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之琪是被士兵用木板抬着进入淮安城的,见到刘泽清后,情绪异常激动。
“东平伯救我,东平伯救我!”
说着,从木板上滚落在地,挣扎着要行礼。
刘泽清下马站到翁之琪身前,居高临下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当真行动不便,这才哈哈笑道:“翁之琪,我总算把你盼来了!当年写了多少信给你,你都懒得搭理,非得跟着黄闯子厮混。怎么,被打了板子后想起我的好来啦?”
黄闯子,是黄得功的外号。
“末将惭愧,东平伯莫要取笑了!”翁之琪一脸惭愧和悔恨,咬着牙说,“亏我以前把他黄得功当作一个人物,如今看来,黄得功就是个目光短浅的鼠辈,竖子不足与谋,更不能与东平伯相提并论!”
“天下形势已然明了,这江山必定是满清的。可黄得功执迷不悟,非得跟着崇祯一条道走到黑,我岂能坐以待毙?我劝他不要渡江去南京,守着自己的城池,等清兵来了献城投降,免不了一场荣华富贵,可他非但不听,还打了我三十大板……哼,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刘泽清笑道:“其实黄得功跟我是一样的人,都是赌徒。只是这一次他把宝押在了崇祯身上,而我押的是满清,黄得功注定要输光身家性命了!”
翁之琪又被人抬到了木板上,他斜躺着身体,指着身边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拙荆吴氏,这是犬子,这是小妾徐氏……东平伯,我把家眷都带来了,一片诚心还望明鉴。”
刘泽清就此打消了所有疑虑,又见翁之琪的小妾徐氏长得媚态横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瘙痒难耐。
收回目光,刘泽清道:“翁老弟,你带来一万人马,可算是及时雨,我这里正缺人呢。”
当即说了派兵抢占地盘的事情,试探道:“老弟,你在淮安养伤,手里的兵卒暂且交给姚文昌带领,如何?老弟可别多心,我就是缺兵少将,并非有意剥夺你的兵权……”
翁之琪急忙表态,胸脯拍得震山响:“我既然投降了东平伯,手里的兵马就是东平伯的了,全部都带走也无妨!”
“爽快!”刘泽清哈哈大笑,最后决定只给翁之琪留下三百护卫,其余人全部打散编入军中各营。
不费吹灰之力释了翁之琪的兵权,刘泽清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松弛了,挥着手大喊:“奏乐,迎接翁将军入城!”
唢呐欢快,鞭炮齐鸣,淮安城内热闹非凡。
一连数日,翁之琪闭门不出,更不与自己的老部下们见面,老实本分躲在宅院里养伤。他的态度让刘泽清大为赞赏,安插在四周的暗哨撤了不少。
这一天清晨,翁之琪对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道:“我突然想喝一口鲜美的鲫鱼汤,你吩咐厨子一声。记住,一定要买刚从江里捕捞上来的鲫鱼,否则味道不鲜美。”
“我这就去准备。”管家答应着,亲自出门采购鲫鱼。
两个暗哨当即跟踪管家,一路来到了西门。眼见着管家要出城,只得亮明身份拦下了他。
一人道:“东平伯有命令,翁府的人要出城,必须搜身!”
管家道:“我能理解,搜吧。我就是到江边给老爷买条鲫鱼,他伤势未愈,想喝鲜鱼汤。”
两个暗哨将管家浑身搜了个遍,倒也没啥发现,只是在他怀里找到一张白纸,上面盖着翁之琪的将印,且写着两个字不是字符不是符的记号:
ok。
“这是啥?”一人问道。
管家哭笑不得道:“嗨,让二位见笑了,我原本替翁将军管理账册,这是一张提前盖了印的空白票子。军中规矩嘛,你们应该知道的,账册上提前盖印就是为了省事方便而已,打起仗来调取军粮,不必为了用印而来回奔走。”
“我有个五岁的儿子,刚学写字呢,一天瞎调皮捣蛋,在这张票子上写了两个鬼画符。后来儿子送回了老家,我因为思念他,就一直把他写的东西带在身上。”
“当真?”一人将信将疑。
“哎哟,我的爷啊,你看一看这两个字,除了小孩子谁写得出来?罢了,可别因为它闹得我家老爷喝不上鱼汤,扔了便是。”
管家说着,将白纸揉成一团,随手抛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恰好纸团砸在一个蹲在城墙根下抓虱子的乞丐脑袋上,他捡起来骂了几句,突然抱着肚子笑呵呵跑了:“老子正想拉屎呢,就有纸啦,谢谢啊!”
两个暗哨看着乞丐跑进一处草丛里蹲了下去,笑骂几声,便让管家离开了。
而后一直等到亲眼看见管家进了城,手里果然提着一条肥大的鲫鱼,两个暗哨这才去向刘泽清汇报此事。
“买鱼就买鱼,这种小事情就别拿来烦老子,老子还要听曲呢!”刘泽清大不以为然,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姚文昌多了一个心眼,道:“你们还记得那张纸上的字吗?写下来!”
两个暗哨抓耳挠腮想了半晌,终于写好了。姚文昌一看,皱眉道:“这是什么字,小篆吗?”
刘泽清骂道:“就你心眼多,分明是小孩子的鬼画符!去去去,都滚吧,回家抱女人去!”
……
接下来几日,一切太平无事。只是城外聚了不少难民,是从徐州方向陆陆续续逃来的,而且越来越多。
刘泽清亲自到城墙上察看,吩咐手下们道:“不许这些乱糟糟的难民进城,小心提防其中混入奸细。不过也不要赶他们走,随他们在城外吧,不闹出大乱子即可。”
“大帅,何必留着这些难民有碍观瞻呢?还是派兵驱离淮安吧!”姚文昌道。
“我说你的脑子里全是浆糊,等清兵到了淮安,城里的百姓是不是需要剃发易服?到时候先强迫难民们剃头,震慑一下城里百姓,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吗?”
姚文昌竖起大拇指:“大帅英明神武,末将对你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直到第十五天,翁之琪突然派管家邀请刘泽清去府里赴宴。
管家话里话外暗示道:“我家老爷说了,他的小妾徐氏精通音律,嗓子也好,水磨腔更是绝妙,东平伯这样的雅人才懂得欣赏呢!”
刘泽清喜欢豢养声妓,平日里附庸风雅听曲作诗,而且见过徐氏一面后,心里一直放不下,便答应了。
到了晚上,在几百个护卫前呼后拥之下,刘泽清来到了翁之琪的宅院前。护卫们将宅院围得水泄不通,驱赶走闲杂人等,他才缓步入内。
翁之琪已经备下酒席,徐氏果然在场。她怀抱着琵琶,嘈嘈切切弹着曲,嘴里唱着江南小调。
刘泽清骨头酥了,双腿软了,两眼却直了,目光一直徘徊在徐氏身上。
“东平伯,我的伤刚好了些,实在不胜酒力。我出去透透气,您慢喝。”翁之琪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刘泽清几杯酒下肚,开始放浪形骸,笑眯眯道:“小娘子,你可真让爷销魂哪!”
徐氏羞红了脸,低下头,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刘泽清一眼。
这一眼,烟波流转,这一眼,星光闪耀,这一眼,风情万种!
刘泽清顿时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走过去搂住徐氏上下其手。徐氏半推半就,欲迎还拒,愈发让刘泽清欲罢不能。
就在两人纠缠不休的时候,突然一个士兵喊道:“大帅,不好了,有敌军夜袭淮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