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抬头，对上沈秦羽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秦羽便哑言，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和沈世说些什么。
“我的护心鳞在他身上，他死了我就会恢复，所以宋如言不可能杀他，因为他不希望我拿回护心鳞。所以杀害他的，只能是希望我拿回护心鳞的人。”沈世看着沈秦羽，“大伯，你说会是谁？”
“沈世，你在怀疑我？”沈秦羽皱眉，有些恼火，“我确实想动手，可是我也明白你对他的执念，不是我。”
“那又是谁？”沈世反问，“这个山上，还有谁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
害死顾明泽的，必然是了解沈老太爷习性的人，这一点沈秦羽绝对符合，
其次，顾明泽身上有着沈世的两块护心鳞，一块固魂，一块续命。想要杀他，没有千年的修为是做不到的。而符合这一点的，沈秦羽依旧符合。
“在沈家，你一直看他不顺眼，也不满于他。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相信不是你？”沈世几乎肯定，凶手就是沈秦羽。
沈秦羽见沈世认定是他，强压着怒火，“今天一天，我都按照你的安排，在和颂善核查布阵情况，他可以给我作证，我从未离开过。”
颂善便是之前沈世喊来帮忙的黄鳝精。
今天沈世也确实安排沈秦羽和颂善一起去检查山中的阵法，为之后和宋如言的大战做准备。
“沈世，我是什么性格你很清楚，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绝不否认。”沈秦羽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而且他也明白，即便今日隐瞒过去，总有一天沈世会查出来。
于其担惊受怕，不如坦然面对。
“可是，不是你，还能是谁？”沈世也茫然了。顾明泽出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沈秦羽。
可是如今看情况，并不是沈秦羽。
此时，沈悠悠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口，“二叔……”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欲言又止，犹豫一番之后，很肯定的说道：“不是大爷爷害死顾叔的。”
沈世疑惑的看向沈悠悠，“你知道是谁？”
面对沈世质问，沈悠悠低下头，不敢去面对。
此时，沈世的心勐然一沉，心里想到另一个人。
“是我。”沈悠悠的父亲沈天赐从沈世身后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沈世回头，看向沈天赐。
沈天赐停下脚步，看着沈世，说道：“对不起，可是为了沈家，我不得不这样做。”
沈世闻言，气的浑身颤抖。
沈天赐抬手，将什么东西扔向沈世。
沈世伸手接住沈天赐扔过来的东西，是两枚戒指。
一枚是婚戒，另一枚是他给顾明泽用来保命的戒指。
“抽取护心鳞的力量很大，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只留下这两样，我带回来，算给你个纪念。”沈天赐叹着气说道，“一击致命，他并没有吃太多苦。”
沈世的手紧紧的握住那两枚戒指。
戒指已经冰凉，感觉不到曾经主人的体温。
沈天赐看了沈悠悠一眼，满脸慈爱和不舍，他对沈悠悠说道：“悠悠，以后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不能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了。”
沈悠悠闻言，眼泪簌簌落下，她看着沈天赐，声音颤抖，“爸爸……”她往前迈了一步，想要跑到沈天赐面前，却被沈天赐摇头制止了。
沈天赐又看向垂眸压制内心情绪的沈世，随后跪在沈世面前，说道：“沈世，我自知做这件事是什么后果，也愿意承担一切，以死谢罪。只希望你不要牵连沈悠悠他们。”
沈世并没有直接动手，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以你之前的状态，根本不是宋如言的对手。”
“可是我已经在全力部署，只要我们上下一心，还有一线生机。”沈世吼道。
“你也说了，是一线生机。你想过失败的后果吗？整个沈家一起死吗？我不怕死，可是沈家的晚辈也要陪着我们死吗？”沈天赐看着沈世，“沈宋两家的战役，沈家必须赢。”
所以他杀了顾明泽，这样沈世就会恢复，那么沈家就是必胜的。
闻言，沈世苦笑，“孩子出生了？”他是问沈天赐的第二个孩子。
沈天赐点头，面露苦涩：“是个半妖，比悠悠情况还差。”
“所以你是为了孩子，才动手的？”沈世说完便苦涩的笑了起来，“好，很好。”
沈天赐的幼子依旧是半妖，情况比沈悠悠的情况还要糟糕，那孩子要活下来，便需要沈世传给对方大量的灵力，而这一点，没有护心鳞的沈世是办不到的。
“二哥，为了孩子我不得不这样做。而且为了沈家，你也不能继续颓废下去了……”
“闭嘴！”沈世周身灵力暴起，抬手一挥，将沈天赐揭翻倒地，“你一口一个为了孩子，你的孩子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吗？还有为了沈家，难道顾明泽不是沈家人吗？”
山中风云变色，天空电闪雷鸣。
沈世抬手，沈天赐被一股力量举到半空。沈世五指成爪状，用力一握，沈天赐便感觉到周身有无形的力量在挤压他的身体，全身骨骼，瞬间断裂。
沈天赐想忍着不出声，可是太痛了，身体的本能，让他不受控制的发出哀嚎声。
凄厉的哀嚎声在山谷中回荡。
“二叔，二叔……”沈悠悠跑向沈世，想要求情，而此时沈世甚至不愿回头看他，手指都没动一下，便把想要跑向他的沈悠悠弹飞了。
沈悠悠重重的摔在地上，漂亮的裙子也被撕破。
这裙子，还是以前沈世送她的生日礼物。
沈悠悠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二叔，你让我替爸爸死吧，让我替他，求你了……”沈悠悠说着，继续爬向沈世。
此时沈秦羽也开口说道：“沈天赐是为了孩子才这样做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留他一条命吧。”
“呵！”沈世冷笑，挥手将沈天赐重重的摔在地上，“我可怜他天下父母心，谁又来可怜我？可怜顾明泽？”
“你们凭什么让我迁就你们？”沈世质问着。
沈天赐哑言。
所谓的沈家，不过都是依附于沈世的吸血虫而已，没有沈世，他们甚至难以生存，而他们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却要求沈世呢？
沈世赐予他的一粥一饭，本就是他们应该感激的，可是或许沈世对他们太好了，以至于他们忘了自己和沈世之间，是一种依附关系。
“当年我为了你们化龙，在你们和他之间，选择了你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散去一身修为。而千百年后，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沈世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理智也逐渐崩溃。
他越发不明白，自己夙兴夜寐究竟是为了什么。
山风唿啸，这座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似乎在哀鸣。
曾经这座山上有个山灵，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受他恩惠。
如今，什么都没了。
“二叔……”沈悠悠哭泣着，看着沈世，一张白嫩的小脸都哭花了，让人看着心疼。
若是以往，沈世会心软，可是如今，沈世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顾明泽一起死了。
沈家其他人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
沈世看着众人，越发觉得不值得，他仰天大笑，几近癫狂，“好一个沈家，好一个沈天赐啊！”
天空雷鸣响彻云霄，仿佛要把天撕裂一般，沈世挥手，一道道闪电落下，全部噼向重伤倒地的沈天赐。
沈悠悠见状，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护着沈天赐。
闪电落下，全部噼在了巨型白狼的身上。
沈秦羽化作原形，将沈悠悠和沈天赐护在了身下。
“沈世，你真的要杀了沈天赐？”白狼沈秦羽盯着沈世，“手刃手足？”
沈世冷着脸，再次抬手，闪电再次落下。
或许宋如言说的是对的，家人这个词，就是笑话。
这个沈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沈世这样想着，身边的草木开始迅速生长，只是片刻间，原本的沈宅便长满了茂盛的草木，茂盛的树木冲破房间道路，仿佛这个宅院，已经荒废很久。
众人看了眼身后已经被草木占据的沈宅，又看向此时的沈世，都露出了畏惧。
随后，众人身上的龙鳞也都发出金光，然后响应着主人沈世的召唤，飞向沈世。
属于沈世的东西，沈世一一收回。
没了沈世龙鳞的庇护，下一道天雷，沈秦羽是扛不住的。
而重伤的沈天赐在沈世收回龙鳞后，直接变成了原型，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
沈世没有在动手，这样的沈天赐必死无疑，现在留着他，并不是饶他一命，而是为了让对方多痛苦几天。
沈秦羽恢复人形，捂住胸口吐了几口血，“沈世，你当真要不要沈家了？”
此时此刻，沈世觉得这句话就如同笑话，“滚吧，以后入此山者，死。”
没有沈世庇护，也没了龙鳞，又被逐出山。
被沈世抛弃的沈家，迟早会被外面那些利益场拆吃入腹。
等待他们的是备受煎熬的死亡之路。
这是沈世给他们的报复。
沈秦羽自然明白沈世的用意，可是即便明白，此时的他也不能改变此时的沈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众人离开。
沈秦羽起身，让人过来吧沈天赐抬走，然后看着站在原地闭眼的沈世。
“他可以留下吗？”沈秦羽抱着变成黑猫的沈老太爷，走到沈世面前问道。
沈世睁眼，金色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这便代表着，沈世的灵力如他们所愿的回到了鼎盛时期。
只是现在的沈世，却不愿意庇佑他们。
沈世只是看了一眼黑猫，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草木茂盛的沈宅。
这是默许了。
沈秦羽把黑猫放下，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沈家众人离开了。
黑猫站在原地，看着沈世，等到众人离开后，黑猫才变成沈老太爷的样子。
“沈世……”沈老太爷的声音苍老而无奈，他明白走到这一步，沈世和沈家决裂已成定局。
此时他若是拿他们之间的情分作为谈资去劝沈世，只会薄了他们祖孙的感情，让沈世更加绝望。
所以沈老太爷并没有说让沈世原谅沈天赐的话，只是叹气，走在沈世身边，说道：“他当年散去一身修为都是为了你，你是替他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