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菡纱从沈弈烯那里讨了匕首去旁边杀鱼,为了不影响沈弈烯抓鱼,她还特意离了他一大段距离。
说是杀鱼,其实那鱼从肚子上被树杈对穿而过,早就没了生气。
齐菡纱只不过是把鱼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扔掉,顺带抠掉鱼鳃,去掉鱼鳞,再清洗一下血水而已。
等她收拾好这条鱼,沈弈烯手上已经又抓了一条肥鱼上来。
齐菡纱又接了过来,“够了够了,不用再弄了,放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沈弈烯看着她手上的死鱼,“已经弄死两条了你才说,早干嘛去了。”
“你杀的又不是我杀的。它要找人偿命也是找你不找我。”关她什么事呢。
沈弈烯悲伤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那还是吃竹笋比较好,不用背负两条鱼命,罪孽深重啊。不过,一会要是你也吃了,它们说不定还是会来找你的。”
“……”恰好一阵河风吹来,冷得齐菡纱打了个激灵,“大晚上的,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一会儿把我吓着了我也找你拼命。”
沈弈烯玩味,“怎么拼?”
齐菡纱咬牙切齿,“咬死你。”
说话的时候手上太用力连鱼鳃带着眼珠子全都掰了下来,齐菡纱盯着手上那颗瞪圆的死鱼眼,赶紧撒手丢开。
鱼都抛到了半空,又想起来,赶紧伸手接住,鱼眼顺着水流被冲到了下游。
沈弈烯把树杈丢到一边,在齐菡纱旁边坐下来,看她熟练地剖鱼,手上一团血腥,可她连眼都眨一下,从容不迫地动着。一边躺着的那条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你这杀鱼的技术跟谁学的?”
听到沈弈烯的问话,齐菡纱志得意满,把刚刚的惊悚场景抛到了脑后,“这有什么好学的,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会了。”
“你老实说,你真的是从小就受宠么?”沈弈烯有一个怀疑,怀疑齐菡纱出生的时候由于是公主,可能并不受宠。
只是后来接连生下来的都是皇子,她便成了唯一的公主,这才开始受到重视。
可是齐菡纱表现的很自豪,“我从小就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你说我受宠不受宠。”
齐菡纱倒也没撒谎,虽然没爹没妈,但是有爷爷奶奶,真当她是宝贝疙瘩一样宠爱的,就是家里条件不好,这也没办法。
沈弈烯继续试探道,“那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杂活儿到底是跟谁学的,宫里还能有人教你?”
齐菡纱把鱼丢到一边,伸手指着脑袋,“看到没,靠这儿,像我这种天才是不需要别人教的,生下来就会。”
“那天才会升火么?”
“啥?”
“升火,这鱼难道生吃么?”
齐菡纱沉默了,升火她还真不会了,历史文化的差异,古代的玩意,好多她还不懂。
沈弈烯知道她不会,自己去旁边另外削了两根树枝,把鱼穿上,递到齐菡纱手里,让她先拿着。
随后他才去旁边捡了许多枯枝过来架上堆。
齐菡纱第一次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砖木取火,还真是神奇,就这么一根木棍,分分钟在沈弈烯手上燃出火焰来。
齐菡纱狗腿儿地跑过去,“沈大爷,能不能教教我?”
沈弈烯抬头看她,“哟,天才不是生下来就会的么?”
“……”齐菡纱把鱼还给他,“不教就不教,扣门。”
沈弈烯把鱼架到了火上,拿匕首划了几条口子,在火堆上有规律地翻转着,没过多久,鱼香味就飘了出来。
本来就饿惨了的齐菡纱,闻到这味道肚子马上就叫了起来。
齐菡纱暗骂肚子不争气,然后自己又不争气地凑了过去,假装之前什么也没发生,问沈弈烯,“烤好了么?”
沈弈烯用匕首撇开鱼肉往里边看了看,“还得再烤一会儿,再等等。”
“哦。”齐菡纱乖乖坐到一边,盯着架子上的鱼,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沈弈烯看她那个样子,检查了一下稍微小一点的那条,觉得差不多了,取下来递给她。
齐菡纱反倒有些犹豫了,“烤好了?”
“嗯。”
“真给我了?”
“怎么,不想要啊。”
“不不不,我要我要,谢谢沈大爷。”齐菡纱赶紧接了过来。
沈弈烯不忘提醒她,“小心烫,小心鱼刺。”
“知道。”
齐菡纱拿过来对着鱼肚子就咬了一口,抛开没有放任何调料以至于没有什么味道这一点,其他方面堪称完美。
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外皮酥脆,里面细嫩,似乎也没什么鱼腥味,难道是因为她处理得太好了?
吃了两口,齐菡纱问沈弈烯,“这是什么鱼啊?”
沈弈烯手上那一条也才刚刚烤好,熄了火,撕下一块鱼肉尝了尝,还行。
“喂,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鱼呢,你不会也不认识吧,你……”
“鲈鱼。”
“什么?”
“这是鲈鱼,肉质比普通鱼类鲜美。”
“哦,难怪我以前没见过。”拉上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鱼长得奇形怪状的,有棱有角,一点也不可爱,要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食物,她都差点不敢吃了。
“没见过?”沈弈烯有些诧异,“宫里难道没有?”
“这,上了桌我也不认识它呀。”
这个解释,沈弈烯勉强能接受。
吃完鱼,齐菡纱直接就躺到了河滩上的鹅卵石上,虽然有点磕背,但还算能接受。
折腾了这么一整天,太阳早就下山了,天上弯弯的月亮高高挂起。
她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宁静祥和的夜晚,感觉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由内而外的轻松。
沈弈烯看了她一眼,也躺了下来,两人头对着头。
沉默是由沈弈烯打破的,“你叫什么名字?”
“齐菡纱。”没有丝毫犹豫。
“多大了。”
齐菡纱停顿了,“不知道。”
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乙末年六月初九。”这些东西她已经能倒背如流了,睡着了都能回答得上来。
沈弈烯微微偏过头来,“六月初九?”
“对呀,怎么了?”
“那没几天了。”
换齐菡纱诧异,“今天几号?”
“今天初一了。”
“哦,那我们今天是不是不该吃鱼,杀生了。”
沈弈烯觉得她脑子里装的东西很奇怪,看她也不像是讲究初一十五的人。
“那你把它吐出来吧。”
齐菡纱瞬间就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又想到了刚才的死鱼眼,太恐怖了。
跑到河边用凉水泼了泼脸,冷静下来,重新回到河滩上。
“沈弈烯,你太恶心人了,我们绝交一炷香的时间。”
过了许久,没有听到沈弈烯的声音,齐菡纱试探到,“喂,沈弈烯,你睡着了?”
“你不是说绝交一炷香么,现在还没过一炷香。”沈弈烯慵懒的声线从头顶传过来。
齐菡纱:“……”
又过了许久,“喂,沈弈烯,一炷香的时间过了么?”
沈弈烯双手枕在脑后,“差不多吧。”
“哦,那我过几天该多少岁了?”
沈弈烯稍微顿了一下,“过几天你就十七了,你连自己多少岁都不记得?”
“呵呵,记性不太好嘛,而且宫里又那么多人帮我记着,不需要我记。”
这样的说法着实是有些天方夜谭了,可是齐菡纱什么都能记住,就这年龄记不住。
在她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二十二岁,可是现在回答二十二那肯定是不对的,所以只能是不知道了。
“还真是神奇。”
沈弈烯不解,“神奇什么?”
“我就快十七了,不神奇么?”
反正她是觉得很神奇,之前的十七岁时怎么过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来这边马上就要过另一个十七岁了,明年还会过十八,总之来到这边的一切都挺神奇的。
或许好久没这么放松了,或许是夜色太过美好了,反正挑着一些能说的,齐菡纱都说了。
等到沈弈烯沉默之后,齐菡纱又开了口。
“沈弈烯。”
“怎么了?”
“你今年多大了?”
“你让我想一想,应该是二十四了。”
齐菡纱伸过手来挠了他一下,“自己多少岁都不记得么?”
沈弈烯挥手将她拍开,“我还不是跟你一样,记性不太好,好歹我还是比你好一点,还能记起来吧。”
“……”顿了一下,“那,沈弈烯,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沈弈烯失笑,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考虑片刻,“自然是好人。”
“我们是不是好哥们?”
“算是吧。”
“那你还要不要我还钱。”
“呵,当然要还钱,亲兄弟明算账。”
“那你会不会坑我?”
“不会。”
“会不会害我?”
“不会。”沈弈烯都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的回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齐菡纱微微裂开了嘴角,这样就放心了。
久久听不到声音,沈弈烯抬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虽然现在已经是夏天,但夜晚的河风还是有些凉的。
沈弈烯先脱了身上的外衫替她盖上,然后又去旁边重新架上了火。
一切完成之后,他才跃上旁边的树枝上,抬头仰望夜空,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