朝廷带来许多便利,但又会坑了多少百姓,到时只怕是百姓愈发贫困。”
“可是公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呐,就任由朝廷胡来么?”程寅叫嚷道。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响起,只见屠四从外面风风火的进来,禀道:“公爷,汴都出事了!”
众人闻言,皆是吃了一惊,乐天问道:“发生了何事?”
屠四将凑到乐天身边,正欲低声禀报,却被乐天打断:“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得了乐天的吩咐,屠四大声禀道:“公爷,金人分东西两路南下,西路金军占据潼关阻断西军勤王路线,东路金军阻去东南勤王路线,现下以倍于兵力将汴都团团的围住,汴都成为一座孤城岌岌可危……”
“哇哈哈……”程寅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皇帝老儿遭报应了罢……”
笑着笑着,程寅发现周围宁静的很,不由自主的止住了笑声,面色尴尬。
“程都监,你失态了!”白员外摇头道。
“是……是,是我失态了。”程寅忙应道,又向乐天问道:“公爷,现下……咱们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