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爱国赌赵诚熬不过两周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环境恶劣、工作辛苦,像他这种已经在娱乐圈聚光灯下惯了的小年轻,很难经得住考验。
其次,是舞台剧的表演特殊性。
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成品都是由无数个镜头剪辑组成,单个镜头时长短的不过几秒,长的也就几分钟。
演员只要在镜头拍摄的时间内入戏,把自己当成剧中的角色就行了。
这也是有些辣鸡流量明星的演技,明明不怎么样,但遇到了好导演以后,也能拍出好作品的原因。
他们哪怕只有一个瞬间是演好的,就能被摄像机捕捉到,接着后期慢慢拼凑。
而舞台剧就不同了,它不管是哪种形式,都是连贯的表演呈现。
像是话剧演员,表演期间就要把自己原来的真实身份,彻底舍弃掉。
然后,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舞台‘生活’一到两个小时,甚至是6、7个小时不等。
听起来就像精神病人一样分裂,但却只能这样,因为舞台剧是没有办法喊咔的。
只要上了台,就必须连贯地演下去。
没有人提醒拍摄进度,不能再看剧本台词,遇到突发状况也不能终止暂停。
毕竟,观众就在台下。
演的时间越久,就越是考验演员对人物的把握,冗长的台词和行动调度都缺一不可。
只有演员在深刻地理解角色后,并且与之融为一体,才能够不断篇地完成一场舞台剧演出。
所以,对于想走长远的明星来说,参加舞台剧就是最好的方式。
因为演技不出众也没关系,只要给别人一种非常努力的错觉就行了。
哪怕某天被人吐槽演技的时候,也能光明正大地买水军嚷出‘你知道xx有多努力吗’的台词。
只要在舞台剧上走一个过场,就能拥有‘锤炼演技’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何况,流芳民间剧团在娱乐圈内,还算是挺有名的。
人员组成几乎清一色的老戏骨,每到大型募捐活动,又总是占座头排。
于是,很多演技差但又想掩饰事实的明星,就会各种托熟人把自己介绍进流芳民间剧团里镀金。
刚开始,不知情的老戏骨们都很开心有年轻人愿意来学舞台话剧。
无论舞台剧演员们在工作时多么敬业,演技多么高超,都无法否认这个行业正逐渐被边缘化。
因为休闲时间,已被其他娱乐形式给无情瓜分。
尤其消费成本太高,同样价格的门票,人们宁愿去看一场电影。
恶性循环也导致从业者在减少,所以哪怕是娱乐圈来的年轻人,团员们都欢喜大于厌恶。
可惜纸包不住火,这群看起来虚心又爱学习的年轻人,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
老戏骨各种费心思费时间地教导,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掌握了基本功,终于迎来了上台的时候,也等到了结束的时候。
基本只要上过一次舞台,这些张口闭口热爱舞台表演的明星们,立刻就会溜之大吉。
偶尔的一个两个还没什么,次数多了,团员们难免会抱怨。
同时,在心里也更加看不起这些只为了面子工程、而不是真心表演的明星。
久而久之,‘新来的娱乐圈团员能呆多久’,就成为了大家小赌怡情的娱乐。
齐爱国正是这项活动的热衷者,因为他每次看人都很准,最终结果和他的预测,不会超过三天以上。
“老齐,这回你的四连胜记录,肯定要断掉了。”团花大妈咯咯笑道。
“忘了我们现在今天要去的那个小村庄,是在山沟沟里吗?”
“我听白团长说,那里有一段路正在修,大巴车开不进去,至少得徒步走上五六公里。”
齐爱国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肯定变成了怀疑。
失策啊,他都不知道这个地理条件。
“等等,我刚才因为信息不足,才做出这小子能待两周的错误判断。”
“我现在觉得他顶多跟我们五天。”齐大爷脸皮很厚地改口。
“那成,反正我猜他不会超过3天就跑了,跟你赌一碗甜豆花,咋样?”团花大妈爽快地说道。
“大你一碗!我赌他至少能待7天。”
还没等齐爱国回答,从不远处路过的白团长,刚好听到了两人的豆花赌约,所以也掺和进来。
“别这么看死老任的眼光嘛,这个好歹也是他的得意门生,一周还是能待够的。”白团长笑呵呵地说道。
团花大妈和齐爱国都笑了笑,很明显就是不赞同他的说法。
任礼以前也带过其他孩子来剧团。
早些年的学生还能等到上舞台正式演完第一次才走人,这几年的就夸张咯。
有的发现住处没空调就立刻跑了,有的看见手机收不到信号,也会找借口推脱离开。
双人豆花赌约,顺利上升为三人份。
不仅白团长三个对赵诚的去留感兴趣,团里的其他人也各自猜测起来。
大家的生活比较单一,基本每天都是围绕着舞台剧打转,又不怎么会玩手机。
所以,一旦有年轻的新人加入,团员们的新话题通常都跟新人有关。
光凭第一印象,乐观的团员们预计赵诚逗留的时间是五天左右,消极些的则跟团花大妈想的差不多。
顾着搬行李上车的赵诚,虽然没听到他们的讨论内容,但也感觉到团员们不是特别友善。
只是,这些事都暂时影响不了赵诚。
因为一想到舒梦妍,他心情就能立马好起来。
不过吧,等赵诚经过八个多钟来到目的地时,就放弃了让舒梦妍也过来找他的想法。
这个镇子的条件,比想象中要糟糕不少。
镇子晚上除了大路边,其余地方都没有路灯。
而且,四处还很多没建起房子的私人住宅地,上面全是杂草,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老鼠窝。
总之乌漆嘛黑的,安全都成问题。
剧团表演的地方会稍微好一些,那是在镇.政府里面的大会堂举行。
但手机的信号也很差,赵诚走到外面,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舒梦妍,才把这里的大概情况说清楚。
他各种举起手机,试图让信号好些的举动,正好被团花大妈看到了。
她从外面回到了后台,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各位老伙伴。
“哦豁,这小子好像是有女朋友的,这下别说待三天,可能明天都走了!”
乐观的下注团员沉思着,如果现在用文字来形容他们的想法,那应该是:甜豆花-1。
“好了,都准备一下,9点的时候就要开始演习了。”白团长提醒着众人。
大家被提醒过后,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情,主演人员们开始调整状态。
而在这时,赵诚也结束了跟舒梦妍的简短通话,回到了后台里面。
看着团员们都做准备工作,他觉得自己有些闲,想了想,就主动找到了正在跟别人说话的齐爱国。
在路上来的时候,白团长安排了齐爱国带赵诚,所以这大爷现在算是赵诚的老师。
“齐老师,有什么是我能干的吗?”赵诚笑着问道。
齐爱国暂停了跟别人的讲话,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看了他一眼:“你演过时长20分钟以上的话剧吗?”
“没有。”赵诚实话道。
他的确没有演过,想出演舞台剧,一般都得先加入剧团。
前世没有什么条件,这辈子有没有什么时间。
所以,赵诚演过最长时间的话剧,应该是两年前艺考那次的沙漠死亡者吧。
“那就拿着剧本,老实在下面看着。”
“我们一会儿要演出的这部剧,叫做《守望》,是剧团经常都会演出的,难度不算很大,但故事有深意且感人。”
“所以,我们一般来到新的一个地方后,最先演出的一般是《守望》。”
“长时间的舞台剧,跟你以前演过的那些电影电视剧不同,这点应该不用我来解释原因吧?”
赵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舞台剧的连贯性。
齐爱国继续说:“你首先得把剧本背透以后,才有资格上台参加排练。”
“今天晚上就当是看一遍现场,多留意我们的走位和细节动作。”
他把自己的剧本直接给了赵诚,然后就继续跟另一个团员讨论剧情了。
赵诚从齐爱国问的第一个问题后,就料到他是不会给自己参与其中的。
所以,赵诚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地继续纠缠人家问下去,在台下随便找到了一个角落,开始细细读起这个名为《守望》的剧本。
这个剧本按照时间线,一共分为了三个场景,总时长大概在50分钟左右。
对于舞台剧来说,不算很长。
但对于赵诚这种很少接触长时间表演的演员来说,就是比较大的挑战了。
【场景一】发生在十几年前,一场火灾事故夺走了几个年轻的生命。
火灾的发生地,是一座在汽车站附近的整栋出租屋。
这个栋出租屋十分简陋,总共五层楼高却只有一条窄窄的楼梯,而且楼梯的材质也是易燃的木板,这预示了悲剧的开始。
出租屋的一楼也不是全空着,房东租给了别人做麻将馆。
所以,这里不管白天晚上,都是乌烟瘴气的。
火灾发生的原因,也是由于某个打麻将的人,在抽烟时,随手把没熄灭的烟头,扔在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一楼的杂物烧起来之后,迅速把木制楼梯连带烧了起来。
住在二三层的人还好,他们在起火后就迅速裹着湿棉被跑了下来。
至于住在四五楼的年轻人,因为知道得太晚,火势已经烧到了房门口,完全没办法逃脱,然后就被烧死了。
而男主角那刚满30岁的儿子,正好在这被烧死的几个人里。
第一个场景基本就是这么些内容,大概占了15分钟左右。
“嗯...这个场景的故事内容,属于群戏,一个协调不好就显得乱了。”赵诚自言自语地评价道。
【场景二】在这十几年里,无论刮风下雨,总会有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坐在车站的候车室。
什么都不做,只是望着车辆进站的方向,像是在等人。
经常在这个车站坐车的人会发现,当年他牵着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大。
而他也白发苍苍了。
可他还是会每天去车站,虽然十多年来火车始终没有带回他等的人。
赵诚看得很认真,也将自己稍微代入了一下这个男主的角色里。
在这个【场景二】的剧情,是接上【场景一】的。
火灾的当天,男主的儿子,其实是刚刚从外地回来,因为太累,才直接回去出租屋倒头就睡。
但男主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就坐在候车室里等儿子。
殊不知,当他等待的时候,其实儿子已经在车站旁边的起火出租屋内。
而家里人因为担心他接受不了老年丧子,于是就期骗他,儿子因为有事h所以才不回来。
“太特么惨了,这剧本写的......”赵诚忍不住吐槽道。
从表演角度来讲,【场景二】非常考验男主的情绪表达以及台词功底,需要演出那种怎么等都等不到希望的感觉。
而且,这个场景,主要就是靠男主一个人撑起来,演技爆发至少持续10分钟以上。
难搞咯,赵诚接着看下去。
【场景三】有一天,跟往常一样牵着孙女坐在候车室的老人,遇上了一个男青年。
这个男青年是一个跟汽车的售票员,因为长得很像老人的儿子,所以老人就把他给认错了。
售票员听完老人孙女讲的来龙去脉后,决定假装是老人的儿子。
老人真的以为自己十几年的守望,终于有了结果,笑逐颜开地抱着‘儿子’。
然后,故事大团圆地结束了。
【场景三】的主角一共有三个,分别是老人、青年和孙女。
悲剧开头,喜剧结束,的确是很有深意的一个故事。
赵诚合上了剧本。
“白团长!李治海刚才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小心磕破了脑袋!”一个神色匆忙的团员,大声说道。
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