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母女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柳若言开口道:“母亲,若是最坏的情况,你可想过退路?”
白氏摇头,带着几分认命之感:“哪里有什么退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你爹……你爹真的被人定了罪,我便跪在那宫门前喊冤去!”
白氏的眼眶有些湿润:“我与你父亲总归是少年夫妻,当初毕竟是一眼相中的男子……”
柳若言有些黯然。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也并非没有痕迹可循。
眼看着今生关于柳父的轨迹又滑向了前世。
她便明白了,真正导致这一切的主因并非是夜凌华。
而她以往使得手段,无非是利用重生之便,在他们的轻忽中取胜。
便是夜凌华贵为太子,在天时地利人和下,也看似轻易的被废弃。
如今她却有了另一种认知。
最可怕的敌手不是明面上的,而是那些隐藏在幕后却手握权势足以影响局势的人。
权势,正是她身为女子身份欠缺的东西。
“母亲今晚早些歇息吧,若是睡不着……便好好想想明日之后这个家该怎么办?哥哥还在牢里,便是林姑娘对哥哥情深义重,她如今独身一人也很难在这样的局势中起到什么作用。”
柳若言掩藏起眼眸中的忧虑,劝着白氏回去了。
她十分怕白氏生了死志,还不若就让她单独一人静一静,多想想这个家怎么办。
夜色很快来临,整个柳府都沉浸在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死气沉沉里。
这时,大门却猛然被人剧烈的拍响!
柳若言就在前院未回去,便提了灯笼,带着杜鹃和绿夭走向门口。
越近门口,那门的声音就越大。
“谁在外面。”柳若言不由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
“……是我!”
这声音是小高!
“快开门!”
柳若言吩咐道,杜鹃和绿夭上前将门打开。
便见到小高那一贯飞翘起来的笑眼在灯笼的照映下显得有些幽邃。
“明日公审柳大人,明帝会先让莫小九出示手中的书信,随后再请出他早就准备好的人证,证明柳大人勾结内廷买通消息出卖镇国将军的行军战报!”小高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
柳若言急问道:“你可知明帝准备的人证是谁?”
小高低声道:“是老宅那边……”
“怎么可能……?”当真确定了猜想,柳若言却反而不信了。
老夫人有很多理由厌恶柳世忠这个儿子,可却也有很多理由来维护这个儿子。
小高摇着头:“不管你信与不信,你们柳家过了今夜是必定要在京城除名了。”
柳若言张了张口,她想问这消息是从哪而来。
可似乎没有问得必要了。
小高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是要确定她的安好。
可他眼里的那一丝犹豫太明显。
柳若言浑身一颤,低声开口,声音几不可闻,“他,出事了?”
小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听见的。
也许是看懂了她眼里的疑问。
小高深吸一口气:“我就要离开了,主子召唤停留在古武的暗哨,一个也不能留。我已经耽误了两天。他已经醒了,边关那场仗,他原本要去,是季先生王大夫以他身体未好为由,拼命劝下的。”
犹豫了一下,小高不忍道:“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未免有弃姑娘于危难不顾的嫌疑。可他,他……”
柳若言只觉有什么东西劈进了脑海,她整个人仿佛飘在了半空,只听得到 自己的声音恍惚着说道:“他是不是……”
“是,他失忆了。”小高终于说了出口。
“季先生和王大夫替主子清除了体内的余毒。但那蛊临死前的反扑毕竟伤到了主子的大脑。他将他近一年间的事都忘了。”
近一年,这不就是他们相识的开始?
“季先生的意思是,先这样吧,总归不影响他当这个洛南王。王大夫还在研发这解毒的法子。只是他也说没有十全把握,到现在也没有个章程。”
“因我是主子从金陵左家带出来的人,季先生将这些情况都来信告诉了我,我想,他也有着意思让我转告姑娘一声。”
“柳姑娘,这是我能替主子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小心老宅那边,今夜那边必然难以平静。”
小高说完,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退回了黑暗夜色中。
杜鹃与绿夭都惊讶万分。
这主子就是左长乐!
“小姐!”绿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满是哽咽。
杜鹃不断地摇着头,似是不敢相信。
“没什么,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挑家里强壮的家丁多带几个,跟我去老宅。”
灯笼的光线淡淡的,将柳若言整个人映得十分缥缈。
但她的话语里满是克制与隐忍。
只有她一个人……
片刻后,柳若言带着杜鹃绿夭并十个家丁拿着一些常用的趁手家伙什一行奔向了老宅。
杜鹃上前敲门,半响不见有人来开。
柳若言沉了心,冷声道:“砸开!”
柳若言的话太笃定,让身后的家丁都愣了一瞬,不敢上手。
“过了今夜,还不知这世上有没有柳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砸一道门也不敢吗?”
柳若言语气里微微带了些凌厉。
身后的家丁面对此时的局势亦能感同身受,纷纷拿着从家中带来的器具用在那门栓上。
那门栓不愧是百年铁木所制,结实的很。
十个家丁动作了一番还不见那门栓有所松动。
柳若言仔细瞧了瞧,吩咐道:“砸门!”
铁木价格昂贵,当初是二叔母刘氏在管着家中的开销。她从白氏那里申请来银钱,又要贴补二房又要贴补自己。这门必然不会用足材料。
果然片刻后,柳家的大门应声裂了一道缝。
这一道缝鼓舞了众人。
家丁千方百计弄开一道口子,探进去将门栓开了。
她们这一行动静这么大,老宅里却没有人注意到。
显然此刻必定是有另外重要的事情将所有的人都绊住了。
远远的,柳若言便看到上院那边的灯亮着。
整座老宅,也只有那一处亮着灯。
柳若言望了片刻,便大步走去。
一行人离上院越近,便越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下人站在上院里。老夫人坐在廊下,似在训话。
自二房流放,老夫人独自在老宅生活。
柳世忠便遣散了不少下人。
后来老夫人发脾气也赶走了大半对她不恭敬的。
这才导致老宅这么大,现下剩下的人却这么少。
也难怪刚才她破门而入,这里没有人被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