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长生,是我们李家四兄弟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
我前面本来有三个哥哥,可是在出生不久后都因为身体孱弱,不幸夭折了,而我也是因为出生在阳年阳月阳时才碰巧存活了下来。
用我爷爷的话说,就是通天理者,必遭天妒,五行必缺一脉。
据说我祖上是宫里的御用相师,如今已经延续了近千年,虽然更朝换代已久,但是我们李家的这门绝活却一直传承了下来,在我爷爷这一代更是如日中天,放眼整个圈子,也是首屈一指的地位,人送称号‘卜算天师’。
虽然我们家在偏远的山村,但是前来拜访的皆是达官贵人,可就在我娘怀上我的那一年,我爷爷突然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外人很是不解,毕竟爷爷六十出头的年纪,加上现有的声望,在这个行业来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于是好多人上门请求爷爷收回成命。
可是爷爷依旧不松口,索性直接闭门不见客了,无论窗外传来怎样的恳求或是谩骂,都不做声。
只有行内的人才知道其中缘由,就算到访,也不提看相卜卦的事,因为他们知道我爷爷再不那么做,那么李家就真的完了。
爷爷之前成就有多高,咱们这些后人就有多惨。
我爹是命中缺财,一辈子除了耕田啥也不会,而且家里的地还越耕越荒,要不是祖上的积蓄支撑,我爹怕是媳妇都找不到。
我爷爷当年也教过他卜算运程之术,但是对我爹那小学三年级就被开除的人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但是再怎么说,我爹一生也算平安。
到我这一代就不一样了,五行直接缺命,唯独死门那叫一个宽敞明亮,要不是我爷爷及时收手,怕是连我也熬不过去。
金盆洗手的风波过后,爷爷迷上了酒,整天抱着酒壶,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本来我还以为走到了第四层门槛,就能完全领会你的意思,那大家不管说啥做啥,也能有个照应,哪晓得,你压根觉得我等凡夫俗子根本没这个资格……罢了罢了……”
我记得我当时才五岁,年幼的我看着爷爷对天苦涩的笑容,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让家人都冒冷汗的话。
“你可以看透,但是不能说透,这些规矩,还不懂吗?”
爷爷愣住了,正在切菜准备做饭的爸妈也愣住了。
而最震惊的还是我自己。
说出话的前一刻我突然失神,脑子里完全没了自己的意识,仿佛像是有人借我的嘴,说出了这句话一样。
后来,我也没了意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脑子还在迷迷糊糊的。
我爸抵住院子的大门,生怕有什么东西破门而入一样。
爷爷弄了一个纸人,就搭在院子边上。
我隐约还看到那纸人背后还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随后,爷爷便将那纸人连同我当天穿的衣服,一把火烧了。
当那纸人燃起来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剧烈的撞门声,我爸就死死的抵着大门,直到纸人彻底烧成灰,才把门打开。
一股风卷了进来,将那纸人的灰烬卷走大半。
大概就半分钟时间,风又停了。
爷爷转身往客堂走去,留我爸一个人傻站在那。
“爸……现在怎么办?”
“他们都走了,不关门睡觉还干嘛啊?”爷爷瞅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们?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刚才院子里就我爷爷和我爸,哪有其他人?
第二天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我还刻意去瞄了一眼,还真看见那铺满纸灰的地面上,有一排通往大门外的脚印子,顿时吓得我连跪带爬的回被窝里呆着,就连我爸他们后来叫我吃饭我也不敢动。
爷爷见我着实被吓到了,就独自来我房间,将一本用红布包裹的旧书交给了我。
“这是我们老祖宗攒写的卜算天书,也是我们祖辈立足的根本,趁着我还在,你能悟多少悟多少,要是能到那一层,说不定,死门也能破,你自己的命你自己握吧。”
由于关乎我的性命,我从那以后便开始努力的学习卜算天书上的知识,祖上优良基因加上爷爷的教导,不过几年,我已经感觉摸索到了一些门道,同时也知道,爷爷把我一个早就该死的人护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为什么说我是该死之人?
因为我们祖上卜算千年,也就窥探了千年的天意,降下的处罚就落在了我们这一代。
这‘天’已经容不得我们家继续繁衍下去了。
而爷爷之前使用纸人假死,帮我挡了这劫,可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后来爷爷多留了个心眼,掐算过后都会提前用纸人假死帮我挡劫,但是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事情好像越来越瞒不住了,纸人烧得就越来越频繁。
在我十五岁那年,还是出岔子了。
这天爷爷和之前一样将纸人烧掉,可是院子外的大门却没有一丝动静。
我爹将门打开,没有风,更没有卷走那些纸人烧尽的灰。
“爸……这是怎么回事?”我爹问道。
爷爷没有回答他,而是叫上我爹来到我的房间,叫他把我按住,然后将自己的手指戳破,将他的生辰八字写在了我的背上。
写到后面的时候,我感觉到爷爷的手明显颤抖起来。
我本想转身阻止他手中的动作,可是却被我爹按住动都不能动。
等他写完后,还把我的手指戳破,让我爹抓着我的手,将我的生辰八字写在了他的背上。
我知道,爷爷也这是在用秘法给我续命。
用他的命来续我的命。
做完这一切后,爷爷便回房间拿了一把黑伞给我,并替我交代道。
“等下我出门办一点事,我会尽量赶在明早回来,如果回不来你们也别来找我,给我立一座空坟就行。”
听着爷爷遗嘱般的嘱托,我爹妈都哭成了一片,而我也把头转向一边,尽量不让爷爷看到我的眼泪。
“好了,本身年纪也到了,没什么好难过的,对了,长生,等下我出门以后你就把这个黑伞打开,直到你二十二岁的时候,在见到你二叔之前,只要出门在外,你都得在这黑伞下面,而且不能让别人站这伞下,知道了吗?”
我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倔强的将头转向一边。
爷爷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实在绷不住了,急忙喊道:“爷爷,您年纪根本还没到,能不走吗?”
爷爷回头看我的时候,眼眶明显红了一下,嘴角微微触动,但是很快还是强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几道闪电突兀的划过天空,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我趴在黑伞下,对着大门的位置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明天,您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