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东西,踩着高跟鞋来到记忆中陈文西的家门前,探着头朝里张望。
蓦地,发现香案上供着一张陈文西的黑白照片。
照片前面摆了一个很小的香炉。
香炉上插满了香,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婷婷地在空气中翻滚,变化着各种各样的形式。
陈碟儿的心中“咯噔”了一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没想到陈文西死了,也没多大的年纪,怎么就死了呢?他死了,那自己那个儿子呢?
陈碟儿悄无声息的走进房里,看着香案上的那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你来干什么?”身后,猛地传来了一声阴冷的呵斥。
缓缓的回头,陈碟儿看见了一个约二十好几,长相阴柔,带着一身书卷气,甚至还有点艺术家气势的男人。
“你是发高?”陈碟儿不确定的问。
“嗬!嗬!”陈老四瞧着面前的女人,眼神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打量,“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不会是我爸的老相好吧?想要来送一送他?可惜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想送他的话还是去阴曹地府吧。”
“发高!”陈碟儿颤抖着声音,颤抖着手,想要去摸一摸陈老四的脸,被后者无情的躲开了,“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你问我,我问谁?”陈老四双手插进口袋,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你还是赶快滚吧,我不想见到你。”
“发高!我是你妈妈。你怎么能够这样跟我说话?你爸爸和你奶奶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后面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陈老四举手给打断了。
“妈妈?嗬!可笑。在我活了二十多年的日子里,我还真没有接触过这样一种生物。妈妈是什么?能吃还是能玩?嘿嘿嘿!”
陈老四笑了起来,音调冰冷,极尽嘲讽。
陈碟儿被自己的这个儿子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她一向是个势在必行的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慢慢的冷静下来,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爸爸为什么突然间就走了?”
“突然间吗?”陈老四的目光里充满了邪恶,“那是你认为的。据我所知,我爸爸得脑瘤已经很久了,至少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你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吗?因为愧疚。他愧疚什么呢?愧疚当年自己无缘无故害死了一个小生命。那个女孩是谁,你心里很清楚吧。就因为做了这件亏心事,又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所以他愧疚,非常愧疚。整日整夜的睡不着,就活在愧疚里。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当年他第二天有去放女娃娃的那个地方找过,本来想把她抱回来自己养着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去了那里,那个女娃娃已经不见了。他就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女娃娃,愧疚到不行。其实那个女娃娃是他害死的吗?根本就不是,只是爸爸这个人太心软,容易被人利用,丢了自己的性命。你放心吧,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情,已经随着爸爸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也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妈妈。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只有奶奶和爸爸。现在他们全都走了,陈家就只剩下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我觉得这样很好,了无牵挂也是一种幸福。走吧!出了这道门,我们此后就是陌路人。”
看陈碟儿冷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老四嘴角挂着浅浅的冷笑,再没吭声。
“发高!妈妈有妈妈的苦衷。当年我太小,才十四岁,根本不懂得如何做一个孩子的母亲。”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陈碟儿不得不放下身段,试图说服陈老四,瓦解他心中对自己的敌意。
“嗬!懂得跟男人上床,怎么就不懂得做一个母亲呢?”陈老四一点都没有给陈碟儿面子,赤裸裸的嘲讽,“就算不懂,为什么要抛弃我们父子呢?不是承诺过要回来的吗?怎么攀了高枝,嫁给了楚国旺就六亲不认了。你还是人吗?是人怎么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去贪图荣华富贵?不不,你原本就不是人。是人都不会干出你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抱走了人家的孩子,逼得人家自杀,再转身嫁给了人家的老公。嗬!嗬!你最好不要到处去说我是你的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妈。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你这种人太过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实在是叫我看了恶心。滚!滚呀!”
陈老四蓦地爆发,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拖起陈碟儿就推出了门外。
然后“砰”地把门关上了。
陈碟儿一怔,冷眼盯着那扇破旧的木门,眼底除了愤怒,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这个该死的儿子,当年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也不知道陈文西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儿子?
做都做了,还愧疚个什么?
愧疚就有用了吗?愧疚就能把那个小女娃子找回来了吗?
就算是找回来了,楚家的人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了。
那还愧疚个屁。该死的男人,死了也好,早死早超生。
陈碟儿走了,陈老四像是虚脱一般坐在了地板上。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妈妈,陈碟儿从来不会回来看他一眼。
不管他是生病了,还是考试考好了,还是怎么了,陈碟儿都不会回来。
曾经他很期盼陈碟儿的出现,也偷偷的跑去过军区大院的门外去堵她。可当看见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笑容甜美,眼神温柔地看着那个女孩时,他就明白了。妈妈是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所以他在那年犯下了事情,被爸爸送去了东洲。
东洲曾经是他下放的地方,他在那里待了两三年,对那里也熟悉。拜托朋友好好的看管他,可惜还是没有看管住,他在东洲成为了一霸。自从遇见了小乔同学,靠着她的指点,他的春风会所生意火爆,成效卓绝。他就慢慢地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了,再不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听说她靠进了京都第一大学,正好他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干脆把东洲的生意交给了一个得力的手下打理,自己回来了。
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他也该回来了。父亲走后,这几天他一直在找地方,要在京都打造一个跟东洲一模一样的会所。他要想办法把生意的重心放到京都来,毕竟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爸爸是个很诚实的人,临走时托付给他一桩放不下的心事,就是竭力帮助楚家,找到那个孩子。他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当年他放孩子的那个山洞很偏僻,几乎无人踏足,那个孩子不可能被人抱走。可要说是被什么野兽吃了的话,那也应该留下点血迹什么的吧?他第二天赶过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