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言来到柳家老宅,望着这座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府邸,微微吸了口气。
她方才去杂货铺买东西的时候跟老板打听过了。
柳家老宅这几天闭门谢客,除了事先约好相熟的人上门,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开。
里面也不让出。
就是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是直接让人送到墙下的一个活动的洞口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虽说是老夫人为柳白氏再嫁做准备,这也太用心了点。
那杂货铺的老板都隐隐觉得不对劲。
还能有何不对劲!娘亲定然是不愿的。
老夫人干脆斩断了所有能让白氏与外界联络的机会。
老夫人就这么恨爹吗?
连娘也要一同侮辱!
柳若言站在老宅门外,眼里已经再没有了一丝的不忍。
柳若言定定站在门外,这么一站便到了晚上。
跟在她身后的那几个妇人和几个过来看热闹的,见柳若言迟迟不动手,不禁大感失望。
“你这小兄弟,倒是干脆些呀!你想干什么倒是去做呀。我们可等着好几个时辰了!”
“就是!你若是不想动手,就趁早离开,还当你是个有血性的!原来不过如此!”
身后的声音叽叽喳喳,终于慢慢远去了。
夜色沉下来,而她身后空无一人。
老宅里亮起了灯火,月上中天时又渐次熄灭。
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
柳若言解下身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数十个火折,猛然扬手尽数都丢进了院墙内。
不多时,便传出了马匹惊慌嘶啼的声音。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柳家老宅的布置。
老夫人不愿多生事端,闭门不出。
那她就要逼她出来!
不多时,果然院墙内腾起了呛人的白烟,随着风动,四散进庭院中。
此时老宅内的人刚刚睡下,有那睡眠警醒的下人被怪味马啼惊醒察觉。
不多时,果然听到院墙内传来呼喊声:“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呀!”
柳若言静静等着忍耐着。
只听得里面一阵骚乱。
门口处传来了响动,接着便是一个小厮的声音伴随着开锁声传了出来:“马厩里的草料被烧的七七八八还怎么抢救?幸亏那几匹马还知道躲,这才没什么大损失!我得出去弄些草料来,这马可等不到明天!夜里还要喂上几次哩!”
门开了,小厮迈步走了出来正要嘱咐身后的人给自己留门。
便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手上正要关闭的门便被撞开。
一个人影便闪了进去。
这两个小厮大惊。
老夫人是不允许开门的,尤其是这正门。
可老宅的后门处要绕过后院,他若是过去叫老夫人发觉了,便是一顿毒打。
如今这正门开了,却被他放进了一个人。
若是出事了那可怎么办!
门内门外的两个小厮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实在是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人大半夜潜伏在门外。
眼看人影越走越远,且似对老宅的布置熟稔非常,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快!府里遭贼了!还是去禀报老夫人吧!”
两人正说着,这时也管不着什么马吃草料了,关上门就要回去。
忽然双双身体一震,缓缓倒下。
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身后。
左长乐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两人。
心情十分古怪。
他没想着出手的,就跟他本没想着要跟着柳若言一样。
他抛下边关的手下,几乎是一路隐在馨雨与柳若言身后。
他看到了馨雨对柳若言的那疏离而又不得不恭敬的态度。
也看到了柳若言对此视而不见的反应。
两个女子一路上几乎没有半点交谈。
在看到柳若言孤身一人时,他忍不住的现了身。
而后却是验证了他的猜测。
柳若言,竟像是在避开他一般。
就跟他在边关听到的那样透着诡异:
“你日后作何打算?要不要与我一道去北狄。你是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但有义父在一日……”
“我现下身无分文,又无任何谋生之力。跟着义父走,那不是拖累了义父吗……”
他本以为是寻常的义父女之间的对话。
却不想在柳若言离开后,他听到了季礼常的叹息。
季礼常会叹什么?
他心下生疑。
他不动声色的令人去查了季礼常的银钱收支。
很快便从季礼常这么多年的账册之中查到了半年前他曾向柳若言下聘的支出。
柳若言这个名字,他是从季礼常嘴里听到的。
柳若言这个人是因季礼常他才关注到的。
应该是从无交集的人。
可季礼常为何没有跟他提过?
自他醒来以后,季礼常告诉了他很多事。
比如季礼常经营清风阁。
左长乐因左家的吩咐落脚平乐帮,在式微的情形下投靠古武前太子做幕僚。
而季礼常就明着暗着帮衬着他的决定。
季礼常连自家经营的账册都拿给他过目了,却为何却没有告诉他,收了个义女?
他帮人下聘?是帮谁?
谁又能劳得动季礼常亲自下聘?
隐约的左长乐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应该是在古武京都待过大半年的时间,听季礼常说起时,他半分波动也无。
不知为何,当知道柳若言也是要去古武京都之时,他却隐约觉得自己该去那里一趟。
而柳若言确实一再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今夜是有些冲动了。
左长乐淡淡想着,随即跃上屋脊,隐在上空。
柳若言已经一路畅通无阻冲到了上院。
上院里,方才经过了一番紧急救火的下人们正跪在院中听着老夫人训话。
老夫人年纪大了,睡不安稳。
她半夜被惊醒,到此时都有些心悸。
看着这些不中用的奴才,她整个人更加来气。
为什么马厩的草料会着火?
底下的人个个一推二,二推三!最后怪到了管着马厩的两个小厮头上。
偏偏那两个小厮方才救火时还在,现下召集人手时,却不在了。
老夫人胸前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去几个人,将管马厩的两个小厮给我拿过来,半夜失火,看管不利,给我乱棍打死!”
老夫人带着怒气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
忽然听到一声讥讽从院门处响起,正要出去捉拿那两个小厮的下人被来人给逼了回来。
“老夫人不问清缘由便要草菅人命吗?”柳若言走进院中的光亮处,置身于众目睽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