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站在旁边,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年晓泉身上那股子廉价洗衣粉的味道他也不觉得难闻了,无趣的性格也不重要了,精神的饱满全面失守,肮脏的肉/体欲望一瞬间占领了人生的高地,白宴那张漂亮脱俗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纠结的神情来,一半是自我怀疑的忐忑,一半是对于“女人”这种神奇生物的初次沉湎。
年晓泉找到手机后重新站直了身体,回过头来,看见白宴的神情,忍不住靠过去问:“白少,您怎么了?”
白宴被她突然靠过来的动作惊得往后退开半步,轻咳一声,抢来她的手机抓在手里,低头重新输入了一个号码。
年晓泉捧回手机,看了一眼问:“这是什么啊?”
白宴脖子往上一扬,一张略有变色的脸又重新仙姿玉貌了起来:“你高级会员大人的私人电话号码。”
年晓泉眼神意外:“但我刚才不是打过您的电话了吗?”
白宴听她这么说,便从夹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面露不屑道:“你是说,这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号码?”
说完,他也不等年晓泉回话,直接把那手机往旁边湖里一扔,“噗通”一声,干干脆脆地沉了下去。
年晓泉站在原地,看得瞠目结舌,她把自己的手机下意识握紧,许久之后,才重新组织了语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眼前的高级会员大人,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想要那个号码,您换个卡不就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年师傅:没有人能在劳动人民面前演霸道总裁的剧本,是的,没有。
今天良心爆发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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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宴被她一句话教育得脸上表情一愣,随后皱起眉来,大半夜的,站在路中央,心头一腔邪火无处可发,见路边一对小情侣盯着自己的脸指指点点,一时来了脾气,捡起脚下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抬腿往外一踢,眼神跟着冷冰冰一扫,动作一气呵成,立马把两人吓得一路狂奔。
等那对碍眼的情侣离开,白宴站在原地还觉得不解气,转头见年晓泉一脸自在地跟在身后,索性活动活动了筋骨,迈开步子,上前突然一声不吭的把人扛在肩上,在年晓泉的惊呼声中,一言不发的把人带去了自己的摩托车边上。
年晓泉以前在镇上中学读书时徒有个班花的名号,奈何身高实在让人望而却步,平时连个小手都没跟男同学牵过,此时,她双脚离开地面,胃里翻涌得厉害,脑中一片空白,被放下来后,眼前还一个劲地冒着金星,心脏被吓得噗通乱跳,拍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等站稳身体,才哑着嗓子问了一声:“您…您干嘛啊?”
白宴瞧见眼前年晓泉稍显苍白的脸蛋,心中一丝愧疚也无,下巴往上一抬,还拍了拍自己摩托车的后座,无比惬意道:“上来。”
年晓泉看着眼前体积庞大的赛车摩托,下意识摇了摇头,惊魂未定之间,脚步往后退开两步,满脸都写着拒绝:“不…不要,等下店长就过来了,我得回去。”
白宴生来桀骜不驯,懂事后几乎是被人捧着过活,身边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无一不是顺从讨好的羔羊。
他心情不错时,能对年晓泉纵容一二,仗着的,无非是两人之间那点微薄的眼缘。但现在,年晓泉三番五次的招惹上来,被自己邀请还敢往后退开,甚至做出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白宴一瞬间心生不悦,眼神便跟着阴沉了下来,他眯起眼睛,走到年晓泉面前,一张美人脸藏在街角昏黄的灯光里,带起周围夜晚凉气一片。
他将年晓泉半压在摩托车上,抬起胳膊,寒玉似的手指扣住年晓泉细长的后颈,呼吸间,指尖白到近乎通透,剩下指甲里的一点血色,跟皮肤下的青筋、脉络根根暗涌着。
他不说话时,神情常常会显得有一些凉薄,抿住的嘴唇也带着疏冷,视线由下至上,肆意展开,从年晓泉隐约露出两颗黑痣的锁骨,到她带着一层绒毛、秀气小巧的鼻子,许久之后,等感觉到年晓泉身上传来的细微抖动,还有她眼神中渐渐漫上的惶恐,白宴才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孩童,心满意足的将人松开,径自跨上摩托,歪着脑袋,勾唇笑了起来:“上吧。”
年晓泉此时几乎把眼前这一张骇人的美人脸当成半个疯子,她手心里不知何时冒起了一层薄汗,老老实实地坐到车上,刚戴上白宴递过来的头盔,人还没有坐稳,身体往前一倒,车子便“咻”的一声开了出去。
赛车摩托巨大的马达轰鸣声一时回绕在两人耳边,将他们稍显急促的呼吸掩盖下来。
白宴握着手里冰冷的车把,感受到年晓泉贴在自己背后略微起伏的弧度,她的长腿此时因为害怕,正紧紧挨着自己,内侧绷起来的肌肉,让两人皮肤之间每一点细微的摩擦都变得明显;而她那双绕过自己腰部、死死扣住的手,也在这样的不安之中显得格外纤瘦薄弱。
白宴享受极了这样抢夺过来的“成果”。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或许很难再找到一个像年晓泉这样,极其符合自己审美的小玩意。
她的身体,高挑得恰到好处,没有肉/体恶俗的铺张,也没有情/欲肮脏的堆砌,在白宴眼中,她只是一根干净的白骨,一副蠢蠢欲动的皮囊。
她的干净让白宴那些青春期被父亲极端压制下来、近乎自虐的欲望,隐约变得鲜活起来。
而她的蠢蠢欲动,又将他体内那只长久冬眠的野兽唤醒,它尚且幼小,甚至没有锋利的爪牙,只这仅有的一次觉醒,便隐隐懂得了对于血液的渴求。
两人一路无话,车子往前开出很远 ,直到身边空气变凉,城市的街景渐远,白宴才终于将身下的摩托停下,回头看过去,开口道:“抬头。”
年晓泉睁开眼睛,深吸两口气,重新抬起头来。她的脸色比之前又白了两个度,咬着的嘴唇红得像是渗出了血,几缕黑色的头发落在脸颊旁,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可怜。
白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女人的脸,仿佛找着了新奇的玩具,一时很是突兀地笑了出来。
他像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脆弱的样子,不是压在嗓音里的娇俏,也不是抹在脸颊上的羞涩,而是这样把一个人的反抗不动声色地折损在骨子里,就好似你如果触碰她,便能透过她的皮囊,摸到她看似柔软的骨头,拿捏她那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她像是你亲手摘下来的一朵花,在最茂盛的时候戛然而止,藏在手心里,刺出一手腥臭的鲜血,却又弥漫着缠云绕骨的勾魂香。
年晓泉有些发抖的从车上下来,靠在车边平复了一会儿起伏的情绪。
白宴扬了扬下巴,望着山下的一片灯光,问她:“好看吗。”
年晓泉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向远处,眼睛里的光芒隐隐闪烁,口中却一直没有回答,许久之后,等万籁寂静的夜色传来一个响亮的喷嚏,她才有些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然后,一行宽大的鼻涕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白宴十分嫌弃地瞥了一眼过去,觉得扫兴,“啧”上一声,便皱起眉头,把自己身上的夹克脱下来,一股脑扔在了年晓泉的头上。
年晓泉整个视线猛地被衣服遮挡住,目光所及之处漆黑一片,衣服上原本清淡的柚木香味倒是显得格外绵长。
她此时冷得狠了,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老老实实把衣服披上,甚至还裹紧了一些,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眼睛眨巴眨巴两下,只是有些害羞地拿出口袋里的餐巾纸,低头擦了擦鼻子。
白宴低头看向她脚边掉落下来的半块月饼,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把东西捡起来,半蹲在地上,掰开小小的一块放进嘴里,见年晓泉发现,才皱着眉头,开口点评了一句:“太甜,吃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哭?”
年晓泉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一时羞赧,索性也跟着蹲了下来,伸手把月饼抢回口袋,放进嘴里,咀嚼着回答:“就是因为太甜,所以以后的很多东西都只能显得苦了。”
白宴皱了皱眉头没有搭话,眼睛盯着眼前的年晓泉看,见她整个人被罩在自己宽大的夹克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嘴巴上下咬动,脸颊微微鼓起,像是仓鼠,于是手指捏了捏剩下的半口月饼,细细摩挲,便望着她问:“你的生活很苦吗?”
年晓泉脸上表情一顿,摇起头来:“没有啊,只是也不如想象中那么甜。”
白宴于是又不说话了,他其实并不在意一个女人对于甜与苦的定义,但他望着眼前年晓泉低垂下去的脑袋,总觉得好奇,于是伸长脖子,越发靠近了一些,“所以,你哭只是因为不想再吃苦?”
年晓泉一时回答不上来,山上的冷风一股一股的往脖子里灌,她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白宴的夹克,里头那点柚木香的味道一时间重新缠绕上来,像是人间万千烟火也吹不散的奢靡,她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来,抬头看过去,轻声问道:“所以您这样问,是也想要包养我吗?就像您之前身边的所有女人一样。”
白宴盯着年晓泉直直望过来的眼睛,夜色太深,里面好似半点光亮也无。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到嘴的否认停在嗓子里,到最后,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觉得索然无味。
他像是突然之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和旁的女人有些不一样,但她又不是那么不一样;她生而为女人,注定也会沉溺于自我的想象,朝为红颜、夕成白骨,她理解不了欲望的存在与合理,也成全不了一段男人心中不能称之为感情的感情。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冲动得到了解救,心中一腔热切也有如遭逢一盆冷水,跟着冷淡下来。
白宴哼笑一声,重新站起了身,等年晓泉迈步跟上,他便忽的转过身去,伸手扣住她的下巴,神情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即十分嫌恶地甩开,一边坐上摩托,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到:“你想得美。”
当天晚上年晓泉回到宿舍,时间已过晚上三点半。她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睡着,又开始胡乱做起了梦,梦里一会儿是裘店长涂脂抹粉的脸,一会儿是村口乔书记那台老式拖拉机巨大的轰鸣,最后前面的司机转过头来,竟然是一脸阴沉的白宴。
年晓泉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第二天上班,白皙的脸上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眶。
杨安得知店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把年晓泉喊到自己身边,看着她眼睛下的乌青,略有责备道:“你昨天怎么不打我电话?”
年晓泉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声音还有些蔫巴巴的:“您好不容易带安娜去参加一次学校露营,我不想打扰你们。”
说完,她又偷瞄了一眼杨安,轻声安抚道:“再说白少也没有计较,等中午休息,我想去保安室里看看监控。”
杨安摇头回答:“没用的。你如果昨天打我电话,咱们当时就坚持去保安室,说不定还能查到些什么,但今天再去,东西肯定早没了。”
果然,两人中午再去保安室时,里面的人便告诉他们,昨天的录像因为机器故障已经全部被清空。
杨安的猜测得到印证,偏头看向身边神情有些低落的年晓泉,拍拍她的头发,便不禁叹起了气来:“这其实也就是我当初不想让你来这里的原因。今天你可以凭着白少一句话侥幸避开,但以后,你接触的客人越多,位置越高,这样的事情也就越无法避免。”
年晓泉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了好一段路后,才重新抬起头来,语气笃定道:“您放心,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一定更加小心,绝对不再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杨安看见她这么个样子心里其实挺不忍的,眼前的小姑娘明明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同龄的人大多还在上学,她却已经只身出来打工,小心翼翼地开始学习社会的规则了。
杨安于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气,拍拍她的后背,笑了一声道:“也不用这样草木皆兵。以后你只要记得,出了事,要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吗。”
年晓泉第一次听见杨安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于是抿着嘴巴也笑起来,眼睛变成了弯弯的一条线:“嗯,有师兄您护着,我不怕。”
杨安听见她的俏皮话,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但我到底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你看到了,裘尚来了店里之后,对我们这些老人打压得厉害,他以前跟邵老板好过,有些事做出来,只要不伤及根本,老板基本上不会跟他认真计较。”
年晓泉听见他的话,表情微微一顿,而后侧过头去,试探着问:“那您…是想离开‘月色’吗?”
杨安在那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身体往后面一靠,好半天了,才重新开口说到:“不知道,有可能会去日本吧,安娜成绩一直不大好,在国内高考优势不大,你嫂子说,等时间到了,想一家人去日本看看。”
年晓泉听见他这句话,手指在衣服上重重地划了一道,扯着嘴角笑起来,脸上还是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这很好啊,一般人想出去还去不了呢,安娜以前就跟我说想去日本看看的。”
杨安“嗯”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但是你放心,我也不会就把你放在这里不管,明天,容先生会来店里,我把你介绍给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他能成为你的贵人。”
“容先生?”
“对,当年关琴的伯乐,也是咱们‘月色’的合伙人,以前做过时尚杂志的编辑,前几年自己出来单干,跟业内不少大拿,还有娱乐圈里的资本家,都有交情,他平时对身边的女性工作者比较关照,今年关琴怀孕,请了长假,他应该有意在培养下一个接班人。”
年晓泉一时愣了,呆呆傻傻地问:“您是说,那个‘荷沁工作室’的容绪?”
杨安有些意外地侧头问:“你知道他?”
年晓泉使劲点了点头:“当然知道!”
容绪虽不是明星,但在国内名气实在不小。他早年从中央美院设计学院毕业,是国内时尚圈里第一个提出国产品牌理念的人,今年不过刚刚而立,就已经拥有了几家叫得上名的公司,给不少大型晚会和国际活动都做过设计,加上本人长得儒雅清俊,女性粉丝群体无比庞大。
年晓泉住在金锣巷时,隔壁的小丫头苗苗就是他的粉丝之一。小姑娘整日为了偶像想考到中央美院去,每每有容绪的杂志采访,还会特地买到家里来,剪下来满满贴了一墙壁,跟追星似的疯狂。
年晓泉受到她的影响,对容绪也是早有耳闻,如今缓过神来,便小声发问:“那您怎么不把伍老师介绍给他啊?”
杨安沉默一晌,直截了当道:“伍妤秋虽然手艺不错,但她野心小,有些满足现状,为人也不够圆滑,加上快要结婚了,可塑性不高。”
说完,他见年晓泉脸上发红,便又笑了起来,“而且,我也是有私心的人啊。你是老头子亲手交给我的,就算我不能看着你好好嫁人,也起码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 容先生:虽然没有出场,但江湖一直有我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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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当天下午,比“年晓泉卷铺盖走人”这事来得更早的,是她正式提升为中级发型师的消息。
店里几个跟着裘店长过来的发型师心怀不忿,裘店长本人倒是对此显得讳莫如深,兴许是才经受过白家那位少爷的“教训”,一时心有余悸,再次面对年晓泉时,行事便比平常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邵华兰第二天一大早开车到“月色”来,趁着员工休息的时间,将年晓泉喊到身边,看着她的目光里,隐隐约约带了些试探,说起话来,三分暧昧,七分打量。
年晓泉低着脑袋老实回答,话题起得过于突然,回答便显得有些生硬,气氛一时尴尬,邵华兰扯着嘴角笑了笑,最后没个结果,只能又糊里糊涂地挥手让人离开。
伍妤秋见年晓泉出来,连忙把人喊到一边,侧过脸问:“你答应老板了?”
年晓泉茫然地摇了摇头:“答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