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楚不言语,傅仲将身体的所有重量全部倚靠在绿皮车厢上。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道明了事情真相。
“你爹娘没了,爵铭就是你唯一的倚靠。”
“故而我将你爹娘的死推到了爵镇南身上,让你和爵铭之间有了杀父之仇,你们就不可能会在一起。”
“而当时整个平城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帮你。”
“原本我以为自己帮助你离开你就会感激我、依靠我,毕竟我们一直合作的都很愉快。”
“可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给白宇轩做了嫁衣。”
“你感激的、依靠的变成了他。”
“眼看着你们两人的关系愈走愈近,甚至有的时候你们会一起过夜,那么他就必须死!”
听到傅仲说起这些,夏楚略略低眉,将脑袋磕在窗户一侧,心底满腹哀伤。
她承认那段时间和白宇轩走到很近,可她自始至终都将他当成了亲人哪!
一起过夜的原因也只是在打雷下雨的时候,白宇轩担心她会害怕,更担心她身体出现状况,才会在房内陪着她。
他们之间从没逾矩过,始终保持亲人之间应有的距离。
可这些她又不可能对外人讲……
看着夏楚闭眼伤心的样子,想到她和白宇轩同床共枕的画面,傅仲眼中闪过层层愠怒,语气骤然增大。
“如果在火车上他就那么死了,我是不会对他家人出手的。”
“可怪就怪在他命太硬了不说,人也蠢笨。”
“他以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对抗我?”
“还千里迢迢来找你通风报信,去军政府找爵铭试图揭穿我。”
“他的自以为是、冥顽不灵才是害死他的真正元凶。”
“如果当时送你去沛城时他识相自己离开,我也是不会对他动手的。”
“如果他后来好好躲藏起来不主动来平城,他也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双目紧闭,夏楚啜泣地询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依靠你。”
“只是因为想让我真心为你做事么。”
说起这个,傅仲也有些不确定。
低头凝视拇指上那枚白玉扳指,清俊的面容隐隐透着从未有过的凉薄。
想着与夏楚从初次见面到此刻的种种,缓缓道。
“一开始你和爵铭在一起的时候,我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想和你合作生意上的事情而已,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第一次想将你抢到手的冲动,是在你偷偷和顾南川去北城的时候。”
“那时,我是真心将你当成合作伙伴的、也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的;毕竟整个南方,我还从未遇到过能与我合作这么契合的人。”
“可让我心里不平衡的是,我真心当做朋友的人竟然离开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一声?”
说到这里,傅仲扭头看向夏楚,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认真地询问道,“夏楚,撇去其他的事情不说,那个时候你把我傅仲当成了什么人?”
“是朋友?是合作伙伴?还是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那个时候舞厅刚红火起来,你一声不吭就和顾南川去北城,你有想过我的处境吗?”
说到这里,傅仲突然冷哼一声,唇边噙着一抹嘲弄的笑意,“哼,你离开的时候将梁非夜那个刚见面几天的人都带给走了,却不和我说一声,让我认为自己还比不上一个骗子。”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刺。
在他看来,夏楚把梁非夜那个小骗子看得都比他重要。
这个他忍受不了!
“就只是因为这些?”夏楚简直不敢相信令傅仲对她身边人出手的原因,只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那件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厚道。
但是……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都督抓了我爹娘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必须离开平城。“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可能不和你道别就离开的。”
“还有梁非夜……”
“是顾南川带着他离开的,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带着他走!”
“这件事儿我后来给你解释过好几遍,可你说你相信我,不需要我的解释,我……”
“这不重要,”打断夏楚的话,傅仲满眼都是浓浓的狠意,“最重要的是你要和顾南川去北城。”
“顾南川他哪里好,轻佻放荡、花心滥情。”
“而你和爵铭分开之后,竟然会选择顾南川?”
说起这个傅仲就满肚子火,一把将夏楚捞到身边,厉声质问道,“夏楚,在你眼里我有哪里比不上顾南川?”
“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当时我和爵铭是一起在轮船上见到你的,我后悔没有找你、更后悔当初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如果当时我对你稍微上一点点心,你就不可能和爵铭在一起……”
只叹当时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商界和政界上。
想着如何才能成为商界不可或缺的人,也筹谋着如何入侵军政府内部,计划着以后打仗的时候给南方致命一击,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在国内找女人!
否则的话,只论夏楚当时对他的崇拜之情,他怎么可能会输的这么惨。
那崇拜和欣赏的目光,当真是让人怀念啊!
可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你错了,”夏楚将脸扭向一侧,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就算我不和爵铭在一起,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只恨她自己眼瞎,没有早一步看破他丑陋的内心。
否则,她爹娘以及白宇轩他们就不会死。
该死的!
越想越气愤,夏楚被绑着的双腿用力抬起朝着傅仲的身上踹去,“你这个变态、混蛋……”
傅仲就那么坐在哪里任由夏楚发泄,精明的眼眸早就卸下了本不属于他的温润。
直至夏楚发泄累了躺在了床上,才挪动了下身子。
垂眸看着夏楚苍白无色的小脸,额头上也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傅仲颇为无奈地叹了口长气,从口袋中拿出手绢替她擦汗。
夏楚忙把头扭到里侧,恶言恶语道,“滚开,别碰我。”
傅仲伸出的手微顿了一下,眼眸微转,不顾夏楚的反对左手掰着她的下巴让其正视自己,右手的手绢在她额头上轻柔地擦着。
可他的温柔在夏楚的眼中却恶心至极,脸用力往一侧扭去却动弹不得。
气的狠狠地磨牙,猛地张口咬在了傅仲的手上。
“嘶……”
蓦然被咬,傅仲倒抽了一口凉气,却并没有发火,依旧轻柔地擦着夏楚脸上的汗水。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推开,白莲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见到房内场景妒忌地皱了皱眉,将乌鸡汤放在桌子上,冷漠开口,“治君,您要的乌鸡汤。”
傅仲放开夏楚,伸手将她扶好坐起来。
将桌子上的碗拿起,舀了一勺乌鸡汤放在唇边吹了吹去喂夏楚。
夏楚将头扭向一侧,“我不喝!”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抬眸看了眼白莲,每次见到这张脸她就能想到白宇轩被枪杀的情景。
气的双目通红,扭头看向傅仲沉声质问,“治君?她为什么叫你治君?你到底是谁?”
傅仲看了眼手中的乌鸡汤,再次递给夏楚,“喝了我就告诉你。”
夏楚将头再次挪动了一下,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那你就不要说了!”
他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变态、恶魔……
见夏楚这幅死也不配合的表情,傅仲眉宇微蹙。
微抿薄唇,沉声道,“你刚落胎,现在应该好好补身体,不然落下病根以后受罪的是你自己。”
夏楚咬了咬唇,“不用你管!”
傅仲眉头皱的更深,“想不想知道当初是谁抓走的你!”
夏楚心脏颤了一颤,扭头对上傅仲阴沉的眸子,难以置信道,“是你?”
“不是,”摇了摇头,傅仲眸光阴郁,语气沉闷,“虽然我不会让你生下爵铭的孩子,但我不会用那种方式让你落胎。”
傅仲的话点燃了夏楚的火气,铁青着脸色一脚踹在傅仲的胳膊上,将他手中的乌鸡汤打翻在地。
见夏楚敢踹傅仲,白莲脸色一变,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夏楚的头发朝着她的脸狠狠打去。
可就在手扬起的瞬间,胳膊被傅仲给挡住了。
对上傅仲阴鸷的冷眸,白莲面色一僵,忙收手后退一步,战战兢兢道,“对不起治君,属下只是一时情急。”
“滚,”冷斥一声,傅仲气的眼尾泛红。
如果白莲不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他能立即给她一枪。
“是,”垂眸点头,白莲蹲下身子收拾了洒落的鸡汤起身朝外走去。
当走到门口时傅仲冷炙的声音骤然传来,“再端碗鸡汤过来!”
即便心中千百个不愿,白莲依旧沉沉点头,“是,治君。”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傅仲伸手顺了顺夏楚微乱的头发,却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眸盛满了委屈和伤心。
傅仲指尖微顿,“抓疼你了?”
夏楚闭眼再次将脸移向一侧,紧咬着下唇静默不语,眼泪无声地掉落着。
想到刚才傅仲的话,抿唇问道,“当初是谁抓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