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言眼中盛满了惊讶与不可置信。
她伸出手便要去摘掉眼前的面具。
却见面具下的嘴角一勾,轻轻侧过头躲开了她的手。
“你躲?”柳若言眉眼间都是掺着惊喜的恼怒。
面具男子轻呵一声,捉住她的手,带着她站了起来。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伸出食指落在自己唇上一比,嘘。
柳若言莫名的安心下来,她眼中洋溢的信任与放松溢于言表。
面具男子瞧了一眼,目光强行抽离闪躲开,落在了面前这些疯狂的旧日嫔妃身上。
他的神色渐渐冷下来。
下意识便反手握住站在自己身侧的柳若言。
这股迫人的气势与半张棱角分明的脸都说明了他是个男子。
深宫中,除了偶尔出现的禁卫,可哪里还有男子出现过。
有不少疯癫女子竟都有些本能的畏惧。
一个个悄然往后退步。
“你们……不是这宫里的人!难道,是这宫中变天了?”
那端着毒水的疯癫女人语出惊人,惊疑不定的在柳若言与面具男相握的手指间流连。
时不时流露出嫉恨的神色。
柳若言望向她的目光也是蕴含着打量。
这女子十分敏锐,且心智坚定。
她上一世初初执掌后宫,曾听过宫人禀报过。
在为宣帝殉葬的嫔妃中,有一位身在冷宫多年的梅妃,被宣帝钦点入殉葬名单。
而其他冷宫中的嫔妃尽皆被处死,不得入皇陵。
能让宣帝一直惦念的女人一定是不非同一般的。
柳若言觉得面前的这又疯癫又狠毒又敏锐的女子一定就是梅妃。
若是往常,她想通了如此关窍必定要仔细琢磨一番,可如今宫中事态紧急。
柳若言拽了拽面具男子。
“走。”柳若言低声道,“太子只怕今夜要逼宫。我爹娘都在他手上。”
面具男子扬手飞出一颗小石子,击碎了那碗被下了毒的水。
而后揽住柳若言的纤腰越墙而出。
脚尖落地,宫墙外是幽暗的路径也是不明危险的前路。
“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柳若言此刻已是全然冷静下来。
开始察觉有些不对劲。
这里可是深宫大内,左长乐不是已经去了北狄吗?
他怎么轻轻松松就出现在此时将自己救出困境。
有什么事能让他放弃回到北狄重整洛南王的势力?
方才四皇子夜凌风也出现在了冷宫外,又是否与左长乐的出现有关?
不过才几个照面,再见的喜悦便被重重疑惑所笼罩。
黑暗中,面具男子停下了往前的脚步,缓缓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
柳若言心中发寒,黑暗中却不肯让他离开自己左右,她拽住了他的手。
却才发觉,他的手心居然是凉的。
“为什么回来?”柳若言逼问。
面具男子嗤笑一声:“就不能是为了你吗?”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温朗,或者还有一丝情意。
柳若言却听出了言不由衷。
有那么多人联手让他回去,便是他当真为了她,又岂会这般简单?
一定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的事让他不得不回来还要潜伏在宫中!
“你的毒!”灵光一闪,柳若言脱口而出。
左长乐抽回了手,回身将她抱住。
下颚抵在她发间,轻笑:“你还是想到了。见到我不开心么?你却还是想到了这一层。可见,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过得也并不怎么好。”
这句话几乎瞬间击溃了柳若言的心防。
叫她说出了那句她一直就想说出口的话。
“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还有事没有完成。若是完成了,我定然会去北狄找你的。”
左长乐叹息了一声:“若是我死了呢?柳若言,你将你身边的人都放在了心上。唯独我,却需要费尽心思才能接近你的心,才能看到你到底想要什么。”
死?
这个字眼太熟悉也太陌生。
“太子究竟在你身上下了什么毒?”柳若言颤声问。
也许是夜太幽,前路太模糊。
左长乐沉默了一阵缓缓道出:“那不是毒,是蛊。那些放在池子中的毒水是用来喂养我体内的蛊的。若是蛊虫破体而出,大约我会立刻暴毙,死相难看。”
柳若言从不知,夜凌华还有这般手段。
但左长乐没有骗她的必要。
只怕左长乐回了北狄,不,甚至还未回归便已然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季礼常与王大夫等人才不得不将他送回来。
柳若言顺着这思路思索下来,便能肯定,他们定然也跟着回来了,只怕就潜伏在京中某处。
“太子挟持了我与娘,打算关键时刻用来威胁我爹宣读诏书。他打算兵不血刃的逼宫退位。这宫中到处都被他暗中豢养的私兵所控住。可也因为如此,宫中的守卫不像以往那般严密。现下,夜凌华一定在逼迫宣帝。”
柳若言说到这里,仰起头。
面前面具掩盖下的双眸在夜色中似在闪烁着星光。
“先去救他们,我们再去找夜凌华拿解药。”
柳若言充满希冀的望着他,说出这句话后。
却见眼前的星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尽都熄灭了。
柳若言心中一惊,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左长乐松开她,语气有些幽凉:“我险些忘了。你还是这般了解古武的太子。”
“柳若言,你为何这般了解他?”
“这处冷宫,看似危险,若今夜没有萧柔儿横插一脚,你不与那些女子发生冲突。自是可保性命,远离宫变波及。夜凌华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用你来威胁柳大人。你,知道吗。”
左长乐微微凑近了一些,好看清她面上的神色。
“你娘,我已派人救下,送出宫外。你爹现下就在御书房内,以他的脾性他会说出怎样的话,做出怎样的事,不必我说你也能猜到,我没有什么能救他的法子。”
“但,若你能告诉我,你与夜凌华的渊源,或许我会想到法子。”
左长乐的话一句比一句狠的落在她的心上。
柳若言几乎不能承受。
这话是何意?
他在想什么?他在怀疑什么?
他觉得能用自己来要挟夜凌华?
他怎么可能这般想她?
是她隐瞒在先。
可真的……要说吗?
柳若言微微颤抖着,眼泪汹涌而出。
她前世年少之时对夜凌华曾有过的期待,成为太子妃后为他的殚精竭虑。
左长乐真的能接受吗?
便在这时,黑暗中。
左长乐抬手准确无误的拂去了她的泪水,自嘲道。
“你瞧,只要你一哭,我总是会立刻打消对你的所有怀疑。”
“莫哭了,我们去救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