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独孤玉蝶而言,梁正的死,是一种预示。
同为城王,却都是一个结局,沦落在王家的寺庙里,看着大好江山离去。
东城之乱乱于王不理政,西城之乱乱于王权外移。
唤来主持,吩咐为梁正立一牌位,置于殿中供奉,主持犹豫不前。
“城后,梁正乃东城之王,并非独孤氏一脉,更不是西城英烈,自有东城为其修书立传,本寺若立牌位,恐遭世人非议。”
“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那你去问问公主,看她是否忤逆此意?”
“贫僧无意冒犯,寺规如此,如城后执意如此,就请废了贫僧之位。”
“信不信我杀了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以下犯上,罪该至死。”
“你们还是独孤家的人吗,怎么都变了?”
“贫僧一直未变,西城寺一直未变,变的是城后,梁正之死,与城后何干,与西城何干,生老病死乃人间常事,城后又何必违背寺规,为那不相干之人立牌位。”
“是不是公主让你看着我,把我当囚犯,如梁正一样,下一步就是下毒害我是吗?”
“城后多虑,贫僧不曾见到公主,公主也未曾传令于我。”
“我多虑,我派人去杀驸马,公主能放过我?”
“朝堂之事,与贫僧无关,贫僧只管这寺中之事,城后累了,还是休息吧。”
“我不累,我要回宫,我要问问公主,她恨不恨我。”
“城后,听贫僧一句劝,放下权势,在佛前清修,为子孙祈福,这才是归身之道,世间纷争,只会扰乱心智,迷失自我。”
十年前,独孤玉蝶想要杀手,手起刀落,哪轮到寺庙的和尚如此教训,更不会屈居寺庙当中,她比谁都清楚,杀不死驸马,南城军临城下,公主听信外人,母女成仇,王权必然像东城一样易主。视江山如命,并非独孤玉蝶这样的女人而想,而是独孤氏一脉相传的规则,容不得她想别的,只要牢守天下,独孤氏就不会被外人吞噬,必要的时候,她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放过。
幕鼓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西城后为东城王送别的声音。
“来人——”
“城后何事?”
“驸马回来了吗?”
“小僧不知?”
“快叫主持来。”
不一会,主持小跑而来。
“城后唤我何事?”
“驸马回来了吗?”
“回来了。”
“你不是不出寺院吗,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今儿闻得香客议论,驸马取得灵泉而归,民众庆贺,夹道相迎。”
“他倒是出尽了风头,那独孤十九呢,可曾见到?”
“贫僧未曾出门,不知此人。”
“快去,到宫中打听打听,独孤十九是不是死了。”
“贫僧这就派人进宫。”
独孤十九没死,回到宫中,看了御医,服药后便睡了下来。
公主挺着大肚子,到宫门前迎接驸马,文武百官紧随其后。
百姓都站在宫门前,挤满了大街小巷,场面盛大。
驸马道:“来人,将灵泉取些,倒入城中水井,让百姓也共享圣水,人人健康。”
百姓一阵欢呼。
公主上前道:“快些进宫吧,这些事让他们去办。”
驸马道:“好,我抱你进宫。”
说罢,竟然抱起了公主,慢步的进了宫。
此景,让百姓振奋欢呼。
“母后还在西城寺里。”
“她在那干嘛?”
“愧过呗,还能干嘛,要不是你命大,这会该我在西城寺为你守灵位了吧。”
“说什么呢,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让孩子听见了。”
“他听不见,你怎么不先回长乐府,梅家人可等不及了,你要再不回来,就要攻城了。”
“在城外见过大哥了,没事,只是担心我,放心吧,梅家不会攻城,岳父还没那么冲动。”
“可母后就没这么理智了,她竟然派人杀你。”
“这不没死吗,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今后不想参与朝政了。”
“西城没你不行啊,我不可能没有你。”
“咱们去南城如何,过普通人的日子。”
“我倒想。”
这天,士兵将灵泉倒入市井当中,突然就长出一朵莲花来。
宫中的琼树,也发了新芽。
举国上下无不欢庆,那一场王权的战斗,似乎从未发生过。
庆功宴在云燕楼举行,文武百官,王公大族,受邀而来,品一滴圣水,受一生王恩。
王大锤与五绝坐在角落里喝着酒。
“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去种种过,过上无忧的日子,你呢,还是回听雨楼当龟公吗?”
“我不是龟公,我是保镖。”
“不都一样吗?”
“怎么就一样了。”
“没想到,我妹妹沦落至此,唉,义父要是知道,定会伤心。”
“那就不要告诉他,现在令妹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入了长乐府,那就是贵人。”
“那你怎么不效力驸马,甘愿呆在青楼这样的地方,你这本事,当个将军也行。”
“过那打打杀杀的日子,哪有清新的日子好,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就应该过普通人的日子,走,我带你去听雨楼,那里的酒,更好喝。”
“好,不醉不归。”
“归什么,就睡那,我请。”
“真的吗?”
“咱们是朋友,别客气。”
雅间里,公主驸马一众,正聊着取水路上的趣事,自然也提打斗场景,梅问天脸色不好,坐在边上不说话。
梅香玲道:“大哥,你怎么不开心啊,玉喜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啊,明儿就带着人回去吧。”
梅问天道:“哪有你这样的妹妹,有事了就找娘家,没事了就赶人走,玉喜,你可要好好调教调教,这女人啊,三从四德还是要的,她虽嫁过来了,但娘家人才是最亲的,不能用完了就扔嘛。”
江玉喜笑道:“大哥莫气,我替她赔罪,这次多亏了你,来,我敬你一杯。”
梅问天道:“哟,妇唱夫随啊,喝了这杯酒,我是不是就应该走了?”
公主道:“梅大公子别和他们计较,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商量一下前往东城吊唁之事。”
江玉喜道:“是得商量商量了,对了,这关七不也在此吗,倒把他给忘记了。”
“哈哈哈哈……”
众人忍不住一阵大笑,笑声差点掀翻瓦片,更像一把利剑一样剌着一些人的心。
只道是:
圣泉哺民万事喜,早望尸骨墙下沉;
堂前香火万年烟,母子相离缘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