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长了,大家虽然还是担心,但也心也定了下来。
“王爷。”十五是院子中离冯夫人最近的人了,可也因为如此,他自从进了这个院子,亲自为冯夫人探脉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个院子了,燕王甚至明年明确说,冯夫人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得踏出这个院子。
当然,这也是他自愿的。
殷承祉的脸色又恢复了阴沉冷漠,再也找不到半丝在屋子里絮絮叨叨的温和眷恋,“照顾好她。”
“是。”虽然是每一日的例行吩咐,可十五还是认认真真地领命。
殷承祉大步走了过去,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他怕一回头便又舍不得走了。
十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原先的惊愕和愤怒早已经转为了悲凉,什么大逆不道,什么悖逆人伦,在这种悲凉面前什么也不是,再大逆不道再悖逆人伦,如今这般怕也惩罚够了,可这惩罚还一直持续,连他都看不到尽头。
已经一个月了,若说开始的几天他还抱着希望,可一个月过去了,便只剩下听天由命了,夫人如今的情况,他说不出缘由,也找不到救治的法子,甚至都已经觉得那长生不死的谣言是真的,否则,无法解释如今夫人的情况。
是真的又如何了?
夫人就算真的有那种本事,也绝不会是和皇帝所说的那般与那安氏妖后有什么关系!她为殿下,为闾州,为他们这些原本一无是处的人带来了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也是在齐王没有开口为燕王伸冤之前,闾州的百姓也都没有被谣言所蛊惑的原因。
大家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到来。
皇帝所希望的用谣言来败坏燕王名声,用谣言来挑拨锦东乱内,用谣言来让天下贪恋之人群起而攻之的事情也并未发生。
原因除了长生不死的谣言过于荒诞之外,便是齐王开口揭露了皇帝的用心险恶。
而皇陵中的弑君谋逆真相,也大白天下。
至少,不再仅仅只是皇帝的一家之言了。
皇帝之所以将燕王召去京城,为的不是他师父拥有所谓能长生不死的神力,更不是事先得知燕王要起兵谋反,提前将人弄到京城控制起来,而是因为皇帝需要子嗣!
皇帝需要子嗣和燕王有什么关系?
虽然后宫一直没能平安剩下皇子,可皇帝自己还是能生的啊,一个女人生不下,两个女人也生不下,三个四个五个……后宫三千总不至于都没有一个能平安生下来吧?
难道后宫妃嫔屡屡小产是燕王背后做的?
不是,都不是,当然不是!
是因为那些妃嫔怀的全都是野种!根本不是皇嗣,哪里能生下来玷污皇族血统?
原来,皇帝当年在西北屡屡遭受安氏妖后逼害,曾经受过重伤,导致无法诞育子嗣!而皇帝这些年广召天下名医为齐王治病,实际上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他自己,可不管是名声多显赫的神医,都没法子救的了皇帝。
一个皇帝不能诞育子嗣,如何有资格继续坐在皇位上?所以,皇帝让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让后宫妃嫔一个个的怀孕,证明皇帝还是能生孩子的,而生不下来,完全就是被人害的,而这害人的污名,便落到了齐王母子头上了。
而齐王虽然一事病弱,但也不至于严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之所以被传成了那样子,一是皇帝需要借此来召集天下名医,二也有齐王自己想让安皇帝的心,求一个安宁的缘故,原本日子是可以这么过下去的,可没想到皇帝久治不愈之后,便生了另一计,没有子嗣是决计不成的,让一个野种来坐皇位,皇帝也不愿意,便又将主意打到了齐王身上了。
皇帝给齐王选妃成婚,便是为了要他的儿子,还不是光明正大过继的那种,皇帝岂会让天下人知道他不能生?他要继续让后宫的女人生孩子,然后,等合适的时机,将齐王的儿子换过来,虽然也不是自己的儿子,但至少没有混淆皇室血脉,来日死了无法面对殷家先祖。
这计原本是天衣无缝的,可谁曾想到皇贵太妃在自己蒙上了谋害后宫妃嫔的污名之后,千方百计暗中查探,竟无意中发现了皇帝的秘密,甚至还得知了皇帝要利用齐王来生皇嗣的事情,让自己的亲孙子当太子,皇贵太妃当然高兴,可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等齐王真的生了皇帝要的儿子,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不只是齐王,连皇贵太妃自己,甚至信国公都只有死路一条!皇帝岂会让人坐享其成,更不会为齐王一家子做嫁衣!
皇贵太妃惊怒之下,派人通知了齐王,这才有了齐王后来的拒婚,后来皇帝应该看出了端倪,便以齐王病危为名,将其扣在了宫中,后来更是一并送去皇陵,打算时候到了就让他病逝,再让皇贵太妃受不住丧子之痛一并去,了结干净。
从齐王下手,得不到想要的子嗣了,便只能从燕王身上下手了,所以这才有了后来几乎是押解般,将燕王请来了京城。
皇帝对唯一的亲弟弟还是有些客气的,原本打算是循序渐进地进行计划,为燕王选妃,成亲,再生儿子,至于最后要不要放过这唯一的弟弟,便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皇陵之中,燕王怀疑齐王母子被送来皇陵一事,千方百计去见了他们母子一面,然后,得知了真相。
燕王大怒,直接去找皇帝质问。
皇帝见事情败落,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将齐王母子杀了,再将燕王控制起来生孩子用,燕王不愿见齐王母子无辜丧命,更不愿为皇帝做那等瞒天过海的龌龊事情,便奋起反抗,这也才有了后来皇帝口中所谓的弑君谋逆。
皇陵当中都是皇帝的人,燕王随带了亲兵,但也是寡不敌众,后来是燕王的师父冯夫人带人前来营救,这才将他们救了出去,而为了救人,冯夫人还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若非齐王身边有皇帝为了蒙蔽世人送的一堆珍贵药材,怕早就活不成了。
什么长生不死,简直荒谬!
所有的事情全都是皇帝一个人搅和出来的,他为了掩饰他的致命弱点,为了继续稳稳当当地坐着皇位,连淫乱后宫给自己戴绿帽子,算计亲兄弟生孩子偷梁换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最后失败了,为了将燕王继续逼上绝路,还传出那等荒谬的谣言,半点不念兄弟之情,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齐王所说的真相,简直比那海上的狂风暴雨还要猛烈,将所有人都跟震惊的懵了,而对皇帝而言,所受的损伤可比燕王要严重的多了,不说心狠手辣了,就单单是不能生孩子这一条,就足够他死一百次了!
当然,皇帝也很快回击了,甚至不必皇帝自己开口说,朝中的某些能说会道的早就将齐王给骂的狗血淋头了。
齐王完全是污蔑,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谋反,病是装的,信国公府一夜之间全员消失,皇陵当中顺利逃脱,连燕王都被追杀了一路,据说自个儿的师父回到了锦东也还在昏迷当中,活下来的也不过是个活死人,可齐王呢?半根头发都没有掉,病了几十年了,现在竟然全好了!什么叶家的神医,完全就是鬼扯,叶家什么底细大家不清楚吗?医术厉害是厉害,但离神还远着呢!
叶家出来澄清,叶家对齐王的病早就束手无策了,至于齐王身边的那位姓叶的神医,没错,的确和叶家有点关系,不过却不是传闻中的叶家女,而是几年前叶家老太爷无意中遇上的一个游医之女,见她天资不错,一时爱才便将人收入了叶家,后来那女子手腕了得,哄的老天爷将其收为了义孙女儿,虽然也传授了一些医术,但衣钵传承绝不可能让一个外人染指,哪怕是老太爷亲自教导,哪怕天资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年间练成起死回生的本事,所以,齐王的病一定是装的,连所谓的不严重也都是装的!他们叶家甚至还怀疑这个女子入叶家都是齐王设的一个局!
所以,齐王谋反之心早就有了,如今不过是终于付诸行动罢了!
齐王不是装的?
那他装不了解释现在病全好了?
难道是燕王那师父的关系?
燕王早就和他勾结好了?
燕王用他师父的血为他治好病,而他帮燕王谋反!
这两人分明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如今,竟然还反过来污蔑皇帝,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第208章 大战
这场骂战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当然最后还是皇帝占了上风,毕竟手底下那么多人,随随便便派出来一个就可以骂个三天三夜不重复的,而且引经据典,不见一个脏字,更别说,皇帝原本就占据了正统的位子,再说了,所谓给自己戴绿帽子不能生,也只不过是齐王一人之言罢了,并没有实际的证据,相反,齐王从逃离皇陵之后的种种的确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早有不臣之心,至少早有准备要反了。
而身处两人之间的燕王,却一直保持沉默。
任凭他们骂的多么的激烈,都没说一个字,哪怕那个关于他师父的传闻,都没有任何的辩解,但是,他却封锁了整个锦东,将锦东与朝廷彻底隔绝了,成了一个任何人都没法子探究其中消息,更别说派人去里面兴风作浪的小王国了!
这依然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而齐王显然也很清楚单单靠言论是没法子对抗皇帝的,哪怕他把皇帝抹黑的再厉害,也不可能真正地撼动的了皇帝的地位,他仍旧是大殷之主,是正统的皇帝,哪怕名声再臭,也不可能就这么将他拉下马。
要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实力!
朝中的那些骂齐王的文臣也并不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主子,或者想趁机想皇帝表忠心,也是真的认定齐王是狼子野心,这不,才逃出京城再次露面,便已经在南边占据了明州,并以此为据点,快速集结了一帮人马,好几处的驻军都宣告效忠齐王,若是没有事先准备,怎么可能动作这般迅速、顺利?
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
而且还是在明州!
明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当年叛军的老巢!
齐王在明州顺利站稳脚跟,这说明什么?!
说不定当初南边的民乱都和齐王有关系!
如此乱臣贼子,不是人人得而诛之吗?
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皇帝第一个下手的还是蹦跶的最厉害的齐王,在京城下了第一场秋雨之后,集结的十万大军便开往明州,打算一举平定齐王叛乱。
平静了好些年的大殷,再一次起了战火。
与此同时,皇帝还往锦东派了使臣,欲劝说燕王归顺。
不过使臣还没抵达锦东便已经遭遇了刺杀,包括使臣在内的数十人无一生还,当地的府衙赶到,从尸体中查出了蛛丝马迹,凶手直指锦东的燕王!
双方对战,不斩来使!
可燕王却反其道而行是,甚至没等使臣抵达锦东便直接下手,手段狠辣决绝地砍断了皇帝示好的诚意,简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文臣的口诛笔伐开始从明州的齐王转至了锦东的燕王。
崔怀得知了消息之后当即便赶赴军中,见了殷承祉,“殿下,您真的派人去了?”能这么问,心里也是肯定了的。
“你有意见?”殷承祉没回答,而是反问道。
崔怀吸了口气,“殿下,君子当……”
“本王从来不是君子。”殷承祉冷笑打断了他的话,“不过若是崔总督想当这个君子的话,本王也可以成全你。”
“殷承祉——”崔怀脸色也不好看,连客气都丢了,只是再火气涌上来的这一刻,看着眼前这张阴沉冷漠的脸,还是压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后,冷静地说道:“皇帝派使臣来真正的目的为何,我们心里都清楚,拒绝与他们浪费口舌,也是应当的,只是殿下,皇帝到底是皇帝,齐王一场骂战为我们制造了舆论上的优势,哪怕我们不领这个人情,也不该将自己置于舆论下风!刺杀使臣,还一个不留,殿下,如此手段只会让天下人胆寒,更会让……”
“你觉得本王会无能到杀人还留下线索?”殷承祉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崔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是皇帝设的局?”几乎是不敢置信,但深思一下也的确有这个可能,“他无法同时对付齐王和锦东,便一个来武的一个来文的!果然狠毒!果然狠毒!”骂罢,便又觉得愧疚,“殿下……”
他的道歉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亲卫急忙进来。
“殿下,宁州有急报!”
原本不应该同时对锦东和明州下手的皇帝,却拿着使臣被杀一事向锦东兴师问罪,命远在西北的聂荣带领二十万的西北大军,开赴锦东,根据宁州军的探子回报,大军不出十日便可抵达宁州边界。
十日?!
西北与锦东横跨数州,千里之遥,如今竟用十日便能抵达宁州,若非早有准备,哪怕飞天遁地都没这般快,更别说还要隐藏行踪!
哪怕二十万有些水分,但大军行军,不费点功夫哪里能轻易隐藏行踪的?
可见皇帝早就在准备了。
或许是为了与蛮族合作而镇压锦东军,又或者,从头到尾他就是想除掉锦东这个亲弟弟!
“殿下,先帝的遗诏可是真的?”
崔怀直至此时此刻方才敢问出这个问题。
殷承祉冷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崔总督难道觉得一张纸几个字便可以挡得住西北的二十万大军?”
“若有先帝的遗诏……”
“西北军的统帅是聂荣!”殷承祉没让他说下去,“其他将领或许还会忌惮,可聂荣是皇帝精心养出来的狗!”
崔怀吸了口气,“我去宁州。”
“你是锦东总督,管好你的政务就行了。”殷承祉却没同意,“打仗的事情轮不到你上!”
永乐五年的秋天,大殷的疆域上再次掀起了腥风血雨,比起南边的明州,锦东自然是更难攻陷了,不说锦东军骁勇善战,便是宁州边界多年来经营下来的防御工事,也足够让长途跋涉的西北军头疼了。
而老天爷似乎也站在了乱臣贼子这一边,中秋过后温度急转直下,不过九月末便已经开始下雪了。
这对于行军打仗来说绝不是好事,哪怕西北的冬天同样冰冷,可却也难以抵御这股加了码的寒潮。
首战过后,便已经出现了各种问题了。
当然,锦东军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寒潮冻了西北军,也冻了他们,好在燕王下令封锁锦东之后,各地军中都开始做好开战的准备,这才勉强应对的了这变幻的天气,算是占据上风,只是,西北的二十万大军也不是浆糊做的。
老天爷似乎真的要跟皇帝过不去似得,除了锦东这边发生了百年一见的寒潮来袭,多年前因为干旱而生民变的南边,又一次起了干旱,而这一次,又齐王以及信国公府在,民变倒是没有,可那些还没完全从当初干旱的死亡阴影中走出的百姓,纷纷依附齐王,显然比起朝廷和皇帝,齐王更能让他们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