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而来,落花如雨,雨中人好似仙子,充满了不真实感。
东院雅雀无声,所有人看着天空中那人,目光或是炙热或是尊敬。
唐未济没有想到瑾公主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瑾公主踏月而行,走到唐未济的身边坐下,于是在不经意间,上首三个位置,唐未济便坐在了正中央。
平英侯端起桌上酒杯呷了一口酒以掩饰自己心中震惊与疑惑的情绪。
之前有谣言说瑾公主中意唐未济,这件事情难道是真的?可如果是真的,那么瑾公主又如何会有那样的要求。
“难怪啊。”松云道人长叹了口气。
“什么难怪?”没有唐未济在场,俞永镇的话似乎多了一些。
“我之前还奇怪平英侯为何会请咱家小侯爷赴宴,原以为是面子上要过得去,现在看来应当是瑾公主给了压力啊。”
松云道人挠了挠头,有些想不通,“可瑾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俞永镇疑惑问道:“赴宴与不赴宴有区别?”
“自然是有的。”松云道人说道:“只要赴宴,平英侯就相当于与咱们侯爷扯上关系了,咱们侯爷在这里出了事情,圣皇是要怪罪的。”
“那不是好事?”
“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这护身符是有时限的,今天之前没人敢动咱侯爷,可过了今天可就说不准了。”松云道人饮了一口酒,声音压得更低,“且不说别的,若是侯爷在除夕宴上过不了三关,你说说看他之前养起来的那些名声可不就毁了。”
“若是过了呢?”
“若是侥幸过了。”松云道人闭眼品了品那番滋味,有些陶醉,“那咱们侯爷必将名声大噪,但紧随而来的便是生死危机了,不说别的,单说咱们阴都那位宗主,怕不是逼急了都要亲自出手杀他。”
俞永镇总结道:“也就是说,这场宴会只是为咱家小侯爷争取了几天安全时间,之后就是生死自负,瑾公主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这场宴会的话,极北之地的这些人敢出手杀咱们侯爷么?”
“这是什么逻辑?”俞永镇听得直挠脑袋。
“你想想看咱们侯爷为何会来到极北之地?”
“是因为很多人指明挑战他。”
“这不就对了。”松云道人拍了一下大腿,“那你想过为什么就咱们极北之地这么多人要挑战他?若是说这背后没有指使你觉得圣皇会信么?”
“不会。”
“若是没有这场宴会,平英侯就要保证咱们家侯爷在极北之地的安危,因为谁都知道这场闹剧的背后站着的是平英侯,道理就和今日在乐游园咱家侯爷死不了一样。当然,若是暗地里有人刻意出手要借刀杀人也是可能的,但总归是多了一张护身符。”
“然后呢?”俞永镇还是不明白。
“现在有了这场宴会,若是咱们小侯爷输了,平英侯大获全胜,若是小侯爷赢了,日后出了什么事情也和平英侯无关,因为他算是与咱们小侯爷断了因果了,这场宴会就是一种姿态,哪怕仅仅只是明面上的姿态。”
“所以你才会问瑾公主为什么这么做?”
“对啊,外传瑾公主与咱家侯爷有旧,我怎么觉得瑾公主这是在帮平英侯呢?”
俞永镇不说话了,对于这些事情他本就不擅长,人心鬼蜮曲曲折折,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有松云道人看得远。
松云道人皱着眉头,“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平英侯要在意瑾公主的看法,可平英侯又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了阴都宗主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呢?”
俞永镇闷声道:“说那么多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松云道人摇了摇头,“这世上能活下来的,就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说法,可不都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俞永镇摇了摇头,没有多想。
“你怎么在这里。”唐未济以心湖传音瑾公主,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扭头看过去,看见的是那眉眼之间疏离如秋水的淡漠。
瑾公主从头到尾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只是若不是为了见他,又何必来到这里。
天空中有舞女起旋,如飞仙临世,乐游园四面八方有乐声传来,或是清幽或是空远,或是在耳边切切如珠,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竟有些相辅相成。
曲毕,酒过三巡,忽有一人醉醺醺出列,抱拳道:“侯爷,我听闻少游侯年少力强,天生神力,小僧空文,今日不自量力,想与少游侯切磋切磋,也权当给大家伙助助兴!”
微醺的众人心中齐齐一震,心道“来了!”
谁都知道今日这场宴会上会有一场好戏将要上演,只是没想到竟然会上演如此之快。
唐未济打量着自己眼前的酒杯,就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
平英侯看了他一眼,朝着下方呵斥道:“空文,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岂容你胡闹,还不赶紧下去!”
空文和尚好似不胜酒力,耍起了酒疯,“莫不是少游侯怕了不成?若是怕了,我只以化气境与少游侯比试就是了。”
平英侯冷着脸斥道:“空文,今日除夕,岂能打打杀杀,此番言语休要再提,我劝你赶紧回去的好。”
空文和尚大笑道:“不怕不怕,我只是想与少游侯比拼体魄罢了,不打架,不打架。”
平英侯忍不住笑道:“空文,你莫不是喝醉了,既然是要比拼体魄,如何能不打架。”
空文和尚笑道:“体魄强横与否也就看力量、速度、抗击打能力,侯爷莫不是忘了我石山寺的鎏金阵?”
平英侯作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将鎏金阵带过来了?”
空文和尚笑道:“虽不是山门阵法,却也足够我与少游侯一试了。”
平英侯故作为难,压低了声音,却又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楚,“少游侯,你觉得这……”
唐未济淡淡道:“既然是助兴,那么比就是了,只是这鎏金阵是何物,还请空文和尚给我讲清楚。”
空文大喜,“好说好说,只要你答应了我自然会与你说。”
唐未济站起身来,“好,你来与我说说看。”
空文道:“这鎏金阵乃是我石山寺弟子测试资质所用,分别测试力量,速度和抗击打能力,撑得时间越长越强,规矩简单得很。”
他说话间已经有人捧着无数个阵盘上来了,唐未济定眼去看,却是瞧不出其中玄妙。
那群人忙而有序,不一会儿工夫便布好阵法,有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倒扣着的碗,放在唐未济与空文面前。
空文和尚率先跨入其中,朝唐未济笑道:“少游侯是想与我一起比试还是等我比完出来?”
唐未济道:“既然是比试,那自然是一起的好。”
空文和尚咧开嘴朝着他笑了笑,唐未济踏入金光之中,只觉得双肩一沉,身上就像是背着千斤巨石,行动都缓慢了许多。
空文朝着唐未济笑了笑,面前金光突然变得浓郁,紧跟着各有一块脑袋大小的金色石块出现往两人头顶撞过去。
空文大喝了一声,吐出一口白气,一拳将那金色石块砸得粉碎。
唐未济有心想看看这金色石块的强度如何,只以手掌接触,轻轻一捧,竟然差点没接住。
他冷哼一声,玄武血脉在体内沸腾,重重一拳将那石头砸裂。
空文看着他冷笑,金光不散,滴溜溜一转,又凝成一方更大的石块落下,几乎是与此同时,空文一拳朝着唐未济砸过来。
他这一拳说不上快,却是气势磅礴,如大雪崩塌,拳头上有冰雪飘落。
唐未济猝不及防,又要防那块大石头又要躲这一拳,躲闪不及竟然被这一拳打在肩上。
一层淡蓝色的冰霜沿着那受创之处蔓延开来,唐未济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只觉得冰冷僵硬,动作不畅也就罢了,就连体内玄武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冷哼了一声,引动朱雀血脉,一股热力冲过,将那层冰霜化解。
唐未济冷冷看着他,“不是说并非正面作战么。”
空文咧开嘴憨笑道:“我寺内弟子都是如此测试的,我一时忘了。”
唐未济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同是和尚,你可比南宗佛子差远了。”
空文道:“谁让我不是玄仙境呢。”
唐未济道:“你先动手,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空文放肆大笑,“就等你这句话呢,来,别留情,往死里打,求你了。”
眉眼冰冷的瑾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平英侯假装没看见,低头饮酒。
俞永镇咬牙道:“好贼秃。”
松云道人冷笑道:“石山寺的那群和尚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修力不修心,大道空途。有机会咱哥俩帮小侯爷出出气。”
“不用。”俞永镇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松云道人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向唐未济的眼神有些担心。
石山寺的撞钟和尚名为空文,冰猿血脉极浓郁,几乎返祖,听说血脉化形之后与妖族无异,只凭肉体便可越境作战,唐未济强是强,能挡下么?
又有金光落下,唐未济挥手拍出,那块金色石头在半空一个停滞,呼啸而出。
空文不闪不避,被砸在胸口,倒退了两步之后凶兴大发,无数银色的毛发从他身上长出来,整个人涨大了两圈,强有力的小腿肌肉绷紧,紧跟着松开。
一道银光闪过,他已经出现在了唐未济的面前,一拳砸在唐未济的胸口。
唐未济有心要躲,却不习惯这压身重量,躲闪不及再次被打中,双脚扎在地上往后滑了近十米,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险些出了鎏金阵。
不用想也知道出了阵法便是输,唐未济落地来不及换气,侧身闪避。
果不其然一道金光过后又是一道身影,空文此人着实奸诈,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一开始的时候便祭出了血脉化形这个大杀器。化形冰猿后的空文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显然都是碾压唐未济的,更别说抗击打能力了。
他又是一爪抓过去,唐未济双手一翻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抖却没能抖动他,被他反手抓住唐未济的手臂,重重砸在地上。
“轰”的一声,地面裂开一道口子。
现在谁都能看出来唐未济毫无胜算了。
瑾公主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