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裴抿了抿唇，点头。
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他戴着蓝牙耳机的耳朵逐渐一点点红透。
明明直播里的那个人也就随口一句话，但他却不知怎么有了和封颜隔空对话的错觉。
整个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刚刚开完年段大会，没有晚自习的老师基本都已经收拾着回家了，数学组只剩林裴一个人还坐在办公桌前，写着班主任寄语。
他的手机被倒扣着放在桌子上看不到画面，但是耳机里却还响着声音。
不是为了娱乐，也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仿佛纯粹就是把某个人的直播当工作的bgm在使用。
别刷了，别刷了，反正我过年肯定有地方去就行，你们等着瞧吧。
什么叫坐等我打脸，应该是坐等你们打脸。
哼，我从来说话算话
林裴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微笑，他指尖微动，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勾出一个遒劲的笔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耳机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电话铃声。
林裴：？
这个时候打电话的
他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林妈妈打来的。
林裴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他手指划过屏幕：喂？
小裴啊，你们是不是快放假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赶紧把时间定下来，我也好做家里年饭的安排。
最头疼的事情还是来了。
林裴的视线移到桌前贴着的学期时间安排表上，他在那几个日期之间来回纠结了一番，开口。
我们1月14号考完，20号正式放假。
这么晚！林妈妈惊讶道：那都腊月25了，小年都过了！
嗯。林裴应了一声，有点心虚。
好在林妈妈也没有深究：那行吧，就定腊月二十五在我们家吃年饭了，你晚上能回来吧？
听对面的传来肯定的答复，林妈妈放下心：对了，我让你带人回来的事情
嗯，林裴在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
嗯什么嗯！你是不是又敷衍我呢？让你谈个恋爱这么难吗？你怎么就
已经找到了，会带回来给你看的。林裴皱了皱眉，不耐烦继续听唠叨，开口打断了她。
找到了？！对面的声音不可置信。
上周刚谈的。林裴咬了咬下唇，不习惯撒谎的下意识侗动作。
林妈妈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个声调：真的假的？是男生还是女生？长得怎么样啊？有照片吗？
林裴一点点捏紧手机，他的手心里一点点浸出汗意：等我带回来你就都知道了。
那怎么行，你先跟我说说，万一不好让家里亲戚看到了多丢人
林裴皱了皱眉，直接斩断了话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不多聊了。
小裴？！哎，等等！
电话挂断的瞬间，林裴几乎是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忍不住开始担心。
他不过是拜托69帮忙去外面租了个人，他连人都没见过，更遑论更他们介绍了。
离放假还有段日子，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林裴正想着，就听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林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行行行，你忙吧，记得别忘了把车票买上。】
车票
林裴盯着手机上的那几个字，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找出69的微信。
【你帮我找的那个人，能让他把姓名和身份证号发给我吗？】
很快对面就来了回复。
【林哥，要身份证干什么呀？】
【买票。】
【好，我帮你问问。】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打游戏的封颜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他在灵活的操作之中扭头看了一眼。
【哥！林裴来跟我要你的姓名和身份证号了，说是要买回去的车票！快快快，发给我！】
封颜：！！！
这下整个直播间都看见了，大名鼎鼎的pei神在团战中走了个神，精彩的操作到一半直接拉了胯，被人一下按死在地上。
弹幕停顿了一秒，刷起了一长串的问号。
封颜看着已经灰掉的屏幕，干脆松开手鼠标和键盘，拿起手机低头打字。
【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我没问，你等等！】
封颜焦急的等待了几秒钟，他的游戏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封颜不得不放下手机，操作人物往中路走。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他说买1月20号的车票，连着你的一起买！】
封颜又走了神，刚走出家门没多久的游戏角色就被草里蹦出来的对手一顿痛打，屏幕再一次灰掉。
这一次死亡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就这么看着主播一次次复活一次次送死，最后干脆拿着手机不放了。
满屏的问号表达了他们的心情。
封颜倒是没有一点输游戏的苦恼，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放下手机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表情甚至可以用喜上眉梢四个字来形容。
【这表情我会以为你一下中了五百万。】
【pei神会缺那500万吗？这必然是跟女朋友有关啊！】
【到底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说来大家一起分享分享。】
封颜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跟了，他飞快地操作着鼠标：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主播有点事，马上要下播了。
在满屏的问号之中，他又挑了挑眉。
顺便说一句，我后面的直播可能不会那么规律了。毕竟也要抽出时间咳，你们懂得。
最后！在没有直播的时间里，大家有时间也可以多陪陪自己的对象！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再见！
话音一落，直播间画面瞬间消失，留下一堆蒙圈的观众。
林裴点进封颜直播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平台提示：主播不在直播间。
而弹幕栏里，无数条弹幕快速的刷过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刷着同一条弹幕。
【pei狗见色忘义！】
【pei狗见色忘义！】
【pei狗见色忘义！】
林裴盯着直播间看了好一会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这是什么情况？
他也就十分钟没看直播，发生什么了？
第7章
【等着，我去拿身份证。】
封颜大步一跨，伸长手把床头边上的背包拿到手里。
拉开包上的拉链，里面就是一张薄薄的小卡。
封颜对着身份证，把上面的数字输进对话框里，对面却突然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等等，颜哥。咱们现在把身份证号和姓名发过去，不就暴露了吗？】
封颜眉梢微挑，手指上的动作停住。
他把已经输完的身份证号发了过去，又懒洋洋的开始打字。
【暴露了有什么问题吗？反正迟早也是要暴露的。】
他封颜追人坦坦荡荡，早几天和晚几天也没什么区别。
69挠了挠头。
他还是很担心的，毕竟他侄子路宁还在林裴班上呢，万一林大班主任觉得他靠近别有用心，把路宁也记上了，到时候他怎么跟他哥交代。
69打定了心思要劝他封哥再晚几天。
【你想啊，我们先瞒着，到时候直接在火车站见面，那林哥想换人都来不及了，正好计划通！】
【？见了我，他还想换人？】
这要是换了别人，69定是要吐槽一句：你为何如此自信。但这话是封颜说的
打扰了，您自信是应该的。
69犹豫了一瞬，咬咬牙，重磅出击。
【哥，你是不是忘了。】
【？】
【当初你跟他说分手的时候】
虽然当年的事情他了解的不多，但隐约也知道是封颜先说的分手。
所以，他封哥应该也会心虚的吧？
对面好一会儿都没有发来消息，诡异的沉默游荡在空气之中。
69摸了摸脖子，开始认真考虑自己今晚是不是应该主动申请值个夜班。
这时候回去，他应该会被封颜闷头暗鲨吧。
一分钟，两分钟
69等的冷汗都快下来了，终于等到了封大神的指示。
【行，那你跟他说，租男友不便泄露个人隐私，让他买好票后把车次发给你。】
69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终于把跳到喉咙口的心脏咽回了肚子里。
他松了一口气，点开林裴的消息栏，依样画葫芦地把那句话发了过去。
.
冬天的一大早，林裴把自行车停在了学校的自行车棚里。
他伸手掖了一下围巾，把已经冻红的双手放进口袋里。
天气越来越冷，连路边行道树上的叶子也都掉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现在才早上6:50，作为勤劳的班主任，林裴已经到达了工作岗位。
他迎着风往高三的教学楼走，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早上起来的太急，他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过手机。
手机微信右上角是一个红色的圈圈，里面是昨晚的未读消息。
是69。
【哥，我已经问过了，那边说他不便透露个人隐私，要不你把车次信息告诉我，我让他买同一趟就行。】
林裴救了皱眉，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穿梭在背着书包的学生中间，往办公室走去，一边低头操作着手机，飞快点进12306，随便订了20号白天的一趟列车。
截图，发送。
与此同时发过去的，还有一个红包。
【定金，还有车票钱。】
69完全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睛从床头上摸过手机，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一个截图，一个红包，还有一句话。
69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地把东西都转发给封颜，顺便连红包也收下，又发了出去。
手指在指纹识别上一按，显示红包发送成功。
69就这么抱着手机，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按理来说，封颜这个夜猫子，这么阳间的时间是肯定不可能醒着的。
但出人意料的，这条消息才发出去之后没三分钟，69的手机又震了。
【知道了。】
【红包你拿着，红娘费。】
？69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手机右上角的7:14，突然惊醒。
靠！
他呼啦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开门，探头。
！！！69瞪大了眼睛：你起这么早？
封颜房间里的窗户洞开着，寒风呼呼的往里灌，鼻尖还能闻到还没散干净的烟草味道。
高大的男人靠坐在电竞椅里，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的塑料棍，那根可怜的小棍上被咬出层层叠叠的牙印。
他闻言回过头，脚尖在电脑桌腿上轻轻一磕，电竞椅转了半个圈，对着门口。
封颜勾了一下唇角：错了，是还没睡。
？！69一看他面前的电脑还亮着光，声音顿时压的很低：你在开直播？
哦，没开。封颜脚步一滑，凑到电脑前面飞快操作了两下，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关机的画面。
69已经彻底懵圈了。
封颜平时作息虽然也挺阴间的，但这都7点多了还不睡，是不是实在太过于阴间了一点。
况且，他也想不到
如果不是直播，什么事能值得他熬这么晚啊？
封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整个人像一只拔节生长的竹，衣服的下摆随着动作被带起来，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
他抬脚就往外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69带着一脑门的问号：你要去干嘛？
男人顺手就把嘴里的小棍抛进垃圾桶里，他嗓音里带着沙哑的慵懒：洗个澡，然后出门。
出门？69眼睛里大大两个问号。
这个连一日三餐都靠外卖解决的人，居然说要出门？
嗯。封颜在浴室门口回过头，拨弄了一下已经长到眼睛下面的刘海：去剪个头，顺便再去买几件衣服。
直到门在眼前嘭得一声关上，69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他瞬间扑过去，拍门。
等等！你先出来！我一会儿要去上班，我还没洗脸呢！
时间一晃而过，林裴从集中阅卷的教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整整一天都泡在阅卷室里，林裴现在眼睛看手机屏都有点发花。
八个学校的考生加在一起实在太多，虽然他分到的只有其中一题，也改的头昏脑胀。
啊！总算结束了！旁边的同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等后天学生来领完成绩单，就正式放假了！
林裴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一些，他浅浅颔首，嘴角也有了点笑意。
跟同事一起吃过晚饭，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林裴落后几步的距离听着前方几个同事胡侃，手指不自觉地点开了海鲜直播平台。
因为八校联考的监考和阅卷任务，他已经好几天没看过yanpei的直播了，就连那天封颜宣布直播不稳定的时候他都不在场。
平台首页上空无一物，往常都是挂在首页上的直播间现在却怎么都找不见。
林裴抿唇，转手点开微博。
yanpei的微博里，已经有七八天没出现过开播提示了，他上一次直播好像还是那次
林裴想起那天弹幕里一连串的【pei狗见色忘义】，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再次打开海鲜平台，搜索yanpei，直播间很快就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