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与景河不过初次见面,谈不上讨厌。
但这人偏偏是封戚的经纪人,跟封戚有关的一切事物,包括人,他都不想接触。
季衷寒没接,景河也不在意,他转手把名片给了旁边的小赵,小赵立刻就接了下来。
景河视线从季衷寒的脸,走到了他的颈项,暧昧流连:rio脾气太坏,老是惹事。要是季先生有什么身体不适,尽管联系我。
季衷寒不太喜欢景河这番话,具体哪不舒服,他也说不出来。
景河并不在乎季衷寒的态度,递完名片,便跟着离去。
季衷寒看向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来小赵,掀开了自己的头发。
小赵惊呼一声:天啦!
季衷寒把手机递了过去:拍给我看。
直到看见照片,季衷寒才发现昨天被封戚咬得有多狠。
一圈牙印已经隐隐泛出青紫,痕迹在发丝间若影若现。
怪不得刚才景河要那样看他的脖子,还说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季衷寒面色铁青地收起手机,感觉自己胃又开始疼了,这次是被气的!
这场闹剧过后,周女士变得非常好说话,季衷寒拍什么她都说不错,后来还跟季衷寒解释,说陈经理是老板亲戚,本来这个项目是由他介绍的人来接。
周女士大力推荐了季衷寒,这才招来了陈经理的不满。
季衷寒的能力她是放心的,让他别有心结,以后两个公司还有很多合作。
周女士又问季衷寒晚上是否有空,她可以请他吃饭,她知道有家日料很不错。
季衷寒不清楚周女士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他打好关系,如果是为了封戚,那周女士就要失望了。
他拒绝了晚上的日式料理,表明自己已经有约。
周女士也不恼,笑眯眯道:那我们下次合作的时候再约吧。
等许薇杀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一团和气了,周女士甚至跟许薇道了歉,说他们公司的人实在不懂事,欺负了小季。
还嘱咐许薇回去好好安慰季衷寒,让他别往心里去。
许薇一脸怪异地过来,本来想问季衷寒,转念一想,就拉来了小赵。
等两人交头接耳完,许薇这才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薇来到季衷寒身边,小声说:这破公司最近跟rio公司有接触,想跟他们合作。案子还没谈成出了这事,怕得罪rio,现在是想通过我们来讨好rio吧。
rio是他们公司的一哥,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许薇说完就想笑,觉得这小破公司活该,谁让他们欺负衷寒,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吧。
季衷寒挺平静地说:好了,我对这些没兴趣,别跟我说了。
这时小赵想起兜里的名片,就掏出来给许薇:这是rio经纪人给我们的。
许薇看清名字后,声音有点怪异地说: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季衷寒问。
许薇把名片揉皱了,本来想扔,想了想还是展开,夹进自己的卡包里。
没什么,一个老渣男罢了。许薇不大在意地说:没想到混得还挺好,竟然成了rio的经纪人。
季衷寒诧异地看着许薇,许薇忙解释:不是渣我,不过也没少渣别人。
许薇想想都觉得无语:他当年还跟别人打赌来追我,我是那么好追的吗,可笑!
季衷寒起了兴趣,许薇却又不肯说了。
只说别再提老渣男,想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晦气!
第20章
许薇让季衷寒休息两天,结束了这个活后,好好养胃,调理身体。并嘱咐小赵定期上门,看住季衷寒,别让他吃垃圾食品。
小赵奉命前来,将季衷寒冰箱里的速食快餐搜刮一空,连瓶可乐都没给他剩下,更别提啤酒。
季衷寒倒真的乖乖调养了一段时间,没有出门,每天在家除了用电脑处理工作,就是去楼下公园慢跑,或者去柔道馆训练。
他有段时间没去柔道馆了,老板见他来了很高兴,把他介绍给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告诉他们季衷寒的柔道很不错。
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多多向他请教。
季衷寒练柔道的时候,头发会盘在颅顶,以防揪扯的过程中拽下头发。
不过这同样让他的形象看起来过于中性,瞧着一点都不能打。
在季衷寒把第三个比他高壮的男生摔出去后,身体才有了些许疲惫感。他微笑地转向下一个排队要跟他练的男生,只见对方瑟缩着后退,一脸惊恐地拒绝。
季衷寒有点可惜,叹了口气。
这时有女生举手报名,大方地说:季师哥,你能跟我练吗?
季衷寒摇头道:女孩子不行,我怕掌握不好分寸,你们去找张师姐吧。
那女生又道:那师哥能给个微信吗?
季衷寒还没答话,一黑色短发长相利落的女生走了过来,轻轻敲了下女生的脑袋:不可以,你师哥胆子小,性格害羞,别吓得他再不敢来。我们还要用他那张脸去招生呢!
这个黑短发女生,正是季衷寒口中的张师姐。
张师姐松了松筋骨,冲季衷寒招了招手,飒爽道:来,让我看看你这么久没练,退步了多少。
要说对其他女生,季衷寒还怕没有分寸,但对张瑶,季衷寒只怕自己一个没留意就输了较量。
张瑶实在太厉害,是选手级别,时常参赛,拿回不少奖项。
曾经她在季衷寒眼里,是闪闪发光的类型,让季衷寒自惭形秽。
他对张瑶有过好感,这点张瑶应该也清楚。不过她从来没有说破过这份暧昧,相处时也点到为止。
季衷寒不敢追求女生,像他这样有过不堪过去的人,又怎么再和女人一起,他甚至没办法在床上睡觉。
这样的他,配不上张瑶。
他看着张瑶,试图寻找曾经心动的感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衷寒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一场浓浓大雾中行走,遇见封戚后,更是如陷沼泽,半步都跨不出去。
他深深地看着张瑶,不知道视线是不是透露出些许意味,张瑶竟然笑了笑: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
季衷寒心下一跳,因为张瑶从来没有单独邀请过他,这是一个信号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晚上出发,去张瑶所说的烧烤摊时,他非常紧张,手心都出了不少汗。
张瑶早就到了,正和老板闲聊,笑容爽朗,是季衷寒喜欢的笑,能感染他人,看着心情都能变好的阳光。
季衷寒走了过去,声音轻快地说:怎么不等我,自己就吃上了。
张瑶面前已经堆了小山般的龙虾壳,手套都吃烂了一副。
她摆摆手:别提了,最近我老公总管我,好不容易才能偷摸着出来吃个宵夜,简直不要太惨。
季衷寒愣了愣,一时间都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是失落吗?好像也没太多,是难过?还不到这种程度。
他坐了下来,闲聊般道: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都不请我?
张瑶随意地摆手道:我不想穿婚纱,也不想搞酒席,所以直接带他去领了证,领证那会他还哭鼻子了,要是真办婚宴,岂不是哭到遭不住?
张瑶是c城人,说话带了点口音。
季衷寒很喜欢c城,曾经还考虑过去定居。
他怅然若失地笑了笑:是吗,恭喜你啊。
张瑶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突然闷笑道:你该不会还在喜欢我吧?
季衷寒不自在地动了动:说什么呢,你都结婚了。
张瑶叹了口气:开玩笑的,衷寒,我今晚只是想关心你,作为一个朋友。
这话有点扎心,季衷寒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局促地喝了下去:我挺好的,最近也有在工作,朋友也认识了几个。
当然没有,他的朋友仍是那几个,没有增加,也无减少。
张瑶又问:最近还有在做噩梦吗?医生呢,有定期看吗?
如果说他人生里总是能遇见好人,那张瑶是他所遇见的好人里,最为敏锐的一个。
她能及时发现了季衷寒的情绪不对,还陪季衷寒去过几次医院。
因为张瑶说,虽然一个人不是不能去医院,可是多一个人陪着,感觉会更好些。
张瑶知道他有在看心理医生,也会关心他的近况。
不过张瑶不像许薇那样贴近他的生活,只是偶尔联系,比起说朋友,张瑶更似姐姐一样的存在。
季衷寒避而不答道:又没什么事,看什么医生。
张瑶却摇了摇头说:你肯定是遇到事了,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急躁,过来摔了不少人。
季衷寒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小龙虾,略微失神。
张瑶又问:有喜欢的人了吗?
季衷寒苦笑了下:没呢。
张瑶忽然伸手要碰他的肩膀,季衷寒下意识一躲,避开了她。
季衷寒本能地道歉:对不起。
张瑶收回手:你没再去医院了吧。
季衷寒不说话,张瑶又说:衷寒,你总不能这辈子都靠柔道去接触别人吧。何况柔道你也更多是抓别人的衣服,算不上肢体接触。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人有选择自己人生该怎么过的自由。可是衷寒,你真能满足现在这样的状况吗?张瑶说。
季衷寒又不说话了,见他逃避模样,张瑶也不生气,她只是递了张名片给季衷寒:我家那口子虽然爱哭,但正事上还算靠谱,也看好过不少病患,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张瑶推过来的名片,上面写着林鱼二字,是个挺可爱的名字,下面的头衔,心理医生。
又是心理医生,季衷寒其实不太想去看,但他还是收下了这张名片,因为不想拒绝张瑶的好意。
和张瑶道别后,季衷寒站在原地目送张瑶上车。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错过了许多事情。
张瑶说得没错,继续这么逃避下去,不是不可以,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有自由选择怎么过。
但是他不愿意这么下去了,他想做个正常人。
只可惜这么多年,无人能救他。
第21章
林鱼的诊疗室比起冷调的全白,看起来要更温馨一些。
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确实要比其他的诊疗室更让人放松。
林鱼是个沉稳可靠的医生,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张瑶口中那个爱哭鬼。
说起来,封戚瞧着也不像爱哭的人。
意识到思绪跑偏,季衷寒蹙眉回神,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林鱼: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
林鱼放下钢笔,把档案记录合上,闲话家常般跟他聊了许久。
由于他们之间有张瑶作联系的缘故,话题还算投机,季衷寒也不像抗拒其他人一样,抵触林鱼的问询。
林鱼问他,不喜欢肢体接触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衷寒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症状是逐渐加重的,以至于后来,都没办法接受被人触碰的感觉。
林鱼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指尖:只是手指轻微触碰都不行吗?
季衷寒摇头:也不是不行,工作的原因,很多时候我都避免不了和模特接触,因为我要调整他们的姿势。练柔道的时候,我也会接触到人的身体。
林鱼翻开了本子,记了几句话:那什么情况下,你发现你讨厌别人碰你。
季衷寒不安地换个坐姿,身体已经由放松转向轻微的紧张:可能在我发现,直接的身体触碰会让我不太舒服开始吧。
大概是什么样的触碰?林鱼说。
季衷寒:牵手,或者是拥抱,都不太行。
林鱼又问: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定的对象?
季衷寒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林鱼又解释了一遍:就是在你不喜欢肢体接触之前,就已经不想被他碰的人。以及在发现这个问题以后,却能接受对方触碰的,这些都是特定的对象。
季衷寒抿唇敛眉,生硬地吐出一句:没有。
林鱼放缓了声音:没关系,你别紧张,我们今天到这里就好了。
季衷寒没想到林鱼这么轻易就结束了诊疗,他抬眼看了看钟,发现咨询的时间早就过了。
林鱼意识到他的视线所及,好笑道:你是张瑶的师弟,我是不收费的,也不会在明知道你不舒服的情况下,还硬留你下来咨询。
季衷寒真心道:没有不舒服,其实你工作能力挺好的。
林鱼把本子收到了身后的柜子上,那里堆满了档案。足以证明,来找他咨询的病人真的很多。
季衷寒扫了眼柜子,忽然问林鱼:林医生,像我这样的情况,也能治好吗?
林鱼似在考虑措辞,慢了几秒才道:我们作为心理医生,更多的只是一种辅助的治疗手段,最终能不能好,还是要取决你自己。
季衷寒问道:治疗手段具体有哪些呢?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迫切,林鱼并没有过多隐瞒:催眠法,脱敏法,这些都挺适合你的情况。
季衷寒并不想被催眠,他怕说出不该说的东西,道出不愿被人所知的秘密。
理所当然的,他问了后一种。
林鱼也没用太过高深的言语来解释,总的来说,就是让你循序渐进地面对你所焦虑的压力源头。
比如害怕被人触碰,那就制定目标,从牵手再到拥抱,亲吻甚至是性爱,以焦虑程度作划分,一步步去适应,接受,直至彻底脱敏为止。
林鱼说到性的时候,没有刻意地去强调,还挺云淡风轻。
可即使如此,季衷寒脸上也明显地闪过了一丝紧张。
林鱼发觉了,却没说什么。
季衷寒问:你刚才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特定对象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