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道:“那是孩子他娘辫的。不过你咋知道,是我家老六要包电影啊?”
赵老三不待见王老三媳妇,一般人们都不待见嘴碎的人。
可是,大多数人还都离不开嘴碎的人,八卦啊、消息啊,基本上没有嘴碎的人是不行的。
“我刚从大队回来,听见赵小六跟书记说了,还有你们家,那个住在东村的,赵文武,他们俩个是一起去的,两人这一过去书记就广播包电影,这不是他们还有错?”王老三媳妇说道。
“说不定书记自己要看呢!”赵老三哼了一声。
“书记是啥人村里头还不清楚呢!”王老三媳妇笑,又开始挑事道:“赵老三,要是包电影,你打算出多少钱啊?”
果然赵老三一听出钱就肉疼。
这通电就花了一大笔钱,豆腐刚卖,还没赚回来呢,这又要往外拿钱,这还叫他活不活了啊?!
“没钱,一分不拿!”赵老三冷哼说完就回屋:“孩他娘没在家,你就别进来了,回吧。”
对王老三媳妇,赵三哥也不大客气。
王老三媳妇一撇嘴:“德行!”说着抱着膀一扭三晃走了。
赵二哥和赵二嫂搂了一车柴禾回来,听村人说要包电影唱大戏,还是赵文韬提出来的。
有点啥事不出几分钟全村的人都知道了,特别是还有关赵文韬的,更是传播的火速。
赵二哥一听包电影唱大戏,第一感觉这是好事。
为啥?因为他喜欢听戏,电影也喜欢看,特别是枪战,这是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了。
赵二嫂也喜欢,这年头没人不喜欢看这些,可她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钱。
“那一家得出多少钱啊?”赵二嫂问道。
村里人没说,现在还都不知道,说是明个去县里文化站问问才能定下来。
“其实不是赵小六提出来的。”有人纠正道:“是西村的赵文武,就是那个挖古墓的。”
“他提出来的上咱们村来干啥,他们西村愿意包多场电影就包多少!”有人不由道。
“就是,我还没卖粮食呢,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拿啥包电影唱大戏!”不舍得花钱的人说道。
“说的好像你卖了粮食就有钱似的,不还饥荒啊?”有邻里笑道。
“可不是咋的,这一屁股两眼子饥荒还没还呢,哪有钱看电影听大戏啊,书记就没事找事!”也有欠钱的道。
拜赵文韬所赐,整个西村拉饥荒还真不少。
“赵文武不挖古墓了吗,肯定有钱,叫他出钱,还有赵小六,他也有钱,他们哥俩把钱全出了吧,反正也是他们想看。”有人眼红道。
“叫啥赵小六啊,赵小六是书记喊的,人家有名字,赵文韬,你还学着书记喊呢?”不知咋地有人忽然说道。
大家伙略一沉默。
赵二嫂听了有点复杂,不知不觉小叔子在村里是个人物了,小名都不能叫了,得叫大名了。
两口子赶着柴禾车回到家,卸柴禾,赵二哥不见赵二嫂说话,问道:“你咋了?”
“啥咋了?”赵二嫂埋头垛柴禾。
“咋不说话?”赵二哥继续问。
“说啥?”赵二嫂语气有点冲。
“说啥,你说说啥,看电影听大戏啊,出多少钱?”赵二哥道。
“出多少是咱们说的算吗?”赵二嫂语气很不好:“人家叫咱们出多少就得出多少!”
今年兔子是卖了一些,粮食也比往年收的多,虽然还没有卖,可也知道今年收入肯定强过以前。
但赵二嫂这心啊却一点都不踏实,特别一想到那些饥荒就睡不着觉。
真是奇怪,以前在那破厢房住着,上顿苞米茬子,下顿咸菜条子,晚上也睡得很着,如今新房住着,电灯点着,时不时的还能擀点荞面条吃点肉卤子的,咋就睡不着了呢?
穷种啊!
赵二嫂喘了口气说了心里的感受。
赵二哥却不以为然:“你还是累的轻,你看我,沾枕头就着。”
“你那是没心!”赵二嫂没好气道:“那么多饥荒,粮食都卖了也还不上,这又要包电影,全是往外掏钱!”
赵二哥用扫把划拉一下小车的柴禾道:“房子是你要盖的,饥荒也是你要拉的,现在说这个有啥用。”
赵二嫂一噎,不说话了。
赵二哥说的没错,是她要盖房子的,还必须盖,还要和小叔子一样的房子,这一年比的,真是心累啊,关键是还没比上,差距还越来越大!
“他小叔就不愁饥荒还不上吗?还是他都还上了?”赵二嫂像是中了魔一样,时刻关注着赵文韬的日子。
赵二哥已经习惯了,淡淡地道:“那谁知道。走吧,这天还早,我们还能搂几车柴禾。”
赵二嫂叹了口气,坐上车。
赵二哥赶着车,出了村子。
经过赵文韬家的大门,赵二嫂看着那两处院子,大门里高大的大瓦房,刺激的再次振作起精神。
不行,凭什么她就不行,她一定要比他们过得好!
赵四嫂更是知道了看电影的事,跟赵四哥抱怨:“他小叔的钱是不是太多了没处花了啊,没处花了给咱们不行吗?看电影听大戏的,那能看的多块肉吗!”
“你可以不拿钱。”赵四哥道。
“不拿钱,那叫村里人咋看咱们?将来咋看儿子?”赵四嫂再次恢复了以前那套说辞。
赵四哥听的腻歪,不耐烦地道:“爱咋看咋看。”
赵四嫂一看他那不耐烦的态度,又忍不住开始自怜自哀。
男人对自己态度现在是越来越不好了,还不是看她生不出儿子吗?她的命啊,咋这么苦啊,比黄连都要苦,等她有儿子了……
赵父赵母倒是觉得今年分田单干,包场电影看看也没啥,不多包,一两天也行,都好几年没看了。
“我记得还是小河东放电影咱们去看的吧?”赵母跟赵父说道。
“是吧,我都忘了啥时候了。”赵父道:“就记得晚上那水挺大,差点把咱们冲走了。”
要去小河东需要趟过一条河,当时是夏天,雨季刚过,那水可够大的,老两口抹黑过河,一个没注意摔倒了,要不是河里有树,及时抓住,就被水冲了。
“是啊,可吓死我了!”赵母笑道。
“那也没挡着你去看。”赵父好笑道。
“我就喜欢看看电影,可惜这些年周边的村子都不放了。”赵母遗憾地道。
精神娱乐不管哪个年代都需要,只是这个年代太匮乏了,看个电影听几场大戏,是很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