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皇帝给了瑞和一道密令,命他查明西厥各种异常动向。
“不得泄密!”
瑞和领下密令,叩首应下。
“微臣必定不辜负陛下所托,有生之年一定查出真相,护我大燕。”
这些天皇帝过得很不好过。西厥有可能动乱的消息,让他本就急促的人生计划更添威胁与压迫,稍不注意就全盘皆输。他找来最信得过的内阁大臣商议,这份折子真是如同晴天霹雳,一朝惊醒梦中人。多少年了,西厥的威胁似乎已经成为陈年往事,他们忘了西厥人如同野狼的勇悍与骁勇,与生俱来出色的骑术,如果他们真的重新崛起了,带来的威胁无法估量。
不过这折子上罗列的线索也只是猜测,还需要更多佐证。皇帝不愿意派出明面上的力量去查,以免国内夺储局势再添风波,再有一点,他不愿意在自己收紧军政多年的最后关头,见到那些将领重新躁动起来争权。
不用怎么挑选,皇帝就知道卫振善会是最好的一把刀。如同前几年他曾经生出过的算计一样,此时的卫振善仍然具备那种优秀特质:趁手好用,可以安心给予权力,反正卫振善也没几年好活了,没有后患。
西厥的事情是卫振善挖出来的,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这个任务,也不必担心秘密外泄。没有自己的命令时卫振善就已经尽力查明真相,若是自己给了他权力,卫振善肯定更加奋力勤勉。
“好,很好。”皇帝满意点头,“卫振善,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消息一出,难免在朝堂中掀起一番热烈议论。皇帝找的这个借口的确合适,执政五十年,身为大燕国史上执政最长的皇帝,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为了五十年大庆能够更加荣耀体面,重建一直旧时颇有声名的名军,何尝不是一种光辉的装裱呢?
至于借此得到兵权的武安侯世子?真正的兵权全在陛下手中呢,重建的卫家军顶多跟普通銮仪卫差不多,称不上兵权不兵权的。众人议论的点很快偏向皇帝对卫振善的偏爱,正三品提调使的名头的确让人眼红,卫振善才多大啊,这就当上正三品官了,哪怕是武官职位,也足以让一些奋斗一辈子却卡在正四品官位的人侧目艳羡嫉妒了。若是卫振善这事办得漂亮,等陛下执政五十年大庆过后肯定还有得升迁。
“真是同人不同命,卫振善真是命好,陛下不喜武官,可我瞧着封给卫振善的提调使与其他提调使不同,竟然可以独自征兵,说出去也够风光的了。”这是羡慕的。
“我觉得也没什么,卫家军以前声名显赫,是真正从血路里杀出来的荣誉,现在重建整出来的却是花架子,不顶用摆出来还丢人,反倒坠了先辈辛苦打下来得名声!”这是嫉妒说算话的。
“多整出一支军队,虽说人数不多才两千兵丁,但也是一笔支出,前一阵江南洪涝赈灾支出不菲……”这是客观分析的。
不管外头怎么讨论,武安侯府里一片欢庆。老夫人听到消息喜极而泣,连连吩咐下人准备东西祭祖:“这可真是好消息,你祖父在世时就遗憾卫家军被解散,临终前仍哭着说卫家军在他手中没落,对不起列祖列宗,现今可好了!卫家军重组了,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祖父以及各位老祖宗,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武安侯也欢喜至极,他无法请假回来,就让随从捎话回家,让妻子摆宴席请客。
摆宴之后不久,瑞和就回边城了。他带着圣旨与吏部兵部的相关证明,开始招揽兵丁,很快,他就征收了一批由原卫家军以及原卫家军后代组成的具有一定凝聚力的兵丁,之前暗中经营起来的人手也光明正大地充入卫家军中,为他所用。户部的军资还未到,瑞和自掏腰包养兵。一面蓝底绣金字的“卫”字军旗被他亲手插上,迎风烈烈,老兵们老泪纵横,瑞和看着这面旗子,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第908章 嫡长子
白马过隙,又是五年过去。
在瑞和努力练兵,探查西厥情况的时候,燕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五年间,顾怀玉与妻子万明意生下了两个儿子,老夫人身体康健,在有了曾孙子之后,日常生活除了等待远方大孙子的来信,就是等待孙媳妇带着孩子来给她请安,享受天伦之乐。
上回瑞和回京述职,在进燕京城之前先去了一趟佛陀寺,皇后没有见他,只是收下了他带来的礼物。这五年间,皇后继续待在佛陀寺没有回宫,惠妃被三皇子连累禁足,三皇子在流放禹城的第六年病死,惠妃一口气上不来也跟着去了。
朝中,五皇子七皇子在朝中与八皇子斗得天昏地暗,瑞和回京述职后再返回边城的那一年,修皇陵的四皇子终于得诏得以返回燕京城。
隔年,四皇子揭发出原来当年金兰围场刺杀一案跟七皇子也有关系,就是七皇子陷害了他。旧案重审,七皇子被罢黜王位,撤回所有职位。某一天,四皇子遇刺,凶手直指七皇子,确凿证据之下七皇子认罪,被判宗人府圈禁。而四皇子面容有损,止步大位之争。
今年,徐嫔被爆出私通侍卫的丑闻,皇帝震怒,赐徐嫔流朱毒一杯,撸掉徐家所有成年男丁的官职,八皇子也受了牵连,差事全掉。
五皇子竟成最后赢家,皇帝身体开始变差,朝中又掀起了请立太子的浪潮。这一次皇帝再也无法推脱,让内阁拟旨,广开言路,让众臣们推荐适合做太子的皇子人选。就在这个当口,燕京城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民间议论纷纷。
“什么?二皇子竟然有儿子孙子了,病弱的毛病也好了?”青樾城,庄域还跟以前一样跳脱,听瑞和说完后惊讶道,“这、这是在唱戏吗?”
瑞和笑着说:“什么唱戏,那可是二皇子又不是戏子。”
“二皇子都四十好几快五十岁了吧?这冷不丁蹦出来两个大儿子六个大孙子,难道不比唱戏精彩?”庄域嘶了一声,“这也太能瞒了吧,把儿子养成外室子二十多年,那可是龙子凤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死。”
庄城瞪了弟弟一眼:“口无遮拦,快些住口吧!”看向瑞和,“善儿,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是何用意?”
虽远在边城,但当地有头有脸的将领都会关注燕京城的消息,特别是这几年皇帝日渐年迈,大家都很在意夺储的结果。勇定将军府也不例外,他们府还出了一位庄嫔娘娘呢。善儿表弟的消息来得比他们快一些,但二皇子的这则消息有什么需要“转告”的意义吗?再过几天他们也能知道了。
“城表哥也觉得这只是一个让人疑惑的笑话吗?二皇子在这个关头爆出自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你以为只是为了给众人增添笑料?”
庄城愣了。
“龙子凤孙,做什么要藏头藏尾?两位表哥只需要想一想,现在朝中立太子呼声最大的是谁就能明白了。”
“是、是五皇子——二皇子也有意夺储!没错,二皇子贤名远播,前几年还领头修了藏书楼和经世碑,在文人中名声极好,可惜身体不好还没有子嗣,所以没人认为他可以当太子。”庄城迷惑了,“善儿你的意思是二皇子在扮猪吃老虎?可这隐瞒子嗣二十多年实实在在是一步臭棋啊,这消息一出来,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跟我和庄域一样觉得好笑荒谬,这对二皇子来说肯定会带来名誉上的损伤,他这是图什么?”
“肯定有利可图。”瑞和淡淡地笑,“你瞧瞧,他不就借着隐瞒子嗣这事在夺储风波中隐形了二十多年吗?他底下的弟弟们一个个失败,他想做的是黄雀。”
庄域搓搓手臂:“二皇子挺吓人的哈,这么能忍。不过皇子们怎么抢都跟我们没关系吧。”
“二位表哥都忘记了?庄嫔娘娘所生公主前些年嫁给了户部右侍郎家嫡长孙,而二皇子的三女儿嫁到了户部右侍郎姐姐家,也就是瑾国公夫人的孙子。二皇子身体不好,在户部挂过职,你们还觉得二皇子这件事跟你们无关吗?”
在庄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庄城蹭地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感激地看了一眼瑞和,大步往外走。
“大哥?哎大哥?!”庄域一头雾水,喊了几声却见庄城已经走得没影儿了,奇怪地问瑞和,“善儿,你跟我哥打什么哑谜呢?”
瑞和便跟他明说了一遍。
庄域忍不住蹦出一句边城当地的脏话:“我们将军府不会被牵扯进去吧?我爹说了绝对不会参与夺储的!”急急忙忙地也要走,抽空回头朝瑞和说了句“表弟我先回家了啊!”,一眨眼,也不见了踪影。
青樾城离三余城不算远,一个时辰就能到。勇定将军听了儿子转述,也有些发愁,不过他很快就劝好自己,安抚好儿子们:“豪门世家关系盘根错节,牵来拉去总能攀上亲戚,也不算大问题。咱们全家都在边城,那边再多风波也牵扯不到我们家的。”这时候他有些感慨还好陛下打压武将,他虽然是三余城总兵,但兵权分散于三人之手,要想调三余城的兵力,需得三人同时拿出虎符,再告知镇抚使盖章通验。如此,旧时在外领兵将领送妻子儿女留京为质的要求逐渐放缓,到后来不再是硬性规定,他才能将妻子儿女全都留在身边。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庄城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善儿之所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看意有所指。”
庄域又晕了:“哥,你们说话我怎么老是听不懂,怎么又是意有所指了?”他挠着头,两眼迷茫。
瞪了一眼傻憨憨的弟弟,庄城有些无奈:“你啊,要是能分两分力气长在脑子上就好了。善儿是想提醒我们,姑姑在燕京城是不是与二皇子合作了。”
勇定将军愣住了:“不可能吧,你们姑姑胆子小,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的,去年我回京述职还送东西进宫,你姑姑让太监传话出来,说她‘一切安康’,那太监是你姑姑的心腹,说她自从公主下降之后极少出门,每日便是在佛堂里念经——”
“我记得公主的亲事极为不错,当年父亲您还感慨过,道姑姑不甚受宠,陛下又不关心公主们,好在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替公主择的驸马不论家世与才华都是上乘。如今想来,公主这门亲事有些不对劲,那么多公主,除了最受宠的宁河公主,其余公主的亲事都很寻常,一看就是皇后娘娘按流程为公主择亲,大面上挑不出错罢了。为何我们公主表妹就能得到这样的好亲事呢?再说了,皇后娘娘这几年退居佛陀寺,闭门清修,公主表妹的亲事说是嫡母皇后所赐,不如说是分掌后宫的三位娘娘安排的,二皇子的母妃可是四妃之一的贤妃。”
户部右侍郎的嫡长孙是实打实的青年才俊,有缘分的是与善儿是同榜进士,后来善儿考中状元,那位嫡长孙考了榜眼,在翰林院三年后外放做官,去的是富饶繁荣的江南地带做知县,任期到后听说右迁知州,可见未来前途无限。公主下降后随着驸马外放,过的日子比其他公主强多了。
勇定将军心口骤然狂跳起来,他抬手止住儿子:“你先别说了,让我想一想。”书房里父子三人没有人说话,见父亲和大哥神情严肃,庄域心中焦急却不敢开口。
“正好中秋将至得送献礼进宫,东西早就准备好,那就提前送进京吧!”最后勇定将军拍桌子做出决定。不能因为几门亲事就肯定说妹妹跟二皇子一派有关系,但这事不能轻忽,若是猜测是真的……妹妹拿什么跟二皇子交易?只有他这个哥哥了!傻妹妹哟,他这个哥哥死守边城,能给二皇子什么助力?他得手书一封给妹妹,提醒一番才安心。
将消息送到庄城兄弟手上后,瑞和就没有再管了。知道庄嫔竟然跟二皇子一派有交易,也是他留在燕京的人无意间发现的。
二皇子注定不会成功,勇定将军府要是被拉下水,那就是无妄之灾,所以得提醒勇定将军府一句。只是窥探皇子宫妃到底不能摆在明面上,落人口舌,因而瑞和只能暗示。
边城路远,燕京城的消息快马加鞭送来至少需要十日,用信鸽的话能再缩减两天,瑞和这些年培养了一条情报线,因而情报能比别人稍微快一些到手。送走庄城兄弟俩之后,瑞和就去练武场看卫家军训练。
五年过去,已成规模的卫家军看起来已经是优秀成熟士兵的模样,这是他花了大笔大笔金钱砸下去培养的成果。
最好的训练条件,最好的生活条件,以及最好的军械设备。朝廷的拨款其实并不够用,瑞和填下去自己的私产。
早些年他在京城就有做生意,因心中藏着事,来边城后他也没有拉下赚钱大业,有了卫家军后还拉起了一条大燕-西厥-婆贞的商队。过了西厥便是婆贞国,这是一个商贸发达的大国,与周边大国小国关系都处得极为融洽,不过与大燕少有往来。原因无他,婆贞与西厥商贸往来需要经过西厥,早些年西厥强横凶猛,商队经常被袭击,没办法,只能让西厥人充当中介,婆贞与大燕通过西厥这个中转站进行交易,凭白多了一层税赋,交易成本提高。后来,婆贞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大燕引进了一批匠人,不再需要高价从大燕购买丝绸与陶瓷,这条贸易线就被毫不留情地断掉了。等到四十年前西厥大败,西厥人没胆子再掐婆贞与大燕的商队,却也因为没什么赚头没多少,商队并不乐意前往。
七年前瑞和在岁城建陶瓷窑,老夫人从京中帮他送来一批匠人,瑞和研究了一番婆贞国的文化,亲自画了几款花样,烧出来的成品同时具备大燕与婆贞文化特色,瓷瓶在阳光下纹路像在流动,极有美感,被取名流金瓶。那批瓷器穿过西厥领地被送到婆贞国,文化相融的产物果然极合婆贞国审美,又切合了婆贞人对大燕文化底蕴的推崇,一时热销,供不应求。借着流金瓶,瑞和成功拉起一支商队,又有卫家军随护左右,几年下来商队发展壮大,收益颇丰,将卫家军养得“膘肥体壮”。不是没有人看不过去,一封折子送到燕京城去弹劾他“借职务之便私自揽财”。
用卫家军护卫私产商队,这是以权谋私!
不用瑞和去辩驳,皇帝就将折子驳了。专门放密折的箱子里,还压着瑞和那本阐述以商队掩盖卫家军探查西厥行动的折子呢。
如此,边城也就没有人敢对瑞和用卫家军经营商队再说闲话了。当然,暗地里闲话还是少不了的,只要没说到自己面前来,瑞和全当没有听见。
过了一个多月,庄城单人飞骑赶到青樾城,翻身下马大步跨进来,不顾门房和管事的接待径直往前走。瑞和收到通报,有些疑惑为何庄城这么激动,放下手头的地图走出书房去迎接。
见到瑞和,庄城眼睛里像亮起一簇火:“表弟,五皇子被剥夺王位贬谪出京了,你知道吗?”
第909章 嫡长子
瑞和摆手让急急跟在庄城身后的下人退下去,招呼庄城进书房:“我知道。”可这值得庄城如此激动地来询问吗?
进了书房,庄城不坐不喝茶,直截了当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五皇子被贬的原因?”
瑞和觉得不对劲了,他皱着眉头:“不是说不孝无德,不尊君父么?”他给庄城倒茶,又引他坐下,庄城直愣愣地站着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一句话:“是,不孝无德,不尊君父,那你可知道五皇子是如何不孝无德不尊君父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盯着燕京城吗?”
便是傻子也该看出庄城现在处于爆发前的痛苦压抑状态了,这种情绪还有一部分是冲着他来的。瑞和不知道其中缘由,直视着庄城:“我的确不知道,我家无意插手夺储,之所以我在边城还探听着燕京城的消息,是因为我不想当一个睁眼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燕京城的风波波及到。但我打听的也只是街头巷尾都能得知的消息,可没那个胆子去窥探天家私隐。五皇子的罪名一看就是天家不可外传细说的私密,我的确不知晓。”
庄城的呼吸很重,半晌才重重坐下来,浑身气力似乎都卸掉了。
“大表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庄城布满血丝的眼睛落下泪来:“庄嫔娘娘,我姑姑,死了。”
见他这幅模样,瑞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低声问:“怎么回事?!”
上辈子原身死的时候庄嫔还没死呢,听说那位表姑姑心性恬淡喜爱吃斋念佛,所以长寿富贵。
“你真的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四天前我的确得到五皇子被驱逐出京城的消息,但大表哥,你也该理解我的情报线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给我送信。”养一条情报线多难?没有紧急重要的内容,单独为了庄嫔去世而动用一次信鸽,那是无意义的损耗。
庄城这才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来。
原来半个月前,勇定将军的亲信队伍终于抵达燕京城,以送中秋节礼为由找机会往宫中给庄嫔送东西。娘家人来了,庄嫔自然找机会联络,派遣心腹宫人来西侧宫门与勇定将军的亲信叙话。亲信将一包银子银票并一封勇定将军亲笔写的家书递给宫人,宫内宫外不得夹带书信,亲信还有些担心,来取东西的庄嫔心腹姑姑很有信心地说:“你就放心吧,没有人敢搜检咱们庄嫔娘娘的东西。”
果然将东西都接了进去。
过了一天,那亲信依约又来西侧宫门取娘娘的家书,那心腹宫人传话:“娘娘让你告诉舅老爷,让他好好当差,娘娘一切都好。”
这话跟往年差不多,亲信赶紧点头,道一定会一字不落地转告。
回一趟燕京城,总不能给天家送完节礼就走,亲朋好友都不能落下。等送过一轮礼物,就有五皇子被废的消息传来,没让众人消化,五皇子第二天就被打包丢出燕京城了。在不安中,中秋大宴到了,亲信们打算大宴结束就走,结果第二天宫中就传出庄嫔娘娘突发恶疾的死讯。
晴天霹雳!
亲信们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是一个恐怖的噩梦。昨天中秋佳节,娘娘还赏赐了娘家东西,怎么才一天就没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成了皇家嫔妃之后,生死都与娘家无关了。勇定将军府全家都不在燕京城,更是连知会都不用。
亲信们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还是武安侯府的老夫人派人来找他,让他们先送信回边城,公主随着驸马外放不在燕京,那就去找庄氏族老,看庄氏要如何搞祭奠仪式。
庄嫔怎么说也是位居嫔位二十年了,从无过错,哪怕生前不如宠爱,死后皇帝也该看在她多年服侍的情分和公主的脸面,以及勇定将军多年驻守边疆的功绩上,循例给庄嫔追封妃位,以妃礼治丧才是。勇定将军是老夫人表妹的儿子,庄嫔按辈分是她外甥女,孙子在边城多得勇定将军关照,于情于理她都得去送庄嫔一程。老夫人命人将诰命服取出来熨烫,就等着宫中有旨意出来,她好进宫去磕头。
没想到宫中一丁点治丧的意思都没有,内务司和礼部全都安安静静的。这种奇怪的安静让人困惑害怕,庄氏出了嫔娘娘,哪怕娘娘不得宠爱,也是庄氏教女有方的典范,说出去也是一件体面荣耀的事情。庄氏不得不托人去问,只得来庄嫔已经被葬入青峰庵的消息。
青峰庵?那是皇家犯错妃嫔被罚禁足的地方,后山上还埋着不少没有资格入妃陵的“娘娘”呢。
堂堂嫔娘娘,没有追封没有丧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葬到青峰庵,其中深意让人心惊肉跳。
庄嫔到底犯了什么错?不敢问,不敢想。好在天家似乎没有问责庄氏的意思,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族长让人去给勇定将军的亲信传话,让他们速速离开京城别再逗留,以免再生波折。亲信们带着满腹惊疑伤心赶回边城,比驿站的书信晚了一天抵达三余城。
勇定将军收到信,心中悲痛不已,没想到回来的亲信又带来了妹妹死亡的后续,悲伤中平添怀疑与惊怕。亲信再将娘娘之前的书信奉上,看完后勇定将军眼中浮起疑虑。
怎么这信上的内容,看起来像是妹妹早就预知到自己的死期,正在与他告别呢?若是妹妹没有死,这封家书看起来不过是多愁善感了些,带着与亲人多年别离无法相见的伤感。“来世再续兄妹情缘,承欢父母膝下”,也可以看做是妹妹对他们已逝父母的追忆。
可妹妹死了!这封信怎么看怎么像遗书!
勇定将军追问亲信宫中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才牵连了娘娘,亲信摇头,说打听不到,宫中并无异常,中秋大宴照常举行,庄嫔娘娘也在中秋那天依照宫中规矩给娘家送来赏赐。因勇定将军府中无人居住,那赏赐跟往年一样是送到庄氏族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