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长乐悄然的来,又翩然的去。
他的举动真是从开始到现在一如既往的逾礼但又有分寸啊。
她是想保持距离都没有办法。
柳若言自己坐了一会将心神敛好,便吩咐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打道回府。
回府时却租了辆马车,带关在柴房的婆子一并带走。
绿夭和杜鹃被留了下来。
庄子上的人将柳若言送回来将一切安置好,跟老夫人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回去了。
老夫人上下一扫柳若言顿时眉头皱起,“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了?你母亲又不是什么大病,你见了她一面可有何益处?你爹这边,圣上时时刻刻都看着,你不贴身伺候着,难免会让人说你不孝。”
柳若言听到这段言语,简直要出离愤怒了。
可她也能听出来,老夫人对于白氏染了瘟疫的事是不知情的。
柳若言压下心头的火气,强自淡淡道:“母亲是没得什么大病,不过染了蕲州的瘟疫而已。我若不去,怕是连娘都没了。”
老夫人听明白了,可却不信,“蕲州离这有多远?怎么能传过来?京城多少年没有闹过瘟疫了?你见过染了瘟疫是何样子?胡说八道!你,回你院子去!”
柳若言本不欲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没想到老夫人如此揪着不放。
“祖母不信,可派大夫去给母亲看诊。不过,我却是等不了了。母亲为何会染上瘟疫,我现在就要查。”柳若言一字一句气势上丝毫不让。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这个府上,我还没死呢。还能轮到你做主?”
老夫人不屑的转身往上院走,边走边吩咐:“传令下去,各院丫鬟婆子小厮各司其职,莫偷懒也莫耽搁,否则藤杖伺候!”
老夫人一行走远。
柳若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就算老夫人被二叔蒙蔽,看不清母亲染病的真相。
现在露出疑问,难道连查也不查吗?
在老夫人心中是否人命就这么轻贱?
柳若言压下心头波动,转过身,却没想到看到柳世忠站在她身后一棵树后。
看那样子似是来了很久了。
“父亲都听到了?所以父亲也是来责怪女儿没有在床前尽孝的吗?”柳若言语带讽刺。
柳世忠摇摇头,眼神之中说不出的落寞,他脸色苍白迟疑道:“爹这里有御医在,煎药伺候都有人手,哪里用得着你?倒是你说的你母亲……可是真的?”
柳若言总算听到了明白的言语,点点头。
柳世忠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微带了红。
柳若言仔细看去,只觉得柳父此时神情有些脆弱。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柳世忠忽然冒出这一句。
柳若言与柳父对上视线,淡淡道:“便是不顾祖母的反对阻拦,也可以吗?”
柳世忠眼中划过一道厉芒。
“你祖母只是受人蒙蔽,可有的人却真是该好好的查查。这次是为父不在伤了我的发妻,是不是还会有下次?就伤了你?最后是我?我也不愿相信,他会如此,可,我什么都听见了。”
柳父的话有些跳跃,柳若言却听明白了,柳父也在怀疑二叔。
瞧柳父这副低落的样子,怕是那夜二叔遇刺,柳父知道了什么内情。
“父亲先回去歇着吧。”柳若言平静道,“这事怕是得好一会才有结果。”
柳世忠立在萧瑟的枝条下,整个人说不出的沉暮:“去吧。”
柳若言见了礼便自己一人先回了自己院子,带了十几个人手直奔主院。
启嬷嬷跟过来帮着柳若言将主院里管理大大小小各大事务的人无一错漏都找了出来。
柳若言平静的说道:“这个院子,我和爹爹不在的时候,母亲是怎么染病的,染病之前都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事无巨细,统统报上来,不得有一丝疏漏!若事后查出真凶,每人赏银五两,若是查到是你们谁与人勾结隐瞒不报,一律发卖到最下等的地方去做苦力!”
最下等的地方。
那是古武各地的官矿窑子,一般都是罪奴或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最下等的人奴。
进去了,只有死才能出来。
柳若言话音刚落,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然而还没等所有主院的下人想出说辞。
柳若言话锋一变,又淡淡吩咐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回去好好想想,最好是将那几日你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能找到旁人来作证。”
这话一出,底下的下人不觉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毕竟已是七八天前的事了,若是当场便说,肯定有所遗露。
柳若言让人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就放在主院正中,燃了一炷香边喝茶边等。
一看柳若言这架势,哪里还有人敢迟疑,立刻四下散去。
柳若言叫过启嬷嬷,低声嘱咐道:“嬷嬷,你派个人跟着那个浆洗衣衫的婆子,我想知道她平常都去了哪里。”
启嬷嬷眼神一凌,想起了一个人。
柳若言见启嬷嬷反应了过来,随即低声道:“我希望是她,也希望不是她。”
启嬷嬷点点头。
启嬷嬷对主院里的人熟悉非常,当下点了一个名叫三启的小厮。
启嬷嬷小声道:“这个三启跟雨鸢往日里走得非常近,雨鸢受了那般伤,倒是这三启天天都去看她。”
柳若言不由得失笑:“雨鸢倒是因祸得福了。”
上一辈子,可没有这样的事。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出去的下人三三两两回来了。
零零碎碎说下来,柳若言大概拼凑出了那几日白氏的日常。
柳父与她走了之后,白氏除了每日定时去向老夫人请安之外几乎不出主院。
主院的一应用度都是在月初便发下去的。
那几日凑巧因着白氏给柳若言梳理了一番行装,便干脆从库房取了今年冬的份例打算给柳若言和柳父裁些衣裳。
白氏自己颇有眼光,从外面请了一个女裁缝回来日日来回接送做衣。
而白氏发病就是在请裁缝过府的第二日晚,那裁缝走后起了异样。
启嬷嬷也一直细心听着,忽然开口问道:“要不要将那裁缝请来问一问。”
柳若言沉吟片刻:“不急。”
下人们的口述,拼凑出来几乎是一样的。
柳若言可以肯定,最少有两点是确定的。
白氏是在裁缝走后发病,白氏唯一接触过的外人便是这裁缝。
柳若言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不是那裁缝。就算是那裁缝想办法将那等秽物拿来让母亲沾染。可她自己也同样在母亲身边待着,这疫症如果不遮掩口鼻便无法防治。并没有有人提起那裁缝有何异样。”
启嬷嬷一想也是。
然而柳若言此时心中已然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