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要下海啦?”
“我想重获自由。本来我想,这一离开就不再回来了。”
苏姗默然无语。她的梦还是很灵验的,他真的是要走了。
“如果我不再回来,你会后悔今晚所做的事情吗?”
苏姗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我没想当第三者。我只是想,既然知道是真的爱了,就应该毫无保留。”
陈明松很想对苏姗说,等他!他不要她当第三者那么委屈。他要给她一份完整幸福的生活。但陈明松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的未来会是怎么样,成功还是失败,还是一个未知数。他不愿给她一个空洞的承诺。但是在心里,陈明松重重地许下一个誓言:有朝一日,如果他获得成功,一定要将成果与苏姗好好分享;如果那时候,她还是一个人,他一定横扫一切阻碍,风风光光地娶她为妻。
“该走了,再晚一会儿,我们又该出不去了。”
“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可能来这里。这是最后一次,我本来就没打算出去。”
“那好,那就让我最后一次陪你到天亮。”
陈明松不再多说什么,拥紧了苏姗。苏姗也像只驶进港湾的小船,温驯而满足地躺在陈明松的怀里,不想说话,只想用心体会这难得的安宁与幸福。过去两人在一起总是说话,以为谈恋爱谈恋爱,恋爱是谈出来的。这一夜,两人对恋爱的理解达到了一种超越语言之上的最高境界:爱情是心灵的交汇,不一定需要语言。
清晨,陈明松向苏姗道声珍重,毅然转身离去。苏姗突然间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陈明松像是要一去不回头了。苏姗在原地呆立了半天,陈明松硬是没有如她所愿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就那样走出了她的视线。这也太冷漠太无情了!苏姗在转身的一刹不得不承认:一年的时间里陈明松改变了许多,他不是从前的陈明松了。这个有了家室的人,已经被他的女人朔造成了另一个模样。有点冷有点硬,但也更具魅力了。
苏姗独自回家,过去的一夜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影子在路灯下背道而驰却又拉住她不放,像是要强留些什么。清晨的校园里,电台里的配乐诗清晰地传来:
你丢下我径自去了
我觉得我应该为你哀伤
应该在我那黄金的歌编织的心里安置你那孤独的形象
可是我的厄运
时光是短促的
……
配乐诗之后是一首不知名的歌:我在生命转变的地方等你,就像是一场地震的光景,轻轻移动,脚下一片空虚,路的尽头,不知道是否有你与我同行……
这个夜晚与小说中描绘不一的定情之夜多么不同!那首诗那支歌还有那晦涩路灯下的身影,似乎都在企图将她拖入怀旧的意境中去。苏姗逃跑似地加快了步子。
陈明松回到家里,扭开卧室的门,一对相拥而眠的男女跃入他的眼帘。丽丽被惊醒了,翻身坐起,满脸惊慌之色,拉起薄被将身边的男人蒙住。不安地看着陈明松。
“你怎么回来了?”
“明天我就要走了,想跟你道个别。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感谢这一年来你同我的配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陈明松,我——”
“别解释。丽丽,说真的,我很感谢你,感谢你在这一年里活得自由自在,没有给我任何心理负担;我也很佩服你,佩服你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活得有滋有味。你是我最好的同盟,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陈明松心情奇好,退出房间的时候还不忘为他们轻轻把门锁上。
那条为陈明松和苏姗相识助过一臂之力的水泥路在两年后终于修建完成。这条四通八达的宽阔水泥路的竣工标志着一个中等城市的正式诞生。重新规划的城市相应增加了不少职能部门。土地也重新规划以应城市扩建之需。很多人因为土地征用获得了工作岗位。苏姗是其中一个。根据接触面的不同和信息价值的大小多少区别,岗位有好有差。通过考核和面试,苏姗是办事处党委办公室宣传干事。虽然职位很低,但干了不久已显出才能,很受领导赏识。
苏姗精神上的顽疾不治而愈。在此之前,她一直情非得已地受陈明松那段情的困扰。她知道这段情不会有结果。也愿意忘掉。陷入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是痛苦而且有危害的事情。但她别无选择。她心上的空间那么大,除了陈明松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填补。忘了陈明松她就连回忆都没有了。
大部分的时间,苏姗都把自己陷在书本里。书里的世界越来越明晰,她离现实的距离也越来越远。那个世界和陈明松是苏姗的全部,两者却都是可忘而不可及。
嫁人的机会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放弃越来越少,做环境的牺牲品越来越成为具体的事实。她痛苦悲哀但无能为力。她不是读小说着了魔,要做生活中的悲剧角色。也不是有意拖住陈明松在心上不放手,要唱一辈子自欺欺人的独角戏。只是她在理想的道路上已经付出太多,走得太远,要想回头并不比继续前进来得容易。除了坚持,她已别无选择。
有时候苏姗也想随便找个嫁算了,说不定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也能误打误撞地得到幸福。但理性使她清楚地知道,生活不是赌博。只有感性的人才能从原始的生活中得到快乐,而她,恰恰成了一个什么都想,而且要想清楚的理性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幸福是什么。那决不是供她选择的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能给她的。坚持下去或者还有希望,随便找个人嫁掉,不仅自己会痛苦一生还会搭上别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