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来看似理智,谈及爱情,也总显不屑一顾,可在谈论感情这东西的时候,无论真假长短,他们却又比谁都更喜欢专注于它的纯粹,他们希望女人钟情的是自己灵魂,却又吝啬于付出自己的灵魂。
而女人看似沉溺其中,感性柔弱。她们在讲起爱情时,却似乎总需要许多外在的理由,来说服她们,自己是被真实长久的爱着的,无论是用海誓山盟,用精致昂贵的礼物,还是一张官方认可的结婚证,她们好像能够从这些事实之中得到无比强大的安全感,得到不断的证明,让自己泥足深陷,情/爱长存。
年晓泉捂着自己下半张脸,像是忽然觉得身上有一些燥热,赵茗兰此时从屋里探出了个头来,对着年晓泉眨了眨眼。
年晓泉于是对着电话里的白宴说了一句“晚安,”然后,挂上电话,转身朝她走去。
赵茗兰是潭城本地人,因为年纪在宿舍里最大,自然而然的被推选成了寝室长。
此时,她见年晓泉独自一人出来许久,走到她身边,便拍了拍她的胳膊,侧脸轻声说道:“我们几个人,能聚在一个寝室不容易,有些话听听就好,不用太过在意。”
说完,她见年晓泉没有回话,便又笑了一声,说到:“其实,程薇会说那样的话,心里也未必不是在羡慕你。你看,我一眼都认不出你身上这些衣服是什么高级定制的,她能一眼瞧出来,说明平时也是对这些东西有研究的。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总有人劝我们说不要在乎物质,但没有物质,哪里来的生活呢。”
年晓泉这个寝室里,最会打扮的人如果说是新闻系的刘杳杳,那要说长得最好的,则无疑是和年晓泉同系的赵茗兰。
赵茗兰家里是书香门第,本人又长得不错,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看起来,有一股十分温婉内秀的气质。
但年晓泉毕竟是在社会上待久了的人了,此时听见赵茗兰的话,并没有露出多少受到理解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一边跟着她往屋里走,一边点头回答:“我没有在意,我男朋友家里条件好,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会受到别人的质疑,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觉得有什么。”
赵茗兰听完她的话,也跟着她笑了一笑,只是眼里的笑意未达眼底。
两人在回到寝室的时候,刘杳杳已经跟程薇吵完了嘴。
两人一上一下地坐在自己床上,低头看着手机互不打扰,看上去莫名滑稽。
时间过了十点半,四个人开始接连关灯睡下。
年晓泉平时在家吹不得空调冷风,此时躺在被子里,因为不想影响到他人,便只能多盖了一床被子,压着声音咳嗽两声。
平时最怕热的刘杳杳此刻像是已经熟睡了,呼吸间传来小小的呼噜声。
程薇被烦得坐起来,下了床,一气之下拿来遥控器直接把空调关了。
赵茗兰还没睡着,见状便忽然开口喊了一声道:“杳杳挺怕热的,要不等下半夜再关吧。”
刘杳杳此时像是忽然被人喊醒来了,听见赵茗兰的话,立马又要跟程薇对上。
奈何程薇丝毫不为所动,翻身顺着扶梯爬上了床,把遥控器往自己被子里一塞,冷笑一声,对着下面喊:“有本事你上来抢啊。”
刘杳杳原本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此时哪里还想爬上去,见房间里不算太热,嘴里嘀咕两声,转了个身,干脆随她去了。
第二天,年晓泉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她第一堂课是当初那位面试自己的那位吕教授上的。
年晓泉对吕教授记忆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她年纪轻、模样好,学识渊博,气质优雅,同样也是因为她当初那一句鼓励,在年晓泉心里无比重要的分量。
吕教授像是也还记得年晓泉,下课之后,见年晓泉过来,便笑着问她:“怎么样,大学生活还习惯吗?有没有遇到什么跟你告白的小男生?”
年晓泉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着脸,回答:“老师,这才刚刚开学第一天呢。”
吕教授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到:“嗯,挺好,我面试的时候跟你说话,你可不像现在这么开朗,看来,这半年时间,你过得还算不错。”
年晓泉被她说得脸上又是一红,两人一路讨论着课上的问题往办公室走,等年晓泉跟人说了再见,转身离开时,才隐约看见了等在办公室里面的容绪。
年晓泉此时已经跟容绪大半年没见过,他看着还是过去那一副精致儒雅的打扮,起身迎接吕教授时也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年晓泉,只是对着走进办公室的吕教授,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笑了一声道:“师姐,我来看看你。”
年晓泉觉得容绪此时声音里难得带了些少有的温柔亲近,也不知为什么,像是打扰到什么似的,连忙低下脑袋,吐了吐舌头,快步往下一堂课的教室走去。
年晓泉上午两堂课都是有关西方美学的。
她过去接触这方面知识少,听起来有些吃力,下课之后,便去图书馆坐了一坐,借了几本吕教授推荐的书。再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在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年晓泉遇见了自己刚刚才在班上认识的女同学。
女同学此时神色匆匆,看见年晓泉,便笑着打了个招呼,小跑上前,很是兴奋地抓着她的手问到:“晓泉,一起去看班长他们打球吧!”
年晓泉此时手里还拿着书,原本想要拒绝,可见女同学脸上表情跃跃欲试,想到吕教授那一番劝自己拓宽交际的话,于是便也点了点头,歪着脑袋问:“好啊,他们在哪里打?”
女同学十分自然的把手伸进年晓泉的胳膊,两人手拉着手,凑到她耳边,轻声回答:“在外国语北三楼后面的那个小操场,跟谭大的男生打,听说谭大今年新评的校草也来了,好几个系刚出炉的系花都过去了呢。”
年晓泉以前高中时,因为性格内向,又不爱跟人说话,所以显得不大合群,此时被女同学这样亲密地半抱住,便显得有些拘谨。
她听完女同学的话,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因为她着实没有想到,这刚刚开学第一天,自己连学校里的老师都还没认全,学生群体里的校草系花却都已经早早评出来了。
她于是难得在心里生出几分好奇,两人走在半路,各自买了一瓶饮料,拿在手里,跟出去春游看电影的小孩似的,一路嬉嬉闹闹。
等两人到达小操场时,操场四周的看台果然已经围了不少学生,女生居多,里三层外三层,个个一脸娇羞,手里拿着毛巾和矿泉水,瞧着不像是来看人打篮球,倒更像是来看打篮球的人的。
年晓泉被女同学带着硬生生挤出一条道,在右边的看台上找到一处空地坐下。
两人刚坐下没一会儿,前面坐着的那一群漂亮女生就聊了起来——
“他看我了看我了!”
“得了吧,人家要看也是看媛媛大美女,看你做什么。”
“说不定看的是林校花呢。”
“咱们林校花不是说了非官二代不找嘛。”
“你们听错了,这种长相,他就是穷三代,我也不嫌弃。”
说完,大家伙就都是一阵笑。
年晓泉觉得这群小姑娘挺有意思,虽然少了些含蓄,却也难得坦诚直白,让人喜欢,于是,她顺着她们的目光往场里望过去,然后整个人一愣,脸上表情顿住,等白宴瞧过来的时候,更是耳朵一红,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
白宴像是也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年晓泉,对于她的眼波全盘接下,握着手里的球,还咳嗽一声,抿了抿嘴唇憋住笑意,突然做出一个假动作,装作要把球扔给不远处的队友,而后侧身往右转,往前运球一段,右脚起跳,持球腾空,左腿屈膝整个人往上一抬,最后手腕使力,拨完球后落回地面,篮球穿过球网的同时,看向年晓泉这边,勾着嘴角,轻笑了一声。
年晓泉过去倒也陪白宴在家里看过篮球,只是她对这项运动一向不大懂,偶尔看电视纯属是看久了书,出来放空脑袋,或是催眠,因为她有时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睡着。
此时,年晓泉看见白宴的动作,脸上没来由的一阵热。
身边学校女生们也开始发出各种低呼高叫,样子瞧着,十分热情洋溢。
白宴没有打完整场,上半场休息之后就退了下来。他们领队的意思,是他长得太过出挑,属于男生里的违规品种,他们上人家潭州师范来,本来是打着友好比赛的旗帜来的,可他往所有人里头一站,一个人招惹了全部桃花,要让他再这么继续发挥下去,不光两队友好不了,怕是连人家潭州师范的女生都要一口气全被拐跑。
白宴于是点头答应,坐回了自己的板凳席。
他平时打球其实不怎么爱跟潭州师范这样的队伍打,软绵绵的,不知是不是教练的风格有问题,还总爱偷偷犯规。
他一开始看见年晓泉时本来心情挺好,但转念想到她今天过来,未必是为了自己,说不定是为了场上这一群潭州师范的“娘子军”,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待不住,径直往年晓泉的座位走来。
年晓泉前面坐着的几个女生身份都不简单,有外语系的新晋系花,新闻传播学院的未来女主持,还有文学系的优雅女神,个个盘条顺良,往那一坐,知性端庄,优雅大方。
可白宴一过来,这些女生也不淡定了,毕竟都还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纷纷抓着自家好友的胳膊摇晃,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接受告白的样子。
年晓泉坐在后面,只觉尴尬非常,她身边的女同学不明所以,还在那里一脸兴奋地不停念叨着:“诶晓泉,你说那谭大的新校草帅不帅,我觉得好帅啊,对着他那张脸,我都不敢一直看,怕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对,他好像走过来了,我的天,他是不是看上谁了啊?乔大美女还是辛大主播啊?诶那边的姚系花好像也很漂亮啊,哎不行,姚系花才一米五几,身高搭不上…”
年晓泉被身边女同学犹如和尚念经一般的嘀咕念得脑仁儿发疼,垂着脸只想离开。
她平时一向低调惯了,少有这样紧张的时候,生怕白宴众目睽睽之下,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但老话说了,人有时越怕什么它越来什么。
果然,此时白宴一路拒了好几个上前递水的女生,直接走到年晓泉那一片座位前面停下,在一遭女生激动热烈的眼神中,一点缓和也没有,对着第三排的年晓泉,招手就说了一句:“下来。”
他这话说完,周围原本叽叽喳喳的女生一时间鸦雀无声,纷纷沉默了下来,只有年晓泉这一块的几个人,眼睛羞怯地看向白宴,又不敢多看,只是低着脑袋,个个都期待着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年晓泉坐在原地装了一会儿鹌鹑,见躲不过,只能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一点一点地挪下去,她五官寡淡,乍一看不算惊艳,但个子高,脖子细长,一身高定连衣裙穿在身上,也显得精致大方,多看几眼便觉得韵味十足,只是脸上有些要哭不哭的样子,带着些旁人口中的苦相。
周围女生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见走下来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一新生,脸上不禁露出一副不大认可的表情,觉得她这是在自作多情。
可还没等旁人开口说话,白宴就伸手拿过了年晓泉手里的饮料,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喝完还皱眉问了一声:“怎么又买这么甜了吧唧的饮料。”
年晓泉见状,耳朵一瞬间变得绯红,觉得他这一口喝下去,就好像两人当众接了吻似的,脑袋一撇,咬着嘴巴就要离开。
白宴却丝毫不觉得羞耻,还抬起胳膊,把她的手一把抓住,细长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捏了捏,看着后面看台上呆若木鸡的女同学,问:“你那朋友不要了?把她喊上,一起到你们食堂吃个饭去。”
白宴倒是也不想被人打扰二人世界,但他知道,年晓泉平时朋友不多,如今进了大学,好不容易能有个说得上话的,属实不简单,于是琢磨着吃饭的时候把人策/反了,让她平时替自己多盯着年晓泉一些。
女同学原本对白宴一副欣赏的心态,从不敢肖想,此时得到他的话,更是连忙“哇”的一声从座位上蹦起来,一脸笑嘻嘻地小跑下去,站在两人身边,歪头说到:“好啊好啊,校草您认识我们家晓泉啊?”
白宴转过头去,“啧”了一声,脸上瞧着不怎么高兴,一边走,一边把年晓泉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纠正道:“什么叫你们家晓泉?年晓泉以前、现在,以后都是我家的。”
他这话说完,周围一群女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心肝儿一瞬间也跟着隐隐疼起来,有如经历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九月寒风过境。
女同学被白宴的话说得微微一愣,而后扬起脑袋,与有荣焉,使劲点头迎合道:“对对对,您家的,晓泉妹妹一直都是您家的。”
说完,她还故意瞥向一旁的其他女生,继续拍起了马屁来:“我就说我们…哦不,我就说校草大人您家的晓泉妹妹骨骼清奇,一看就不是那一般的庸脂俗粉。”
白宴平时对别人的马屁没多少兴趣,但听见别人夸年晓泉,他倒还挺高兴,于是来了兴致,便故意问:“哦,怎么骨骼清奇了。”
女同学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这下被问得两眼一黑,抓了抓耳朵,便只能胡说八道起来:“咳,她精神高洁,思想远大,比如您,别人看上您,一定是看中了您的长相,家世,或者,聪明的头脑,但晓泉妹妹不一样,她一定是一个脱离庸俗精神层次的人。”
年晓泉觉得女同学说话实在不给人留退路,毕竟,一个女人如果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不是喜欢这些,那她还能喜欢他什么?
她此时感觉十分后悔,后悔自己年少无知时,没能多读几本让人潸然泪下的爱情小说,以至于在这样特殊的时候,没能说出一句感天动地的情话来,于是她见白宴眼睛望向自己,隐隐带着些期待,便深吸一口气,木着一张脸,点头回答道:“对,没有错,我的确不一样,我看上他骨质增生吃饭香。”
第32章
女同学站在原地, 一时被年晓泉的话惊住了,她的眼神飞速在白宴和年晓泉之间来回扫荡了一阵,而后嘴角两块肌肉使劲抖动, 没忍住, 到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宴拉着年晓泉继续往操场外走,看着倒是没生气, 他或许早已经习惯了年晓泉这样标新立异的“甜言蜜语”, 自动忽视了前面一句骨质增生, 想到她夸自己吃饭香, 一时竟还就真的有些犯起饿来。
三个人于是一路往东, 到了学校的三号食堂。
潭州师范的食堂在整个全国都很有名, 潭州本就是美食大省,潭州师范又是其中高校的佼佼者, 放眼望去,食堂里一片烟雾缭绕, 有如夜晚的美食街,路过的空气中都好似带着各种美食让人垂涎的味道。
白宴平时饭量不小, 跟在年晓泉身后, 这里走走, 那里看看,一张五百块的食堂卡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他就刷了近一百。
于是,等他挨着年晓泉坐下来,三人跟前已经满满当当摆了大半桌的菜。
年晓泉看着桌上的食物只觉头疼,担心浪费,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赵茗兰,便扬了扬胳膊,开口让她们也一起过来吃。
赵茗兰此时身边还跟着个小个子女生, 脸蛋有一些圆,看上去像是未成年,笑起来,嘴边两个隐约的酒窝,瞧着很是甜美。
赵茗兰见年晓泉跟自己打招呼,转头跟身边女生说了两句话,得到对方的同意,二人便端着手里的盘子走上前坐了下来。
白宴此时低着脑袋,正专注吃着碗里的菠萝咕噜肉,兴许是刚才打完球,真的饿了,两碗大白米饭,没多久就下去了一半。
赵茗兰被年晓泉招呼着吃菜,先是笑着谢谢了一声,而后见到旁边低头吃饭的白宴,便又开口问到:“白同学昨天买的那个榴莲我表妹特别喜欢。我们刚才去校外水果店里看了看,没有那么好的,你是在哪里买的?”
白宴此时听见赵茗兰的话,没急着回答,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好似没有听见。
赵茗兰身边的表妹见状有些不高兴起来,她脸嫩,模样长得不错,少有被这样薄待的时候,于是开口带着娇怨地嘀咕了一句,中指食指双曲,还伸到白宴跟前的桌上敲了敲。
白宴这下终于十分不悦地抬起头来,眼睛淡淡地看过去一眼,神情疏离道:“吃饭的时候不能闭嘴吗?”
白宴平时行事不羁,生活习惯却十分讲究,用餐时从不随意说话,贴身穿的衣物也向来要用单独的洗衣机清洗消毒,一周一换新,从不节约,年小泉刚开始和他同居的时候,没少被他那些讲究的小毛病折腾。
赵茗兰和表妹被白宴这一句话说得脸上一红,好似被人直着批评了一句“素养不高”,互相打看一眼,只身低头吃饭,装哑巴去了。
一桌人于是安安静静吃了一阵,几分钟后,食堂门口便传来一阵热闹的哄笑声,只见一群谭大篮球队的高个男生蜂拥着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