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穿透了墙壁将声音送入天牢。
宣帝有些茫然的想:我不是还活着吗?谁没事乱敲什么丧钟!
下一刻,宣帝醒悟过来,可能是宫中的谁死了?
可能是皇后,也可能是……太后!
宣帝猛然站起来,脸上露出了急切。
夜凌风在宣帝的隔壁牢房,听到这声音,嘴角却浮起诡异的笑。
他早知道,就算夜凌华心性凉薄不认为杀人有罪,在今夜他也不会动着宫中的任何一人。
他想安稳的登基,一定不能有污点。
柳若言曾托柳沐深给他带话小心宣帝四周。
他知道这警示的那一刻起,便悄然动用了宫中他早年母妃还在时为他留下的所有眼线。
查出了点端倪。
比如,太子宫中总有一处地方是不轻易示人的。
每月太子的花销总是变着法的从国库里要,钱都到哪去了?
太子宫外的玉泉山庄几乎人人皆知,心照不宣。
但这也太过刻意。
真的潜入玉泉山庄看一遍,除了一些被宠幸过的女人便再没有什么奢华的物件。
都有传言说,太子对宠幸过的女人极为大方,一赏就是真金白银。
可那些女人都在玉泉山庄呢,能被放出去的又去了哪呢,为何下落不明?
太子的用度绝对有问题。
他比着夜凌华开始在宫外买下玉泉山庄的时间开始,算了一笔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银两的规模足够去养着一支几万人队伍了。
他这才引起重视,可夜凌华终究布手多年已经来不及了。
而就在他算出那笔银钱的一刻,也更信了柳若言的话。
太子对这皇位可比他还要着紧,这说明了什么?
宣帝并未对夜凌华给予足够的保证。
这才让夜凌华不安,自己动手脚圈养私兵。
这也说明了,其实他也是有希望争一争皇位的。
这念头,这事实叫夜凌风难以自持,他悄然往太后宫中递了消息,只一句话。
皇祖母,若是有朝一日孙儿有望得登大位,孙儿该争吗?
传话的人是四皇子眼线。
据说,太后听了以后,摘了一朵红梅染红了面前的宣纸。
于是他懂了。
太后要他争,也支持他争。
到底是有点养育的情分在。
夜凌华既然有私兵在手,那自然便是想着逼宫了。
太后对宣帝的性情熟知,亦认为宣帝不一定能狠下心来对付自己这个儿子。
太后也令人给了他一句话。
关键时刻,她会要宣帝下定决心。
关键时刻,便是此刻了。
只是,会是谁死了?
不是太后便是皇后?
夜凌风冷笑,皇后根本无心他们这些皇子,皇后死了,死的正好!
丧钟一下一下,众人均在心中默数,左长乐忽然出声道:“太后殁了。”
宁通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而左长乐此时淡声道:“最尊贵的太后死了,皇帝却被关在天牢里。宫中尽都被你主子把守,不管是不是你主子的逼迫,太后的死都跟你家主子脱不了干系。可惜了,就差一点。”
宁通听得冷汗直冒。
那两个暗卫也是没想到会有这般的突发状况,都齐齐看向宁通。
宁通哪是能做主的人。
左长乐淡笑,手指却忽然挠了挠柳若言。
柳若言即刻明白了,有些话左长乐来说不合适。
“宁大人,现下丧钟已响,各位朝臣只怕都要被惊动,这宫门怕是不开也得开。等开了宫门,却发现里面大变天,真不知今夜结果会如何?太子便是再厉害,也需有人为他治理国家。只要有需要便会有妥协。宣帝一定会被放出,四皇子也将安然无恙。到时却不知宁大人你会在何处?”
宁通冷汗直冒,却硬气道:“不劳你担心,自有我家主子吩咐。”
柳若言摇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值得吗?现下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令太子转危为安。”
不等宁通拒绝,柳若言便继续说道:“宣帝毕竟是太子的生父,只要太子真心实意去祈求宣帝的原谅,想来宣帝必有手腕压下宫里消息,而朝臣那边,今夜只有我爹在宫中,只要我爹肯瞒下这件事,今夜太子就一定能平稳渡过危机。”
宁通惊叫:“你的意思是让太子先求陛下再来求柳大人?”
宁通的汗又流了下来。
宣帝被太子下蛊毒,柳世忠又差点没命。
太子要怎样的恳求才能让这两人回心转意?
以太子的脾性这是不可能的。
宁通长叹一声,太子逃不掉了,他也逃不掉了。
柳若言见他心神剧摇,便轻声说道:“太子只怕一时半刻想不明白。但你若不做些什么,只怕将来他反倒要怪你办事不力。将宣帝放出来吧。再晚宫门处就该有大臣察觉异样了。”
宁通在此刻简直是天人交战,他几乎从未下过自己的判断,他多希望这时太子能在他身边告诉他该怎么做。
良久,宁通颤声问:“将宣帝放出,太子会不会有事?”
柳若言轻声道:“这就要看太子殿下有多识时务了。”
宁通咬着牙:“好!”
说完宁通便独身一人隐去了黑暗中。
而那两个暗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左长乐淡声道:“你们还不去禀告太子?”
两个暗卫如梦初醒。
反正太子的命令是将人送出宫,现下都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加加减减也算完成了任务,反而是宫门口处的危机该尽快禀报。
两个暗卫也跟着悄然离开。
柳世忠失了钳制,猛然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柳若言上前扶住,“爹,您受委屈了!我应该早些告诉你一些事的。”
方才柳若言与夜凌华之间的对话,柳世忠也全听在耳中。
此刻他就像没有任何怀疑一样,等着自己缓过劲了,才安抚的笑笑:“你能管得了自己,还能管得了旁人吗?你是我的女儿,只要你活得顺心顺意也便是了。”
天牢里。
宁通顶着宣帝要吃人的目光将人放了出来。
而宣帝大步流星出了天牢就往寿宁宫急去。
剩了夜凌风一双眼在牢门内死死的剜向宁通。
宁通不敢细看,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夜凌风眼中的狠厉和决然的痛色。
寿宁宫内,宣帝一路畅通无阻。
夜凌华的私兵并不敢阻拦。
宣帝一脚踏进殿门,登时就被面前的景象刺激得心口剧痛。
太后躺在地上,衣着华贵,神色安详得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夜凌华!你这个畜牲!”宣帝忽然咬牙切齿说出这样一句话。
御书房内,夜凌华失神坐在宣帝常坐的那把雕花椅子上。
他自然清楚,太后这么一死,他将要面临的局势变化。
可他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死?
他的人绝不敢动太后,难道太后是自戕?
可她荣华富贵享受多年,怎会有勇气自戕?
无论这个江山谁来坐,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地位。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他的皇祖母忽然跳出来打断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