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傅风云暂时驱除满心的杂念,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只希望那个“私”能够尽快查出与《风杨晨报》记者有关的所有信息。到那时,他就能有事做了,注意力便不会再集中在没有指望的蓝静怡身上。
暴力,或许才是纾解愤怒的唯一途径。傅风云冷冷地想。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手机铃声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傅风云的眼睛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猛地放出心满意足的耀眼光亮——
是“私”打来的!他一定是查到了所有消息!
用修长有力的手指迅速地滑下接听键,傅风云的口吻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丝内心的兴奋:“喂!是我。”
“傅少,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查到了那个在《风杨晨报》实习的记者的信息。”备注名为“私”的人继续用一贯的慵懒语气有理有条地陈述着所搜集到的内容,“冉舫恋,女,二十三岁,长相普通,家境一般,去年大学毕业后进入《风杨晨报》报社实习——”
“这些都不重要,”不耐地打断“私”的话,傅风云语气不善地要求,“你有没有查到?她是怎么拍到我和蓝静怡的照片?又为什么会偷拍我们?”
“你听我说完嘛!”听出傅风云心情不好,“私”并没有因此而怯懦谄媚,而是稍稍提高音量反驳道,“我下面要说的这一点,就是冉舫恋之所以要曝光你和那个女人的照片的原因。那就是——你是冉舫恋的心头肉。”
“嗯?”被“私”有些露骨的形容恶心到,傅风云沉默地咧了咧嘴角,尽量忽视自己浑身上下不断蹦跶着的鸡皮疙瘩,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单音节。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机那头的男人忙连声道歉,虽然口吻中并没有一丝感到抱歉的意味,“最近言情剧看多了,随口一说都能说出里面的词儿。傅少,没恶心到你吧?”
已经恶心到了。傅风云没有把心里的真实回答直说出来,轻咳了一下,保持平静的语气,说:“没事。你接着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据我调查,打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冉舫恋就一直在高年级学生口中,听到无数有关于傅少你的江湖传言,从此情窦初开,将你当做她唯一的梦中情人。”可以听出“私”并没有说谎,他在叙述中所用的语气完全是照搬言情剧中的男女主角,尽可能地朝着令人动容的目标所努力,“不同于一般含羞带臊的女生,冉舫恋将对你的迷恋公开于世,几乎到了大张旗鼓的地步,她的课桌上贴满了自制的你的贴纸,她的衣服也是定制的,上面是用你的照片来做成的印花。甚至,有女学生亲眼看见过,她在后腰上纹了你的名字!”
经过“私”的形容,冉舫恋的种种行为仿佛已经到了迷失自我的地步,作为被她暗恋至此已久的男主角,傅风云应该感到惊讶,或许还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愉悦感,并且笑出声来。
然而,令“私”失望了,傅风云非但没有轻笑,更是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来,反而面上全是不屑的神情。学生时代的傅风云一直是s市各大学校学生心中的重要人物,崇拜、歆羡、爱慕傅风云的女生数不胜数,甚至,傅风云在上幼儿园时就收到过女同学写给他的情书。冉舫恋的行径虽说有些疯狂,但对于傅风云来说,真心不算些什么。
唯一给傅风云留下印象的暗恋他的女生,就是傅风云高三时的一个学妹。
学妹比傅风云低两届,不同于冉舫恋的高调,她将自己对于傅风云的爱慕之情深深地埋在内心深处,不让任何人察觉到。所以,当这个学妹站在高三教学楼的天台上,准备往下跳时,没有人知道原因,更没有人将她跳楼的动机跟傅风云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傅风云自始至终坐在教室里,一直与休病假在家的蓝静怡发着短信,对此事一无所知。最终,学妹获救了,受了些轻伤,在父母、校长和老师的追问下,泪流满面地说出了原因,从此名声大噪,被其他学生封为“唯一愿意为傅风云自杀的女生”。
学妹的悲惨情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s市,自然也包括蓝静怡所在的学校。然而,身处飓风中心的傅风云竟然是从蓝静怡的口中了解到这件事情,以及于他而言只是陌生人的学妹。
“傅少,听说有个女生要为你跳楼?”
傅家的别墅里,蓝静怡的声音中并无任何醋意,但傅风云却听到了其中夹杂着的一丝不悦。这令傅风云心下大喜,也因此记住了这件事,却仍没有想要关心这个不知名的学妹的意愿。
谁都没有想到,学妹在没能吸引傅风云注意的失败之中逐渐黑化。
在某个周三的下午,她没有按时去学校上课,反倒带着从无证药店买来的乙醚,去往蓝静怡所在的学校附近,在蓝静怡必经的那条小巷子口,将她迷昏,拽进了七拐八拐的巷子里。
“傅少,蓝静怡没有来班里,也不在傅家。”
了解蓝静怡情况的班主任平日里就将蓝静怡设为“头号重点对象”。因此,发现在第一节课开始时还未坐在座位上,便先拨打了傅家的专线,确认蓝静怡没有在家后,又及时拨通了傅风云的手机号码,简单地向他汇报了情况。
眼神一变,傅风云立刻挂断电话,飞快地从正在讲课的老师的眼皮底下跑出教室。一边跑,傅风云一边打给傅家的保镖,吩咐他们仔细地分头搜索蓝静怡学校附近的每一个死角,务必要保证将蓝静怡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利落地骑上全球限量的越野单车,傅风云飞一般抵达蓝静怡所在的学校,凭借精准的直觉和内心的恐惧,傅风云很快在巷子里找到被学妹用刀抵住脖子的蓝静怡。
“你要什么?”没有废话,傅风云与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冷冷道。
“哈哈哈!”疯了般仰天大笑片刻,学妹一脸狞笑地咬牙切齿道,“她果然是你眼中唯一能够看到的女人!瞧!找不到她,你有多着急!一着急,你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你,要什么?”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刚才所问的四个字,傅风云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我要你看我一眼。”学妹的口吻近乎于乞求,从来到她身边开始,傅风云就没有看过她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躺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的蓝静怡身上。
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令她着迷,却从来不曾映照出她的影子。
傅风云问她要什么,一副只要她放下搁置在蓝静怡脖颈处的尖刃,他就能满足她所有要求的高傲模样。她不禁觉得,自己应该感到一丝荣幸,她心仪已久的男神终于对她说出了第一句只有四个字的话,而且,他终于第一次在乎她所求所想的东西。她应该感到荣幸,不管傅风云如此对耐心对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此刻,她最想要的就是傅风云能够看她一眼,好像如此一来,他们就说过话,他关心过她,还对视过一眼,即使下一刻就死去,也毫无遗憾了。
只有一瞬间,傅风云因学妹如此简单的要求感到讶异,不是钱,不是别的用钱可以买到的什么,只是他的一个眼神。
此时,傅风云还不知道,面前狞笑着的女生曾经为她跳过楼,他并不知道是她。
“放了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学妹,傅风云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清秀到有些平凡无奇,再移开眼神时,他已然忘记了学妹的样子,只剩下一张空洞洞的脸。
满足地由狞笑改为微笑,学妹刚刚把手中的匕首从蓝静怡脖子上拿起来,傅风云就如同一阵风般奔过来,一把将视若珍宝的蓝静怡搂进怀中,朝逼仄的巷子口疾步走去。
“你好!”
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或许是由于刚才那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傅风云还是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将眼神第二次投向学妹。
于是便看到学妹用匕首扎近自己左边的胸膛的一幕!
鲜红的血由于学妹的力气过大,从左胸处汹涌地喷出来,甚至有一些碰到了学妹的脸上。泪水稀释了血液,像是刻意调出的颜料般色彩柔和。在这张如同画布的脸上,傅风云记住了,普通的五官,淡淡的血红,他都记住了,还有那张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用唇形说出的两个字——
“再见。”
脚下的步伐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直到巷子口,傅风云才堪堪转过头。亲自将蓝静怡抱到了保镖开来的宾利上,傅风云依旧面无表情,却在这一瞬间脱下了习惯伪装于面上的老成,恢复了还没到二十岁的少年的青涩。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指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由于另一只手搂着怀中的蓝静怡,显得略微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