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的父亲叫做林海,母亲叫做陈丽琴。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做林颂书,今年十一岁,小原身九岁。灾难发生时是周六中午,陈丽琴是家庭主妇正准备做饭,林颂书从家附近的小学踩着水坑跑回家,外出摆摊的林海骑着三轮推车后脚到家门口,虽然因为外面长出的奇怪白色花朵滞留片刻,但林海老实却不傻,见花消失而有人在路边发疯咬人,飞也似地冲回家,还反锁上了门中的防盗门以及内门。
搜救队到林家所居住的村子之后,林海当机立断地让妻子收拾东西,开着车跟在搜救队后面过来了。
“能带的东西不多,不过我把家里的门窗都锁好了,等以后怪物消灭干净了我们再回来住。”陈丽琴伤感地说道。
“人活着就好,家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陈丽琴明显被瑞和这句话安慰到了,含泪欣慰地看着瑞和:“你说得对。”
“裴书!”林海看见瑞和赶紧下车,还招呼小儿子,“你大哥来了!”
林颂书坐在后座上玩手机,探头喊了一声“哥”然后又缩回去玩手机了。
“这孩子!”林海不满,陈丽琴赶紧说:“裴书回来了,正好到家里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我没敢动你的东西。”
瑞和摇头:“不用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要带的,我现在有的物资已经够用了。”
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就算儿子不在家,举家收拾东西离开时怎么样也得收拾一两样儿子的东西吧?大儿子可是跟家里失联半个月了,陈丽琴连大儿子的一件衣服都没带,也太忽视大儿子了吧。
这一幕上辈子也发生过,原身心大,没什么感觉,瑞和却发现一丝未来陈丽琴背叛原身的前兆。
陈丽琴对原身的母爱,在这时候就已经露出一丝虚假的端倪。
陈丽琴也有一些尴尬,赶紧对瑞和嘘寒问暖,还问他:“你现在住哪里?咱们自家有车,回来坐吧!”
“这车是我们家的?”
“咳,不是。”陈丽琴更尴尬了,“这是你爸在路边开回来的,车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车门开着钥匙挂着,你爸就将它开回来了。”家里哪里买得起车哟。
“我坐在军队的卡车上,就不回来坐了。”车里堆满了东西,瑞和也不想回来挤。林海不同意:“我们一家人就该在一起,你不回来像什么样子,邻居看到了要说闲话的。”
瑞和看向周围,这一片幸存者还都是林家同村子的居民,姨啊叔啊婶啊都在,有几个还跟瑞和打招呼,问:“哎哟裴书回来啦?回来就好,这世道就要一家子都在一起才安心呐!”那个又说:“裴书啊,回来就好了,你弟弟还小,还是得你和你爸一起扛起责任哟!”
都是好心话,也说得体面有理,瑞和含着晚辈谦和的笑容一一应下,却坚持仍回卡车上坐。
“哥,你书包里是什么呀?鼓鼓的是不是有藏好吃的?”林颂书探头出来,眼睛盯着瑞和的书包。
书包里的东西是瑞和在刚才搜救过程中从无人屋里拿的,有的房子里面的人变成丧尸,军队会将屋里的物资带走,瑞和虽然不是军中人,但他跟着一起杀丧尸,自然也有取用的资格,军人们不会说什么。
“不是吃的,是一些衣服。”
林颂书瘪嘴:“你是不是不肯分给我吃?我又不多拿你的,你好小气啊!”说完缩回头趴在椅子上不说话了,陈丽琴着急地开门去哄:“哎呀颂书怎么了?你是大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有话好好说,哥哥很疼你什么都会给你的,他说没有吃的就是没有,怎么会骗你呢?妈给你拿牛奶喝好不好?还是要吃饼干?”
林海也皱着眉头看着,叹一口气:“怎么这性子这么娇呢!”
瑞和在一边眉目沉静,什么都没说。林家家境不好,林海的父母早年接连生病,填进去大多积蓄。家里就靠林海种一些地以及摆摊赚钱,陈丽琴是家庭主妇,所以家中的情况一直很拮据。原身考上大学之后,家里连学费都拿不出来,原身便自己打工挣学费,后来周老师帮他申请了助学金,省吃俭用助学金能用很久,这才让原身的生活宽松一点,也让原身有时间入学生会,乃至后来成功竞选学院学生会会长,而不是陷于天天忙碌打工打工再打工的困境。
原身很懂事自律,但显然十一岁林颂书还处于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享尽父母的宠爱,便是骄纵也是惹人怜爱的。原身大弟弟九岁,觉得父母疼爱弟弟是应该的,他不是爱计较的性子,对此完全没有不满。
身为外人,脱离开原身原先的视野框架,瑞和就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林家这一家四口,似乎并不像原身记忆中父慈母爱、兄友弟恭那般相亲相爱。
很快,陈丽琴哄小儿子失败,不得不跟瑞和商量:“他怎么都说不听,要不你把书包给他看看,他自己看过没有就会消停了。唉,这个冤家!”她抱怨着,眼中的疼爱与笑意却不减,幼子如此撒娇不听话,其实她并不烦恼,反而觉得可爱,也感觉到哄孩子的满足。
瑞和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淡笑着将书包解下来递给陈丽琴。林颂书立刻将书包打开,将东西刷刷刷地一翻,果然除了衣服什么都找不到,噘着嘴将书包一丢,发出一声“切”。
“都说没有了,你偏不信。”陈丽琴手快地将翻出来的衣物塞回书包里还给瑞和,瑞和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多待一秒那种局外人的感觉越浓。
他大步往卡车走去,边走边想:我得将原身关于父母相处的记忆翻出来仔细看一遍。
事实上,瑞和得到原身记忆的多寡、详略,都取决于原身自己的记忆深度,原身若是对某件事印象模糊,瑞和得到的也是模糊的记忆。瑞和坐在车上,边整理背包里的衣服边查看记忆。他之前查看记忆时重点都放在了末世的信息上,并没有关注原身与父母相处的记忆,这一次专门来看,他心思细腻,自然看出了不对劲。
“裴书,叔叔阿姨都还好吧?”张猛爬上车坐在瑞和身边,“真好啊,你们一家团聚了,哎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回去跟家人一起坐吗?”
苏芽瞥了张猛一眼,心中嘀咕着林会长回来后脸上根本不见跟家人重逢的喜气,张猛怎么这么没眼色。
没眼色的张猛拿过瑞和脚边的衣服帮忙叠:“这件风衣不错,怎么这么皱巴巴的。”
瑞和便说:“这是给你找的,你应该正好能穿。”
“咦?”张猛惊喜,“真哒?”立刻脱掉血污的外衣套上风衣,“不错不错,连袖子都刚刚好,谢啦裴书!”
“现在我们在路上不方便洗澡和洗衣服,所以要勤加换衣服,特别是沾了丧尸血的外套,尽量能换就换,等我们到基地有房子住之后有条件洗衣服,就不需要这么耗费衣服了。”瑞和轻声说,“我们现在都没变丧尸,这是幸运,但细菌病菌的问题仍热不容忽视,不能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因为卫生问题染上疾病,知道吗?”
“知道了裴书,所以我才说要多找一些新内裤嘛。”张猛插科打诨,苏芽捂着嘴笑:“你不要总是将内裤来内裤去挂在嘴边嘛,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你戴着眼镜很有气质很文静的样子。”
“那是学霸的伪装知道吗。”张猛推推眼镜,“以后你就知道了,戴眼镜的人不一定斯文。”
军队再次往前行,两天后正式折返,带着大批物资以及幸存者返回军区驻地。
返程比来时更加不平静,这一天,军队遇上了一波又一波的丧尸潮,它们聚集在一起发动攻击,能够瞬间冲破军队的外部防御。冗长的车队被一次一次冲击得七零八落,幸存者的尖叫声响彻半空,身穿军装的指挥官站在坦克车顶,大声呼喊:“拿起武器!不要抱头逃命,那样只会死得更快,拿起武器保护你们自己!保护你们的家人啊!”
在枪声炮火中,有人开始反抗,也有人哭叫着躲藏。
车窗被打破,四五岁的女孩吓得哇哇大哭,年轻的父亲看见一双手从窗外伸进来,那双手来自地狱,沾着血迹和污垢,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女儿伸过去。他大喊一声,拿起一把菜刀剁过去!
血液喷溅,双手齐断。但丧尸仍然不折不挠地将头伸进来,大张的嘴巴喷发着腐臭之气,眼睛处只剩下两个窟窿,年轻的父亲一把将女儿抱到身边,伸脚用力一踹!将丧尸的头踹了出去。
结果他靠着的车门忽然打开,他抱着女儿跌出车外,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了另一只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他下意识地将女儿压在身下,额头和手肘撞到地面上。
“哇呜呜呜!”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活着,女儿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他环顾一周,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将刀从丧尸头颅里拔出来,赶紧道谢:“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跟我来吧。”瑞和将刀在丧尸衣服上揩一下,带路走在前面,将这对父女安顿在他所在的卡车内。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忙喊,“我叫谢争春,你呢?”
谢争春。
瑞和想起这个人是谁了,没有回头应了一声:“林裴书。”
“林裴书,我记得你了。”
瑞和挥挥手,再次冲进丧尸群里。
三天后,军队终于抵达安全基地。
第39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基地是由军区驻地以及附近的城镇一起圈出来的,该地军队消灭了自己军区中丧尸化的士兵、处理好内部隐患之后,便派出军队外出救援,同时留下人手、征召最近城镇幸存者一起建造隔离围墙。在生存的巨大考验面前,人们往往能够激发出惊人的潜力,因此瑞和看见的,便是一道长长的看不见尽头、高约三米的围墙。
进入基地的程序跟原身记忆中差不多,林家一家四口得到了一间二居室,瑞和想留张猛一起住,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张猛是我的好朋友,这一个月里我们互相支持合作无间,也是亲密的战友,他的老家在海市,父母都不在身边,我想邀请他过来一起住,还可以互相照顾。”
林海是一个老好人,自然是同意了。陈丽琴不太高兴:“家里本来就窄——”
“颂书年纪还不大,现在是特殊时期,就和爸妈你们一起睡吧。我可以跟张猛睡这间小屋,床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张猛站在一边乖巧地笑,陈丽琴还是很喜欢张猛这种看起来就读书很厉害的斯文学生的,见儿子坚持,客人也在场,再拒绝的话就不太好看了,于是应了下来。
两人走在路上逛基地,张猛边瞧边跟瑞和闲话:“苏芽他们被分到了另一个区,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环境怎么样。”
“住的地方能遮风挡雨就行,我在想我们接下来的生活要怎么办。”瑞和从地上捡起一朵被踩扁的牵牛花,端详两眼后将它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基地只提供住所不提供食物,我们搜集到的那些食物总有一天会吃光的。”
张猛收起笑容,无奈地瞪了瑞和一眼;“裴书,你以前没有这么讨厌,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嘛。”
瑞和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张猛哼哼地撞回来,两个青年肩并肩继续往前走,瑞和轻声问:“还有你的父母,我知道你日夜惦记着他们。”
“是啊,我一直不敢想他们现在到底还活着没有,那两场雨两次魔花……我不敢想。”
“所以我们不能停下脚步,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这也许能改变我们的人生,也许会将我们拉进地狱,但我仍然想要尝试。”瑞和脚步不停,好像说着的只是“今晚吃什么”的普通话题,“我摘到了那种白色的花,我打算吃了它。”
张猛张大嘴巴,面露震惊:“你疯了吗?!那种花你怎么敢摘?!”张猛第一次在路边看见那种淡金色的绒花时真的吓一跳,除了颜色之外,那花跟带来末世的白花长得一模一样,他亲眼看见那些军人戴着手套口罩摘下那朵花放进玻璃瓶里。
那是厄运!那是病毒!
“不对,你还想吃?!裴书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张猛简直要疯了。
“我没有疯,我也没有开玩笑,冷静一点,他们都在看你了。”瑞和拉着张猛继续往前走,“我还没吃呢,只是先跟你说一声。我无法确定吃下它后会怎么样,所以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我变成了丧尸,我需要你杀了我。”
“林裴书!”张猛听出瑞和主意已定,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他盯着瑞和,“告诉我你怎么突然生出如此恐怖的想法,太危险了!那朵花在哪里?我要砸烂它!裴书,你冷静一点,一定是被那朵花蛊惑了!那是恶魔之花,它含有剧毒!它蛊惑了你!”
“老张,张猛,你听我说。”
瑞和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张猛。其实瑞和能够确定服用圣花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他的消息来源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只能以激进的态度让张猛以为他是想要异能而打算铤而走险。
来到基地的当天晚上,瑞和就在张猛的照看下服用了圣花。淡金色的圣花一点味道都没有,入口就感觉到丝丝绵绵的口感,然后喉咙发痒,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圣花就吃下去了。
每一次圣花出现,颜色一次比一次深,末世第七年的出现的圣花呈现纯正的金色,服用的效果更胜往昔所有。因而颜色的深浅代表着圣花的效用以及等级,颜色越深的圣花越让人追捧。
瑞和吃下这朵淡金色的圣花后不久,身体就有了变化。他先是感觉到喉咙痛,眼睛发晃,头重脚轻,浑身虚软无力。张猛一摸他的额头:“发烧了!”语气惊惶,“裴书你发烧了!”
“没关系,我躺一下。”瑞和心中有底,服用圣花都会有反应,发烧很常见。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甚至还背起了静心咒,背了两遍之后身体的不适感开始变淡,思维陷入梦乡。
张猛守在一边,握着菜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他想了很多很多,如果裴书成功了怎么样,如果裴书失败了——变成丧尸了怎么办?
他颤抖着手去摸瑞和的额头和鼻息,艰难地等到隔天清晨。末世一个月过去,深秋已至,今早秋风微凉,张猛在疲困中被凉风吹醒,腾一下跳起来冲到床边。
“裴书啊,张同学?出来吃早饭了。”
外面传来陈丽琴的叫声,张猛不敢应,先伸手去摸瑞和的鼻息。
瑞和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张猛坐在地板上,正捧着碗呼噜呼噜地吃面,方便面浓郁的香料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窗户似乎开着,送进来外头鸟儿清脆的叫声。
“你醒啦?!”张猛心有所感,抬头看过来,嘴角立刻咧开,“你他娘的真是吓死我了!等着,我给你盛面吃!”
张猛风风火火地端进来一大碗面,一把塞进瑞和手里,瑞和确实饿坏了,低头就吃了起来。
“我真是被你吓没半条命!还好我摸到你的鼻子还在喘气,不然的话……不过真的很好笑,我推你推不醒,却听见你的肚子在咕咕叫,那响儿大得跟打雷一样,我就知道你醒来后一定会饿,所以打算先给你煮好面,没想到刚煮好你就醒了,正好面还没坨。对了我还放了两个卤蛋在下面,你翻翻。”
瑞和吃得特别快,吃完才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谢谢了老张,我睡多久了?”
“两天两夜了。”张猛的笑意收敛,“你的父母很担心你,你再不醒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吧,你这人就不会说谎。”
张猛看了看门,走过去将门锁了,然后蹲到床边轻声问:“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吧?他们听见你高烧不醒,竟然说要将你抬出去,怕你变成丧尸伤到你弟弟。”
其实吧,大家都怕丧尸,这无可厚非。张猛自己也怕,若不是被瑞和带着从丧尸最好对付的时候开始学杀丧尸,他也怕得不得了。哪怕现在他已经能轻松地同时对付两只丧尸并且有信心自己不会受伤,他也还是怕。
他怕死,怕变成丧尸,也怕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
害怕这种情绪,张猛能够理解,但如果要变成丧尸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好伙伴,对朋友的担忧就能压下所有害怕的情绪。因而他很不能理解,为何一对父母会如此轻易地要放弃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变成丧尸呢!等到变成丧尸了再来舍弃也不晚呐!
“我不肯,后来你父亲找了巡逻队的人过来,打算让巡逻队的人将你带走,结果你刚到医院就退烧了,所以我又把你背回来了。”
“我知道了。”瑞和盘腿坐在床上,摊开右手,一朵蓝色的火从手心窜出来,幽蓝神秘,“看,这是我的异能。”他对张猛露出笑容,“我成功了。”
张猛张大嘴巴,喉咙发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团火舍得眨眼,好半晌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成、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