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逃离坎普的当天晚上,丽贝卡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借着窗外洒落进桌面上的月光,呆呆的凝视着面前那张乔治的画像。
她没有吃晚饭,也不感觉到饿,她只觉得心里空空的,仿佛少了一点儿什么,她问自己,为什么每一个我认为值得依靠和去爱的人,都要背叛我?
画像上的他,嘴角依然带着顽皮的微笑,眼神中仍旧闪烁着睿智与敏锐的光,这些都曾是她深爱的,每每看到,便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她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初遇时他温柔的安抚,幽灵船上他细腻的分析,沙虫洞外的安慰与鼓励,还有吊桥上和帝国军营中他一本正经的玩笑。
她不由得再次被他逗笑了,但笑着笑着,泪水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试着用手擦去它们,但它们却前赴后继不肯停止,她恨自己没出息,为了一个欺骗自己的男人哭泣,但她又在心里骗自己,那不是他的错,他的心里一定有一点爱她的。
泪水滴落在画像上,打湿了乔治的嘴角,她下意识的用手轻轻擦拭,当手指触碰到他的嘴唇,她忽然记起了与他深情凝视的一幕,那一刻的每一分幸福,都加剧着她心底的一份疼痛,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撕裂心扉的痛,伏在乔治的画像上抽泣不止。
背后,突然传出了敲门声,非常轻微的两下,随即停止了。丽贝卡起初并没有在意,但随即她神经质似的坐直了身体,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是他回来了,是他来找我了!她不知所措的坐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他已成为敌人,要如何再去相爱呢?
门外没有再传来声音,门外的人似乎已经离去了,丽贝卡忽然感觉到一丝惶恐,难道自己又一次错过了他吗?不,不能那样,就算是要撕裂这份爱,至少也要那之前最后说一次话!
想到这里,她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跑到门口,猛地打开房门,门外的走廊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丽贝卡失望的看着昏暗寂静的走廊,失魂落魄的蹲下来。突然,她发现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张纸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将那张纸捡起来,看到上面用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丽贝卡姐姐,乔治哥哥临走前,让我告诉你,他很抱歉欺骗了你,但有一件事,他并没有说假话,那就是,他真的爱着你……”
尽管少女的信字迹不整,拼写不乏错漏之处,但丽贝卡却从中感受到了渗入心底的暖意,她将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紧紧的按在胸口,闭上模糊的泪眼,仰起头声音颤抖的呢喃着:“谢谢,谢谢……”
……
一周后的一个午后,在科林斯镇陪伴马丁巡视武器工厂的希尔瓦,从林立的武器架旁走过,看着一箱箱锋利的武器被运送启程,它们将被送往坎普分发给新来的士兵们。
“相比武器装备的制造速度,你的决断力却似乎太过迟疑。”她走到正在测试标枪的马丁身边,看着他瞄准不远处的靶人,劈手掷出标枪,枪尖不偏不倚刺入木人的胸膛,牢牢的嵌入其中,枪杆在半空中颤抖,发出一阵嗡嗡的震颤声。
“有何建议,我的智慧女神?”马丁笑眯眯的看看她脸上微微流露的不满,回头对监督制造的铁匠乔伊笑道:“这标枪非常棒,把它们装起来,准备送给我们英勇的小伙子们吧!”乔伊喜悦的点了点头,回头大声的招呼工人们装箱,马丁则转向了希尔瓦。
“不是吗?这些武器我想已经足够我们收复整个天空丘陵了,但你却至今没有决定攻打斯米兰和查拉木,是什么让你如此犹豫不决?”
希尔瓦审视着马丁笑容满面的脸,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悦,拥有了坚甲利剑的士兵们,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这无疑是马丁最希望看到的。
“没错,你说得对,要收复天空丘陵,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正在为那个时间做准备。”
他轻轻的搂住希尔瓦披散着棕色长发的肩膀,与她一起在刀剑架之间缓步前行,一边走一边说:“至于说斯米兰和查拉木,如果我们能兵不血刃拿下他们,又何必让孩子们去冒死呢?”
“你在等待敌人拱手相送?”希尔瓦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个天真的念头感到难以置信。不等马丁解释,不远处霍拉姆突然拿着一封信走向两人,口中叫道:“大首领,侦察兵送来了最新报告!”
马丁接过信件,草草看了几眼,微微一笑,将它递给希尔瓦,转身向着正在指挥工匠们忙活的乔伊走去,希尔瓦看完那封信,惊讶的回过头来看着马丁的背影,大声问:“这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亲爱的,”马丁头也不回向她挥了挥手,“只是将心比心而已!”希尔瓦看着他乐呵呵的走到铁匠身边,愉快的与他交谈起来,不由得莞尔一笑,喃喃自语:“你是个天生的领袖!”
……
“公爵阁下,您能否给我一个解释,究竟是谁允许斯米兰和查拉木两镇的守军不战而逃?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两支队伍的指挥官?”
年逾五旬的埃尔文森公爵看着在场的众人,来参加此次会议的,都是新大陆各地领主和军方、司法领域的高级将领、官员。
但此时正在向他兴师问罪的,却并非他们当中的一员,而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另外一头,与公爵面对面的月辉学院院长斯蒂恩。
“按照计划,我们第一批新武器已经抵达了旭日港,即将运往前线装配部队,可是这种逃兵行为让我们完全丧失了对天空丘陵以西的控制权!”
“如今,德瓦尔人的军队可以有恃无恐的扩充力量,而我们想要对他们发起大规模的袭击,却必须先过洛加尔湖那些鳄鱼的关,这对我们的整个计划造成了重大的影响!”
公爵望着斯蒂恩阴沉的脸,又看看在场的人脸上观望的表情,知道他们的心里对此也有疑问,他思量再三,对身旁的侍卫队长说:“去,把那位先生请来!”侍卫队长应声而出。
“各位,我知道你们大家都想知道,是谁下令让两镇的士兵撤出的,首先我要声明的是,这件事我事先毫不知情,而两镇的指挥官,我也不能对他们治罪,因为他们并没有违反军令,相反,他们是在执行命令。”
听完公爵徐徐说完的这几句话,在场的人一阵骚动,公爵没有下达命令,但前线指挥官却得到了命令,难道说有人暗中以公爵的名义下达了命令,诱骗两支军队撤出了城镇?
人们还在议论纷纷,侍卫队长推门而入,在公爵耳畔低语几句。
“请他进来!”
得到公爵的允许,侍卫队长命令守门的士兵打开白色的议事厅大门,高声说:“有请密使先生!”
伴随着队长高亢的嗓音,一个身穿银色帝国军军官棉袍,外罩银色斗篷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傲然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贵族,来到公爵身边,向他行了一个礼。
“怎么会是你?”坐在波尔图侯爵身旁的执法官贝蒂福克斯惊叫着站起来,斯蒂恩院长也睁大了眼睛,凝望着这个英俊的金发男子,只见公爵起身与他并肩而立,对众人说:“各位,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这位是皇帝陛下特派的密使,乔治布鲁尼先生!”
“公爵阁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分明是帮助德瓦尔首领桑德尔回归雷霆山的罪犯,怎么会是皇帝陛下的密使?”
贝蒂的惊叫也引起了罗瓦尔伯爵的共鸣,他起身指着乔治说:“福克斯小姐说的没错,就是他在天幕堡利用天幕水晶,造成了数千士兵双目失明,放走了被围困的桑德尔!”
“布鲁尼先生,请你自己跟诸位解释吧!”公爵回头看了乔治一眼,然后缓缓的坐回原位。乔治不慌不忙的环顾众人,将皇帝秘密派遣他来到新大陆的目的告诉了众人。
当讲述完毕,他看了一眼贝蒂脸上惊愕的表情,说:“福克斯小姐,你在这过程中对我进行过多番阻挠,如果没有你,我也许早已在桑德尔之前进入了雷霆山,说服了西蒙向我军投降,如果我将这件事禀报给陛下,我想,您的执法官位置只怕要保不住了。”
贝蒂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颤抖着跌坐回椅子上,一旁的波尔图侯爵自恃皇亲,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恐吓,怒从心头起,厉声质问:“密使先生,福克斯小姐虽然妨碍了你,但也是不知者不罪,而你一路上杀伤了大量帝国士兵,最终却无果而回,这罪责又要如何承担呢?”
“侯爵阁下,我无需承担任何责任,这是皇帝陛下特赐的血滴勋章,持有此勋章的人只接受皇帝陛下和所在地最高领主的命令,其余帝国军队必须服从号令,且执行任务期间造成的一切伤亡免于处罚!”
乔治的话让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月辉学院院长斯蒂恩略带挑衅的朗声问:“布鲁尼先生,看样子,向斯米兰和查拉木两镇下达撤退命令的,也是你了。”
“没错,在我离开坎普的时候,德瓦尔军队的力量便已超越了两镇的承受范围,不要以为两万人马可以在那里支持多久,如果你们亲眼见过桑德尔的力量,你们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下令撤退,为帝国保存这两万名英勇战士的生命!”
“那么下一步呢?如果桑德尔带人杀到天幕堡,难道我们也要继续撤退吗?”斯蒂恩语气阴森的说着,瞟了一眼罗瓦尔伯爵,伯爵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关切的望向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