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段日子在朱家,柳书琪只觉得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终于也有醒来的这一日。
见这小丫鬟三下两下喝完了燕窝粥,似乎还有意犹未尽的样子。
柳书琪眼里划过一丝嘲弄。
这样从外面买回来的丫鬟能有几分忠心呢?
可笑柳沐深还千叮咛万嘱咐这丫鬟照顾好看牢了自己。
她不过用了一点银钱就叫这小丫鬟认清了谁才是主子。
朱氏那日中午异常返家,才走到巷子口,就被这小丫鬟看到了。
她早就想跟朱家决裂。
只是从前没有一个有力的人做靠山。
幸亏天不亡她,叫柳沐深回来了。
柳沐深迂腐,想让她嫁给朱老大。
那正好,她就顺势让自己在朱家待不成。
而云氏一死,就是柳沐深心上的一抹愧疚。
这愧疚只要利用得好,柳沐深就会都补偿在她身上。
柳书琪冷静地用着粥,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用过早膳,柳书琪去云氏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她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娘。”
然而再度抬起眸子,却尽数变成了狠厉。
柳沐深有三日未曾归家,柳若言自然是派人去打听了原因的。
当白氏知道云氏竟是那般莫名其妙的死了之后,叹了口气。
云氏两次害她,白氏也没有糊涂到那种要去可怜这样一个女人的地步。
柳沐深不提,整个府里就装作不知。
只有柳若言回到自己房里靠在软榻上,又将启嬷嬷绿夭杜鹃都召来陪坐着。
自从大房分家后,柳若言便习惯于倚重三人。
虽然有时柳若言在想什么并不会宣之于口,但有三人陪坐总是让人觉得踏实些。
绿夭向来直性,憋了一天总算到了安全地方,只觉得痛快,“小姐,云姨娘这就是罪有应得。”
柳若言嗯了一声,看向启嬷嬷,启嬷嬷自打听到这件事后便一直没有开口。
启嬷嬷见柳若言朝她看过来,笑了一下:“小姐,这事,老奴觉得还有几个疑点。不过不管疑点是什么,云氏死了是事实。咱们还是该想想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老奴听杜鹃说,她人已经被大少爷接到新宅子里去了。”
柳若言目露深思:“若是云氏不死,哥哥只需要向她尽孝,照顾好柳书琪,给她择一门亲事让她下半生有靠即可。可如今,柳书琪亲手毁了嫁进朱家的后路。想来,是心里的那份心思还没有歇止。”
这话一出,屋中的三人都没人敢去接话。
柳若言也不再说什么,只低下头凑近灯前看着手中书卷。
绿夭忽然哎呦一声,急急跑出去,不一会又回来,这次手里却拿了一盏花蜜调和的温茶。
见绿夭进来,启嬷嬷和杜鹃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唯有柳若言不知,眼里放出一点亮光,“今日又是什么?”
绿夭脆生生道:“这是百花蜜调了今年雨前的龙井,甜中带涩,小姐快尝尝。”
柳若言一贯不喜欢在茶里放蜜的喝法。
但这盏茶喝一口便觉得清雅。
她不由得赞许地看向绿夭:“你这手艺越发厉害了。”
绿夭往常被夸赞总是一脸喜色,今日却勉强笑笑,忽然道:“小姐,我听夫人说,左公子过几日便会谴人来下聘了。”
柳若言心中一动,朝着绿夭看去。
绿夭一时口误,自称我。
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她最近一段时日总是有些魂不守舍。
柳若言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茶盏。
一个总是魂不守舍的人还会有这般心思为她调制茶水?
“嗯,娘是提起过这事。如果两家真的过了定,下了聘。那他再住在咱们家就不合适了。”柳若言看向她,温和道:“怎么了?绿夭。”
绿夭咬着唇,露出一个笑:“奴婢是真心为小姐高兴。”
柳若言点点头。
入夜,柳若言忽的从梦中大汗淋漓的惊醒。
这一段日子,她一点一滴着杜鹃看紧了朱家和柳书琪。
她看着胸有成竹,实则内心仍是有些惶恐。
而如今,柳书琪倒真的如她所想走上了那条路。
她又有些不真实起来。
天外云影厚重,将月光挡住了几分。
柳若言披了外衣走到院中。
影影绰绰感到外院处有些灯光传来。
那地方似乎是左长乐的住所。
明明知道于礼不合,但此时,柳若言却极想随便跟人说说话。
万幸此时天色已晚,整个宅子里人口少。
柳若言穿过月亮门走进外院那唯一亮着灯火的房间。
只是她站在门外,居然就停住了。
柳若言扶额,自己这是怎么了?
三更半夜敲男子房门,这等事是她能做出来的?
柳若言歇了心思,慢慢后退,退下台阶。
正要转身走,忽然就听到门开了。
左长乐叹了口气走出来:“你身为主人,这宅子什么地方去不得?”
柳若言听到他声音,心头忽然定下来。
便转回身,大方一笑:“倒是打扰你了。”
左长乐嘴角一勾:“不打扰。”
只是柳若言看着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左长乐便没出声,索性倚靠在门框上不紧不慢的盯着她看。
柳若言这时倒没了那么多顾忌,索性承认:“睡不着,极想找人说话。刚出门就见你这处似乎还亮着,便过来了。”
左长乐初时还仔细的听着,越听越是神色奇异,他又是想笑又是想叹,索性最后都化成了行动。
他大步上前将人揽在怀中。
柳若言没有抗拒,只是忽然问道:“你为何将下聘的日子推迟了这么久?”
这声音里似乎带着些委屈。
左长乐心中一软,低声道:“还不是因你哥哥,只怕他也是个板正之人。怕他知道你我是未婚夫妻便不允许同住在这宅子里。”
柳若言忽的一笑:“那你如今为何又不怕了?”
左长乐淡笑:“我要离开了。”
柳若言猛地一僵,抬头瞧他神色。
左长乐安抚似的轻抚她发尾:“太子的婚事近在眼前,虽说过了年才迎娶正妃。但过年间诸般繁琐的事务,人手要两头忙乱,还是要提早准备的好。”
柳若言若有所思点点头。
左长乐忽然用手轻点她鼻尖,“他近来忙着婚事,又要做出一番可堪重任的模样。对你的心思终于是歇了。”
随着左长乐这一句话落定,似乎象征着前世的这段孽缘也随之而去。
柳若言眼眸中星光闪烁:“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