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长乐住进来,柳若言虽然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而两人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平日里无特殊情况是绝碰不到一块的。
但柳若言没想到的是,左长乐第一天住进柳家就生出了幺蛾子。
用过晚膳,杜鹃跟她细细分说这几天她在附近闲逛看中的一些能赚钱能聚人气的营生。
绿夭在给她整理四季衣裳。
启嬷嬷来跟她禀报明日要花的银钱。
便在这时,左长乐忽然出现在门口,抱臂看着屋内。
这宅子虽是两进,但比不得柳家老宅。
只有从前三个院子那般大,还硬生生辟出了一个后花园。
地方小了,人手也不足。很多地方就没那么讲究。
柳若言只当做看不见这有些耍赖的男子,低头吩咐着什么。
忽然左长乐温朗的声音响起:“你买了六个小厮,都分给厨房和洒扫。买了两个丫鬟让雨鸢管着去服侍柳夫人。你这里只有她们三个,要不要我再给你找些人手?”
柳若言抬眼看他。
左长乐很是直白道:“我想进去坐会。”
柳若言一边继续心算,一边淡淡道:“我这里只有三个人,很忙的,没工夫顾着你。你请回吧,若是有任何短缺之处直接去找启嬷嬷就是了。”
左长乐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听到有离开的声音。
柳若言心算完一天的开支猛然抬头,却发现左长乐人已经瘫软在门框上。
他面上还挤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里多的是自嘲:“怎好麻烦你的人?”
会酸,这病应该还不严重。
柳若言刚升起的担忧被这句话冲散了不少。
“嬷嬷,烦你去找两个小厮将他抬走。”柳若言吩咐完,走到他身前,这般的居高临下让她生出一股尽在掌握的感觉。
而地上的男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易伤的文弱脆弱却又让她尽量收敛克制自己的言行,尽管她知道这个男子有着不符合外表的武力。
她温言道:“明天,给你请个大夫。现在,回去躺着?”
左长乐侧过头不看向她,神情别扭:“你送我。”
柳若言淡声道:“你做梦。”
片刻后,柳若言已经站在了左长乐的厢房门口。
她亲自盯着两个小厮将左长乐笨手笨脚的放在床上。
两个小厮想退下,柳若言喝止:“在原地候着。”
而后她跨步走了进来。
左长乐此时额上已然冒出了冷汗。
柳若言就是在刚才注意到了这一点才跟来的。
“你怎么了?看着像是旧病复发?是围场那次?还是护城河那次?还是……更早?”柳若言耐心问道。
左长乐看着痛苦,精神却是愉悦的,反应在他身上便是那双眼睛比平日里还要亮上三分。
然而他却说:“上次刺你那一剑是不是没事了?你可知我为了找个合适的位置,在刺出那一剑时废了多大心力?原本该养好的伤又因为真气在体内失控迟迟不能好转……”
说得跟真的似的,左长乐想着。
但柳若言听的很是认真。
“……哎,可叹我一直未能静养……”左长乐还说了些好多理由,听起来都跟真的似的。
柳若言看似都在认真的听了。
实则她内心想的是,左长乐这人当真是能屈能伸。
当他强势起来时能将她调戏得脸红心跳,他向她示弱的时候却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多借口。
柳若言忽然站起来要走。
左长乐一把拽住她:“不生气了?”
柳若言在心里叹口气,敢情他这是拿自己的身体在逗她?
但在面上,柳若言还是好好的接过了这个台阶:“不生气了。我知道我爹没有真的嘱咐过你什么就行了。既然你病了,那我就吩咐厨房单独给你做些清淡的。你那书斋是不是还有旁人在照看?平乐帮,左家的生意,太子那里需不需要我使人过去告一声?”
左长乐躺得心安理得。
出了外院,柳若言一路回去一路有些发愁,她那么一说出来,才发现自己这未来夫君倒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思及自己还未置办的嫁妆,登时有了一种觉悟。
单凭上门提亲的人就是天下闻名的清风阁主季礼常,她就能猜到左长乐将要下聘的聘礼绝不会轻。
虽说成亲后夫妻会是一体,她也不愿意自己差得太多。
可现在为难的就是白氏给她备下的嫁妆最多只有一千多两。
她自己还有些宫里赏赐下来的物件,看着值钱,但不好变卖。
那一千多两,她打算给自己买几个庄铺,哪怕地段差些都不怕。
她知道该怎么运作,该卖些什么。
想到这里,柳若言松了一口气,好在还有半年时间。
柳若言前世是被人安排着进了东宫。
东宫内什么都不缺,便是备嫁也有宫里派来的人在一旁指点。
彼时,柳若言还是个天真的憧憬着夫君宠爱的女子,一心只想着怎么讨好,怎么在婚后为夫君打点等等诸如此类的琐事。
柳若言这般为自己将来谋划,这般为自己备嫁,这体验还是头一遭。
点点滴滴落实下来,心底生出一股脚踏实地的满足感。
这一点一点的变化,拿在手里的地契,她自己亲手挑的奴仆,都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了今时已不同往日。
极好。
意识到这一点的柳若言入夜之后睡得格外安稳,她睡了重生以来第一个没有做梦的好觉。
一夜至天亮。
可惜这份美好的心境一大早便被一个意外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打破了。
有人求见,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柳书琪。
白氏刚刚康复没几天,柳若言不要白氏理会这些。
她听了小厮的回禀,什么话也没多说,起身便去会她。
柳书琪就站在正门外。
柳若言看着她,恍如隔世。
柳书琪变了。
不仅仅是她如今的布衣打扮,更多的是她眼中彻底的漠然和麻木,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从前的柳书琪身上的。
就是将她赶出柳家那时,还能从她眼底看到恨,看到不甘心与幽怨。
现如今竟是全没了。
若是常人。柳若言大概会真的放心,日后再翻不出什么浪来。
可这是柳书琪,她只会将心里的恨死死压在心底,就像前世那样掩饰在她无害的外表下。
柳若言带着微微淡笑,她知道,柳书琪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她与她之间,终究要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