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惊天的变化。
从所有人都觉得唐未济是奸细到上清剑阵承认了唐未济,那么再回头去看唐未济做的那些事情,便自然而然能感受到他的无私与伟大。
吴能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去死,甘心当连模样都不知道的神秘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以死破局,却依旧没能逃得了命运的安排。
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把他的死落在唐未济的身上,哪怕他自杀的时候用的是某种带着妖气的秘器,哪怕这件事情依旧扑朔迷离,但没有人会继续在乎事实的真相。
因为唐未济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奸细,他的死自然会被人脑补到已经死去的司礼长老身上。
太玄教的金莲现在何处?司礼长老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上清剑之下,自然也没人再去多作在乎,金莲失窃事小,知道了奸细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霜月当初的警告便也落到了实处,原来终究还是要小心太玄教的人,因为人才是一切恶的来源。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从复杂重新变成了简单,简单到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买剑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了墨染山,并且昏迷在了金鼎阵中的。
对于此事,唐未济依旧一筹莫展。
因为司礼长老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买剑当初是怎么进山的,哪怕留有线索,唐未济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司礼长老肯定清除干净。
而金鼎阵那边依旧只说仅仅只有买剑的踪迹与气息,并没有其他任何人。
这是经过师叔祖亲自确认的,想来对于丢失的那两片叶子,他将会比任何人更为在意。
唐未济回到了方寸山驻扎的那座小院,然后往日冷清的小院便开始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断有人来拜访,来访的人除了心怀愧疚过来道歉的散修之外,更多的则是太玄教的弟子甚至长老。
没办法,上清剑依旧在唐未济的手里,没有化作上清剑阵笼罩后山,而后山有风池金莲的消息拜司礼长老所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不得不让人心生恐慌了。
墨染山没有了金鼎阵,好歹还有一位三仙境的师叔祖坐镇呢。这后山没了上清剑阵,余下一群三元境的长老,看着很强,但万一若是三仙境悄悄潜了进来,生死事小,风池与金莲可怎么办?
于是乎方寸山从没人愿意搭理的残羹冷炙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就连钱广都数次与唐未济抱怨过,说他出去上个茅厕都有人不停在套近乎,让唐师兄能不能收敛一些,不要再干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这已经打扰到了他们这些可怜师弟的正常生活了。
钱广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方寸山诸位弟子听到的时候是哄堂大笑的,唐未济自然也是带着温暖的笑的。
当然,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这柄上清剑是他凭本事得来的,有本事你们太玄教让上清剑自己回去啊。
之前那么对待自己,上了太玄教之后几乎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危机,现在还想让自己把到手的宝贝拱手相让?想得美呢!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曾经站在太玄教大殿之中跟着诬陷过唐未济的荣冬锴也被太玄教弟子抓住,投入了风池之中,想来应当会在风池之中经历无数次神魂凄凉之苦。
这也算是善恶有报吧,当她选择了接受那份诱惑的时候,自然也必须要承受这些诱惑所带来的痛苦。
唐未济的生活并没有随着来访者更多而产生什么变化,因为上清剑的缘故,柳树下的那株春草早已经消失无踪,唐未济并不能感应到移洛身在何处,想来早已经出了太玄教。
移洛当初出不了太玄教是因为气运金莲与太玄教的关系紧密,带着东西出去容易引起注意,师叔祖虽然一直守着那株道缘树,但总不至于在太玄教大阵笼罩的范围都不肯出手。
现在金莲已经投入了唐未济的怀抱,她哪怕再心有不甘也没办法,总不能杀了唐未济取走金莲吧,那么因为影契的存在,她自己的这具身躯也会死去。
同生共死,虽然只是一场看似荒唐的闹剧,但不是说着玩的。
也就是这时,方寸山驻地来了一位唐未济意想不到的来客。
之前唐未济去平铁坝的时候,同行之人一共三个,两个是散修,还有一个是星罗谷的兵宏。
唐未济对几人的印象都还算可以,当然,事实证明他在荣冬锴那边看走了眼,但对兵宏这个宗门子弟他的印象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哪怕是在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之后,他们并没有站出来。唐未济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趋吉避祸,符合自然道理,所以他可以理解。
只是他没想到兵宏竟然在这天到了方寸山驻地,开口笑了没两声之后,兵宏给唐未济带来了一个让他无比惊讶的消息。
兵宏与星罗谷弟子在平铁坝这片战场上殊死搏斗的时候,救下来一名驭气境的血修,那名血修指明说要见唐未济,是唐未济的师弟,名叫木鱼。
这件事情刚刚发生不久,他便匆匆忙忙回来了。
唐未济这才知道原来兵宏不是不来见自己,自己在这里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人家也在外面殊死搏斗中。
“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这是唐未济得到消息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
兵宏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唐未济往星罗谷的驻地赶过去。
这些驻地都在太玄教的大阵之中,只是相隔不算近,毕竟哪怕是同一方的战友,也没有一个血修愿意有别人在身旁窥伺着自己。
一路匆匆忙忙赶到了星罗谷的驻地,星罗谷的驻地倒是比方寸山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星罗谷弟子,有些面无表情,有些脸上则是洋溢着喜气,很显然在战场上获得了巨大的收益。
兵宏带着唐未济正要往里进,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们,那人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兵师兄么,怎么才回来啊,大师兄可等急了,你莫不是忘了此次的试炼了吧。”
他把视线自然而然看向兵宏身边的唐未济,“这又是谁?我看着眼生得很,怕不是我星罗谷弟子吧,兵师兄,非本谷弟子不得进星罗谷驻地,身为星罗谷弟子,这一点你忘了么?”
兵宏看着说话的这人,面色古怪至极。这个规矩自然是有的,但没谁把这个规矩当回事。
身为血修谁还没有两个朋友,他兵宏去方寸山找唐未济的时候也仅仅只是通报了一声便也进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面前这人是在刻意刁难。
他自然是认识这个人的,星罗谷的长老对于让他还是星罗谷原本的大师兄雍森继承星罗谷的道统一直存在着分歧,星罗谷的弟子自然也各站两方。
兵宏吃亏在他是个后起之秀,虽然与雍森同样是驭气境巅峰,但从与普通弟子一样默默无名的人突然变成了大师兄的候选人,任谁都会心里不舒服。
何况雍森的追随者本就众多,星罗谷撑着他的人实在太少,面前这人便是雍森的铁杆支持者,向来与他不对付。明里碍于门规与他的实力不敢动手,但暗地里做的手脚可是不少,也曾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若是以往的话,兵宏只怕早就已经用同样的语气怼回去了,只是今天……
他看了一眼唐未济,发现唐未济依旧面无表情,一颗心稍稍放松下来。他清了清嗓子,介绍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他……”
“他不就是个驭气境的弟子么?怎么了。”面前那人不知死活,犹自叫嚣,“我就问怎么了,各宗驻地,外人不得入内,这是太玄教规定的,哪怕他是太玄教弟子也同样不得入内,这是规矩!”
兵宏似笑非笑看着他,心想你若是知道了他就是唐未济,不知道还敢不敢说这样的话。
那人嚷嚷着,“这世间规矩最大!你想要带他入内,有长老手谕么?没有,没有你说个屁啊。”
他声音极大,显然是想把众人引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兵宏。
事实上他的目的达到了,很快便有人靠拢了过来,只是他没见过唐未济,总归有些人见过唐未济的,作为而今整个剑南道,也许是整个大唐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人物,唐未济的事迹几乎都快要化作传说。
于是有人的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也有与那人交好的,偷偷撞了撞他的胳膊。
那人不乐意了,甩了甩手,“怎么了,怎么了,你捣我做什么?难道这世界让人说话都不成了么。”
他正嚷嚷着,没注意到同伴给自己使的眼色,倒是突然注意到远处行来的一个人。
他大喜,心想自己今天这番苦心总算没白费,若是大师兄看在眼里的话,日后只要当上了谷主,自然会对自己照顾有加,没准还能混一个长老的位置当当。
他连忙高举起自己的手,朝着那边挥舞,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力,“大师兄,大师兄。”
原来来的人是星罗谷的雍森。
……
雍森最近的心情其实并不好,他之前作为大师兄被挑选为星罗谷的代表进天都面见圣皇,这是极大的荣耀,同样,只要进了飞虹苑,那对于他来说也是人生极大的一笔财富。
不管是在飞虹苑学到的秘法,还是结交到的朋友,放在日后都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只是不巧的是,他交好的人是化广峰的人,更不巧的是当日拦唐未济上化广峰的人之中便有他一员。
结果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他被唐未济一拳砸飞了。
他当时是驭气境巅峰,唐未济才刚刚踏入驭气境。
纵然后来唐未济证明了自己并不是普通的驭气境,甚至和李四对了一记,但依旧让雍森饱受流言之苦。
这还没完,在飞虹苑受到的白眼还没有化作动力,谷内又传来了一个消息,说同代弟子之中有个后起之秀,天赋不逊色他,甚至比他更有超出。
同样的功法,修炼的时间比他短,实力却与他差不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的天赋更高,若非化气境的瓶颈实在坚固,这个叫兵宏的小子也没有突破化气境,只怕这大师兄的地位早就易主。
但即便如此,谷内也依旧说了,他大师兄的位置现在由两人竞争,而竞争的结果便看他在平铁坝一战中的表现。
这啥玩意?
雍森顿时便心中别扭了,哪怕谷内的长老大多都站在他这边,哪怕谷内的底子大部分都是支持他的,雍森依旧很不舒服。
就像是你追一个女孩,原本她已经成为了你的女朋友了,结果有一天,你女朋友跟你说现在又有个男孩子追求她,条件比你更好,但碍于原本的情面,你们现在要共同竞争,优胜者才得到这个名为“大师兄”的女朋友。
这是个什么玩意?
这是个什么样的糟心事!
雍森的心情能好的了才怪,好在支持他的长老在此次试炼中动了手脚,给他分配的搭档都是谷内的精英弟子,给兵宏的人都是一些不出名的散修,让他的胜算大了太多。
而兵宏也就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带回来一些妖族的尸体换取了贡献点,之后也就逐渐疲弱了,不然的话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这次刚刚回到星罗谷驻地,距离他们试炼结束还有很长的时间,他正准备出去找自己看中的一位师妹交流交流人生和理想,把自己心头的火气发泄发泄,突然便听见前面有人在叫自己。
雍森认出了那是他的一位铁杆师弟,同样也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兵宏,顿时便猜到了发生什么事情。
至于兵宏一旁站着的另外一个人,雍森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和漂亮师妹交流交流人生理想自然是重要的,但打击竞争对手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于是雍森便往那边过去了。
然而他走到一半,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觉得兵宏旁边站着的那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直到他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他终于明白了那眼熟眼熟在什么地方。
雍森心里头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又像是被雷当头劈在了脑门上,顿时傻了眼。
这道身影无数次在他的梦中出现过,那一拳让他到现在想起来依旧冷汗涔涔。更重要的是似乎哪里都有这个人的消息,走哪儿都是这个人的名字,让他不想起来也不行啊。
怎么,怎么会是他!
更重要的是,兵宏怎么会认识他。
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位师弟怎么看起来似乎是在为难他?不要命了么!
他紧跟着又想到了这次试炼,一颗心往下面不断坠落,极其苦涩。
完了,若是让门内长老知道兵宏认识这人的话,大师兄的位置哪里还有他什么事啊。
但现在很显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雍森擦了把自己苦涩的眼泪,急匆匆走了过去,然后一巴掌扇在了那个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师弟脸上,在他捂着脸面色呆滞的时候,雍森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唐未济行了一礼。
“不知唐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