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围场,距离京城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
按宣帝的意思,便是先赶路,等到了以后再用膳。
这一趟,光是带出来的御厨就不下十个。
伺候打猎一应用具的就有二十多个太监。
林林总总加上太子,皇子,王爷,臣子们前前后后,整个队伍人数大约达到了近千人。
除此之外,据说在队伍后还跟着一支近两千人的禁卫暗中保护。
京畿兵营随时待命,若有危险燃烟相报。
这一趟出行该是稳妥得不得了才对。
柳若言正想着。
忽然就听到马车外有一道女子飞扬跋扈的声音响起。
“这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听这声音,蛮横无比,有几分像是岳晴瑛,可岳晴瑛不会不认得有太后标识的马车。
而这声音的主人像是明明知道却不放在心里。
柳若言心中一动,她并不做声,只是掀开马车上开着的那扇小窗帘,冲着那位明艳娇媚的女子微微一颔首。
就这片刻的功夫,两人都是互相打了一个照面。
柳若言心中有数,对方是宣帝最爱的五公主夜澜儿,在前世据说嫁到北狄和亲十分受北狄王的喜爱。
夜澜儿一眼望到柳若言,眉头却是一皱:“你不是宫中的人?你怎会坐在马车上?是太后允许你坐进去的?”
然后夜澜儿却想起了什么似的,板着脸色:“本公主行五,你唤我嘉兰公主即可。我的两个嬷嬷年纪大受不住颠簸,她们也不敢坐我的轿撵。你下来,让两位嬷嬷坐进去。”
夜澜儿半点没有考虑到柳若言下来后该怎么办。
只一心想安排自己的人坐得舒适一点。
柳若言想了想,伸手掀开车帘,露出里面的光景,“公主殿下金安,若是公主不嫌弃的话,尽管让两位嬷嬷上来好了。”
夜澜儿有些目瞪口呆,里面不禁堆着些杂物还堆着夜壶恭桶。
她一双妙目在夜壶恭桶上流连忘返。
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是哪家的贵女?怎么也能坐得住?你是不是得罪了太后娘娘?才让你坐在这里受罚?”
柳若言与夜澜儿这一番对答,队伍并未停下。
在行进的队伍中,夜澜儿纵马过来本就引人瞩目。
柳若言隐隐看到前面有好几个骑马的侍卫正往这里奔过来。
她微笑道:“公主说笑了,太后娘娘免了民女骑马、走路的辛苦,赐下马车已经是恩泽浩荡了。民女怎敢再有所挑剔。”
夜澜儿嘴角一撇:“你倒真是会说话,罢了,你这马车,还是留你一人享用吧。我可不会将我的嬷嬷放在这种地方。”
说着,夜澜儿纵马又向着前面属于她的轿撵处去了。
不多时,整列队伍停下修整一刻。
柳若言也下了马车,慢慢踱步到太后身边。
早有宫女在地上铺了厚毯,放了锦被等物。
更有许多娇艳如花的女子围绕着太后谈笑。
柳若言面带微笑随意找了地方坐下,倾耳细听。
太后被许多充满青春朝气的女孩子围绕着,哪里还能看到不远处安安静静的柳若言。
不多时,队伍启程上路。
太后才看到那个人淡如莲的身影。
只看着她一人上了马车,顿时有些不悦。
柳若言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就算对她高看一眼也不该单独给她分得一辆马车。
太后问了问身边的余嬷嬷怎么回事。
余嬷嬷倒是记得那辆马车里堆了些杂物,便答道:“回禀太后,柳姑娘毕竟身份不够,也不便与这些世家小姐们坐在一起。那辆马车里堆了好些杂物,也将将仅能容一人坐在里面。看着是占便宜,其实坐进去倒是难以活动手脚没有咱们这马车舒服呢。”
太后嗯了一声这才不管。
柳若言独自坐在里面,内心感慨万千。
她看着那些娇嫩如花朵般的姑娘们,已经想不起前世自己在同样的年纪里是个什么样子?
也这般爱笑爱说对一切都好奇吗?
她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细嫩的双手,自己现在这样子,虽然身体是新鲜的,可那颗心总是古旧的。
柳若言正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情绪冲击里。
忽然就听到前面似乎又传来夜澜儿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对着驾驶柳若言这辆马车的车夫说的。
“本公主有两个好姐妹想见见你这马车里的柳姑娘。你将车赶出来与前面那辆红云纹盖顶的马车并排,等到了东山前,你再赶回来就是了。”
果然车夫不敢违抗,便加了几鞭子,将马车赶出来直追着夜澜儿往前。
马车速度这么一快,里面的东西就有些放不住。
耳听得身边似乎有崩塌之前的叮铃细碎声。
柳若言快手将身边的杂物扶住。
一时之间,夜壶也好恭桶也好,零零碎碎的手炉香鼎都靠住了柳若言。
便在这时马车缓了下来。
柳若言与这堆东西形成鼎立之势。
便在此时,她听到夜澜儿带着一股讥讽的笑意唤道:“准嫂嫂,我将恭桶给你带来了!里面的人还不赶紧给准太子妃拿出来伺候着。”
接着,柳若言便听到岳晴瑛含羞似怒的声音:“好你个澜儿!便这样让我当众出丑吗?”
夜澜儿纵马与两辆马车齐平,得意地伸出手去,掀开柳若言面前的车帘:“准嫂嫂,你抬眼看一看,便可知我的心意。”
柳若言正费力的顶着这些杂物。
突然眼前的车帘被人掀开,就看到在另一辆马车的窗口处,岳晴瑛露出脸来往她这里那么仔细一瞧。
噗嗤一声,岳晴瑛本是微带了薄怒,这一下面上便绷不住了。
“怎么……怎么是这样?哈哈,柳家小姐怎么这般狼狈。”
夜澜儿好心的解释:“这是太后的恩典呢。想是要叫柳小姐好好学学怎么伺候人。这不,嫂嫂你刚说要是有恭桶就好了,我便想到了柳小姐。不如就让柳小姐先伺候伺候准太子妃?”
最后一句话夜澜儿是说给柳若言听的。
这一番羞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柳若言垂下长长的睫羽,敛去了眼中的冷厉,淡淡道:“马车上的东西皆是太后方能用的规格。准太子妃想出恭,自该有专人伺候。”
夜澜儿沉了脸色。
这女人果然牙尖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