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剑宗传承至今,还从未像今天这般在天下道统面前丢尽了颜面。”
何文轩负手而立,身后是一如以往的十九人。
“这器宗也真是欺人太甚了,明明是自己口无遮拦得罪了人遭来如此下场,却将这笔账算在我宗门身上。”
“水师妹不必多说了,文军,你们三人曾看到过那个斗笠男子,可否跟我说说他?”
何文轩突然问道。
“禀宗主,那人从未取下过斗笠,也不曾抬头,至始至终都未露出过面容,只知道他是个年轻人,其他的弟子实在是不能说出他有什么特征。”
“会不会真是我宗门哪个外出历练的弟子做的?”
任江南突发奇想。
“不会。”
何文轩否定了这个可能。
“那方大为乃是器宗二长老的关门弟子,能一剑击败并且杀之的人,而且又那么年轻,我剑宗,找不出来这样的弟子,罢了,苦思无果,再去想也没意义,六位堂主留下,其他的,都回去休息吧,好生准备,这一次,我剑宗就全靠你们了。”
待十三人退出房门的时候,还剩下七人,这七人差不多已经是剑宗的最高层,有些话,留到最后的人才听得。
“各位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宗主方才说谎了。”
莫无意轻笑着说道。
“是,我的确说谎了,若说能一剑斩杀方大为的年轻弟子,倒还真的有那么一个。”
“那依宗主看来,这件事情会不会……”
“应该不会是他,当初他与我决裂之时就曾说过,此生不再回天剑山,此生不再劳剑宗事。”
“宗主还在为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些都不重要了,当年他性情洒脱,不悦受制于人,所修剑道乃真我之道,追求本心,这使得他剑道精进速度一日千里,也同样因为他的剑道,杀了许多不该杀的人。”
“可那些人的确是该死,他并无过错。”
“那只是站在你们的立场而已,我身为一宗之主,需要考虑的……绝对不只是一时之快。”
“倘若真的是他呢?”
“就算真的是他,他也不会参加论道大会,难道这世间还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吗。”
沉默片刻。
“宗主可曾记得师妹我提过的联姻之事?”
水中月突然问道。
“联姻之事?呵呵,我当然记得,我不是说过此事不要再提了吗。”
“可我已经与天机门约好明日相见。”
良久,何文轩长舒一口气。
“那就见吧,看来我真是老了,老到有些怕了。”
“宗主只是不愿剑宗千年根基毁于一旦而已。”
……
斗笠男带着萧剑雁南飞离开老远,才在一处激流勇射的溪涧处停了下来。
“为什么喝酒要选择来这里?咱们去镇上的酒家喝不好吗?”
萧剑不解。
“去镇上只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我这人不太喜欢麻烦。”
斗笠男如此解释,雁南飞打了个哈哈便过去。
三人于初春之夜在此架起了火堆,品酒夜话,好不自在。
“不知兄弟师承各门各派?年纪轻轻竟然拥有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本领。”
雁南飞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如今趁着酒劲才敢问出一二。
“各门各派又有什么分别?天下道统本是同根而生,为何一定要分你我?”
“那为何那器宗处处挤兑于剑宗?”
“一家人有七个儿子,也要争个孰强孰弱,更何况是如今?”
斗笠男看不出喜怒哀乐,即使就在不久之前弹指之间便杀了器宗高手。
“我观兄弟乃是剑道高手,又如此维护于剑道剑宗,兄弟即便不承认我雁南飞也猜到了一些,有生之年能得见兄弟这般人中龙凤,我倒也死而无憾了,哈哈。”
“来于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去哪里,你说对不对?小兄弟。”
斗笠男问向萧剑。
“呃,是是是,大哥说的极是。”
萧剑连忙点头称是,尽管他连斗笠男这话是什么意思都没弄清楚。
“你的剑呢?小兄弟,为何我一直不曾见过?”
“剑在这里。”
萧剑手臂一挥,剑便出现在手中。
斗笠男看着萧剑胸口若有所思,不过转瞬即逝。
“借你剑给我看看。”
剑长三尺三,宽两指,是为萧剑量身打造,剑身隐隐有青光流转。
“剑是难得一见的好剑,只是不知道小兄弟能用此剑斩断何物?”
“这……”
萧剑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且看我这一剑。”
斗笠男轻声说道,长剑于轻吟之中拔出,弹指之间斩断瀑布。
是斩断瀑布。
萧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这如何能做到?”
“你来试试?”
萧剑带着疑问之色于瀑布之下站立,一剑挥去,险些被强劲的水流带了一个踉跄。
他深知斗笠男只不过轻描淡写一剑,不曾使用内劲,更不曾调动真元。
“慢慢来,剑道需要的不只是长久的累积,需要的更是顿悟,等那一丝契机出现,若是把握住了,对于剑道,乃是一个质的飞跃。”
萧剑已经听不见斗笠男后面所说的话了,满脑子都是顿悟两个字,如何才能做到顿悟?契机又去哪里寻找?
一夜的时间悄然过去,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斗笠男,只剩下一堆差不多燃尽的篝火,还有一个躺在青石板上呼呼大睡的雁南飞。
“我知剑道第一境湮灭境便是要斩我,却不知又该如何去斩我?”
苦思无果,萧剑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斗笠男说的不错,循序渐进,剑道的突破哪儿是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
睡眼惺忪的雁南飞萧剑两人一前一后朝了禅镇走去,过了今天,还有一日便是论道大会开启之日,难得的久经寒冬腊月出了一天太阳。
阳光暖人心。
这一日,王玲玲早早的起了床,在任江南的陪同之下,应水中月的要求,前往去见一个人。
“师妹,若是你不想去,不必如此强撑着,只要你不愿意师兄我立马带着你回去。”
“师兄,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就是见个面吗?我倒也很想知道被师父夸的天花乱坠的青年才俊是什么样子呢。”
王玲玲单手挽着胸前垂下来的长长的头发,梨涡浅笑,引无数路人频频侧目,既是论道大会,自然少不了各色各样的美女,不过如同王玲玲这般的却也是少之又少。
任江南一路再无话,直随着王玲玲来到了镇上最为高档的听风阁。
了禅山下听风阁,听风听雨听朝歌。
“据说这听风阁乃是了禅山下最为出名的一处风景,而听风阁一年四季当中又是以初春时分的朝霞闻名,难得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那人选在这里见面倒也是费心了。”
任江南感慨。
“谁说不是呢?师父介绍给我的人又怎么会差到哪里去?如此看来,这桩姻缘倒也不如同我想的那么委屈嘛。”
王玲玲浅浅一笑。
听风阁高三层,了禅镇上几乎所有楼宇建筑都是两层,因此这听风阁也算是了禅镇上看的最远的地方。
若是在这里的话,整个了禅镇就能一眼看尽,说不定也能看到那个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身影吧。
听风阁有抚琴声音传出,乃是中州名曲闻朝露,琴音从阁楼第三层传出,绕梁三日,久久不绝。
“师兄,咱们来猜猜抚琴的人是男是女。”
两人随着楼梯缓缓而上,听闻琴音,王玲玲突然问道。
“玲玲,我虽自幼读书万卷,却不甚懂音律,你问我倒是问错人了。”
“咯咯,我也是呢,自幼上山被师父挑中便做了百草堂的大师姐,所有人都以为我最为文静。”
“但其实玲玲你骨子里最渴望的还是跟着我们一同行走天下吧。”
任江南突然说道。
“呵呵。”
王玲玲微微一笑,苦涩无比。
听风阁第三层楼梯口便被两个侍者拦截了下来。
“今日我们公子相约有人,已将第三层全部包下,闲人勿扰。”
“让他们上来吧。”
阁楼之上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他们就是我要等的人。”
春风轻拂,吹起了薄纱珠帘,琴声渐渐停止,亭台上被帘子挡着看不真切的男子站起身,推开珠帘走了下来。
那人身穿一件白蟒长袍,头束一髻,身材修长,一张干净的面孔即使是脸上的几处小小雀斑都清晰可见,但这几处雀斑却根本遮盖不住其英俊,如此男子绝对是大多数芳龄少女的梦中情人。
如果不是他走起路来有些虚弱,宛若躺在床上许久不曾下床一般,甚至可以说是病态。
“咳咳……江南师兄,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他说话的时候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脸色更显苍白。
“公孙公子缪赞了,这句话应当我来说才是,都说长白山天机门公孙静是如何青年才俊,以前或有不信,但今日一见,我倒是心服口服,只是不知公孙公子是否身体抱恙?为何看起来如此憔悴。”
“呵呵……无妨,一些旧疾而已,这位想必就是玲玲师妹了吧,倒真的是让我眼前一亮,果然天剑山第一大美人的称号不是白取的,两位请坐。”
公孙静虽然夸奖王玲玲,但却并没有丝毫不礼貌的动作,眼中更是诚挚之极,让两人顿生好感。
这样的人,如果能作为朋友结交,肯定是一大喜闻乐见之事吧。
可王玲玲至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忧郁。
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又如何?
朋友,始终只能做朋友。
“今日能得见玲玲师妹公孙静三生有幸,想必我约玲玲师妹来听风阁一聚的意图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咱们开门见山吧。”
王玲玲心里一紧,最让人担忧的事情终于来了。
“老实说,两位,其实我并不想应下这桩姻缘。”
公孙静突然说道。
“啊?”
王玲玲突然一改忧郁,两眼放光。
“咳咳……看样子玲玲师妹也是很不赞成这桩姻缘嘛,如此,那我们就说到一块儿去了,咱们师兄妹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吧,我这幅模样,两位都已经看到了,老实说,我公孙静虽然名扬千里,却只不过是一个短命之人而已,尽管在我看到玲玲师妹的时候也心生爱慕之意,不过,我并不想毁了师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