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玲有些怨恨自己,要是陪着江玉喜一起去校场,那帮剌客或许就不会得逞,秋如雪不受伤,江玉喜就不会如此悲痛。
一个男人为女人悲痛,即是爱上了她。
这样的爱,令人嫉妒,令人失落,令人茫然。
江玉喜抱着秋如雪,从马上下来,跑进宫,一边跑一边喊:“救人啊,快救人啊……”
西城最好的御医与郎中,都措手无策。
暗器中带着剧毒,比丹顶红还毒,比断肠草还毒,堪称天下奇毒。
秋如雪昏迷不醒。
公主拿来琼花露,总算是让秋如雪闭开了眼睛,第一句话便是:“他没事吧?”
他是谁?
公主急忙叫宫女到房间外面叫江玉喜。
江玉喜跑进房间,握住秋如雪的手道:“你没事的,就是根银针,已经拔出来了。”
秋如雪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没事就好,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从小出生在宫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当将军,征战沙场,没想到……唉,这便是我的命吧,我不知道父母是谁,和你一样是个孤儿,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在笑自己,难道我要嫁的人,就是个马夫吗,你知道吗,要是没有你,我已经成东城的太子妃了,或许就不会死,可我就是着了魔,你是不会明白的,把人困在宫中一个月,还在记恨我吧……那天晚上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公主一个人孤苦伶仃,她肩负的太多,你一定要帮她……答应我,好好照顾她……我喜欢菊花,西城的菊花都是我叫人种的,我死后,你一定要在我的坟前种满菊花,秋天时候,我就会回来……”
人都会死,生老病死,但秋如雪死,太过于残酷。
对于西城,这是巨星陨落,一员大将就此没落,西城的军队无了主帅。
对于公主,这是失之臂膀,亲者痛仇者快,王座未稳,最忠心无二的人离开。
对于江玉喜,像入了地狱。
地狱是黑暗的,他不曾想,这个西城闻名的第二美人,竟然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临时前还关心着自己,他咒骂着自己,骂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好她,骂自己是猪狗,那天晚上不是做梦。
泪水遮挡了一切,只有黑暗。
痛哭一场后,江玉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痛定思痛,直到出丧。
谁说秋如雪没有亲人?
西城上下皆是她的亲人。
就连公主,都为其披麻戴孝,西城的大将军,国家的顶梁柱,说走就走。
马帮的人为其披麻戴孝,这是帮主要求的,不问因果。
百姓为其披麻戴孝。
江玉喜用马车拉着棺材,缓慢地驶入长乐街,驶出长乐门,驶入大理寺,驶入皇家墓地。
马车上放满菊花,秋如雪就躺在菊花上面,面带微笑。
夕阳下山时,江玉喜还坐在坟前,把弄着菊花。
马帮的人就在不远处。
梅香玲和慕容燕有些失落,却又不得不管。
“姐姐,你去劝劝他,人都死了,再怎么伤心,人也不会活过来。”
“你怎么不去。”
“我比你小,不知道怎么说。”
“唉,要是我,说不定会自杀。”
“为什么啊?”
“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谁看不出来啊,连小孩都看得出来,他喜欢她。”
“不是喜欢,是爱。”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喜欢就是可以交朋友,爱是可以生与死。”
慕容燕不再说话,她走进了大理寺,走到佛像前。
梅香玲走到坟前,叹息道:“秋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临死前都在担忧你的安危,咱们走吧,为她报仇去。”
江玉喜站了起来,精神十足道:“好,报仇去。”
很快,教府的人出动了,执事府的捕头出动了,马帮出动了,西城的武夫也出动了。
此时,最高兴的,是陈富贵,西城的大将军一命归西,全是他的功劳,他没有出丧,而是和一帮元老在府里喝酒庆祝,过了今日,独孤氏的政权或许就此没落。
“老爷,有官兵。”
管家神色慌张地跑进大厅。
陈富贵红着酒笑道:“看你那样,能做成什么大事,官兵有什么害怕的,我就是管官兵的,用不了多久,这西城的兵马,都要归我管。”
管家哆嗦道:“不……不……不是不是……是……是是是……是……”
陈富贵端起酒杯道:“什么是不是,滚开,别扫了我们的雅兴。”
管家指着门口,扇了自己一耳光道:“是江教头带着人来了。”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江教头何人?
角落里有人道:“莫不是马帮的那小子。”
江玉喜驾到——
陈富贵起身便跑,他不得不跑,江玉喜是秋如雪的男宠,天下人谁不知道,这个时候来,不是寻仇是什么——陈富贵从侧门跑,跑到院子里,见前面有官兵,急忙折身往后门跑,跑到后门又折身往前门跑,跑了几圈,见围墙有楼梯,就爬楼梯,酒喝得太多,爬了几级又掉下来,胆子破了,身子软了,爬着爬着就瘫了。
官兵已经围了陈府,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元老们则不怕,一个小小的教头,还能怎么样,就算是秋如雪还活着,也不能怎么样。
江玉喜不是执事府的人,他只能带着新兵,骑兵营的新兵,个个嫉恶如仇,个个要为秋如雪报仇,个个不怕死。
很快,陈富贵就像一只小鸡般被拎到江玉喜面前。
陈富贵的爹陈太爷气势汹汹地冲到江玉喜面前指责道:“你是何人,竟然私闯民宅,可知我陈家是什么人。”
江玉喜道:“是什么人,当世君主,还是剌杀在将军的幕后凶手?”
陈太爷道:“你不过是小小的教头,以下犯上,你可知今日在我府上的人都是谁。”
江玉喜道:“我不知你府上的客人是谁,我只知今日乃西城大将军出丧之日,全国上下无不悲痛,尔等竟然违背人伦,在此寻欢作乐,来人,将此老匹夫棍责五十,让他清醒清醒。”
士兵们一涌而上,揪住陈太爷,摁在门口的板凳上,你一棍我一棍,打得陈太爷哭爹喊娘。
元老们自知有错,自然不敢出声。
江玉喜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富贵,眼睛里全是仇恨,问道:“你就是陈富贵?”
陈富贵胆怯道:“江爷,下官就是陈富贵,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我爹七十多岁了,经不起打啊。”
江玉喜道:“就是你找紫衣门暗杀大将军,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陈富贵道:“不是我啊,江爷,真不是我啊,是他们,是他们指使的。”说着,指着元老们。
江玉喜看着元老们道:“是吗,原来这里的人都是幕后凶手,难道今日大将军出殡,尔等在此作乐,来人,全抓起来,送到执事府关押起来。”
陈富贵道:“江爷,现在全都清楚了,我愿意作证,真不关我的事。”
江玉喜起身,拔出边上士兵的腰刀,手起刀落,砍下了陈富贵的人头。
杀人偿命,杀大将军之人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
江玉喜捡起陈富贵的人头,盯着元老们道:“今日我就拿了你的人头,祭祀大将军。”
只道是:
来年菊花定盛开,爱人一去何日见;
匹夫焉知国安宁,恩仇已谢阎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