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听闻巩永固的喊声,心头一震。随即稳住心神,暗想:“厦门城里守军加上巩永固带来的军队,也就三千余人。而厦门守军不足为虑,巩永固可以仰仗的便只有一千五百人,而我方有三千人,何足惧哉?”
“巩永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乃是堂堂正三品大员,活捉了他,我们手中就有了一个分量十足的筹码!”
想到这里,施琅心定了,又远远看向街上的防御工事。只见这些壁垒依次错落开,从街头延伸到街尾,互为犄角。
这些壁垒是用砖、石、木、土等堆积而成,大概因为准备时间仓促,显得有些简陋。
“传令兵,把咱们的人都召集过来,猛攻这一条街,活捉巩永固!”施琅下令道。
按照施琅的想法,这不就是巷战吗?己方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冲破了那些简陋粗劣的障碍物,定然能杀得明军哭爹喊娘。
等又来了上千人,施琅等不及了,举起刀子蔑笑道:“兄弟们,咱们对面站着的那个官员,便是巩永固。此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当特务是个老手,但他不会打仗。”
“兄弟们,咱们来教一教巩大人如何打巷战!上啊,活捉巩永固者,赏银千两!”
海盗们哇哇狂叫,张牙舞爪冲了上来。他们常年跟日本人打交道,军中装备了不少倭刀,挥舞在手中,颇有气势。
巩永固虽然头一次指挥一场战役,但一点也不慌乱。开玩笑,他能把锦衣卫收拾得服服帖帖,让偌大一个特务机构形同一体如臂使指,早已表明他具有非凡的指挥能力。
等最前面的几个海盗接近了街垒,巩永固沉声道:“开枪,往死里打!”
枪声大作,子弹飞出,立即有好几个海盗中弹,当场毙命。
“只管冲,不要停!”施琅吼起来,“敌人射击之后,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装填弹药,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施琅哪里知道,明军的火枪已经更新换代了,有了燧发枪,装填弹药的时间大大缩短了,而且射击精度更高,杀伤力更强。
最要命的是,眼前这一千多明军装备的不是普通的火枪,而是后膛装填式燧发枪。士兵们无需站立起来装填弹药,趴在掩体后面就能完成一整套操作。
自从朱慈烺研制出后膛装填式燧发枪之后,军事院铆足干劲日夜打造,终于在皇帝南征时生产出了一千支,装备到了军队中。
李存明派给巩永固的这一支军队,人手一杆后膛装填式燧发枪,虽然人数只有一千人,但他们是大明朝装备最好的军队!
有了后膛装填式燧发枪,才使得街垒战成为可能!
街垒战与传统的巷战大为不同,冷兵器时代,以往的巷战其实就是敌我双方在狭窄的巷子里贴身肉搏,用刀子互相砍杀。
而街垒战,一方完全采取防御战术,但因为有了先进的火枪,能够远距离阻击敌人,避免惨烈的近身搏斗,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
施琅和他的手下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今天见证了一种新型战术的诞生,见证了一种新型火枪的运用。
当死了数百个手下之后,施琅骤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奇怪,怎么明军趴在地上就能装填弹药?如此一来,海盗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明军士兵们不仅躲得严严实实,不露头,而且射击速度非常快,比以前的火枪提高了好几倍的时间。子弹如雨,片刻未曾停歇。
施琅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预感大事不妙,可此次行动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他不敢下令撤退。
看来只有等着曾德带领人马前来支援了,施琅当机立断,改变了策略,下令道:“退回来,各自找隐蔽的地方,与敌军对峙,死死拖住他们!”
海盗们巴不得施将军下令撤退呢,听到这一道命令,扔下数百具同伴的尸体不管,慌慌张张退出街口,或是躲到墙角,或是藏到房檐下柱子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冲锋了。
海盗射了一阵箭,稍稍压制住明军的火力。但他们也无力进攻,战场一时平静下来。
巩永固见此情形,哈哈笑道:“这就是两军对战吗?呵,没意思,实在没意思,这跟大人揍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喂,对面的海盗,你们是不是在海水里泡久了,都变成缩头乌龟啦?”
施琅扯着嗓子骂道:“你们才是缩头乌龟呢,有种不要躲着放枪,拿刀互砍!”
“砍你个锤子,老子手里只有火枪!”巩永固笑得更开心了,一边嬉笑怒骂,一边暗中挥手示意士兵们爬出街垒,匍匐前进。
明军数百人行动迅捷,爬到街口,突然跳起来,朝着四处放枪。
墙皮脱落,瓦片飞溅。硝烟呛鼻,火星四窜。海盗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又死了许多人,剩下的一窝蜂转身逃跑。
施琅气急败坏吼道:“不许退,谁都不许退!”
但无奈明军采取了线式战术,踏着正步往前推进,队形一点破绽都没有,加上他们手中的火枪实在犀利,海盗毫无还手之力。
施琅知道抵挡不住了,跺脚咒骂几句,也跟着手下们狂奔,一边跑一边问道:“传令兵人呢?告诉我,曾将军的队伍到了何处啦?”
传令兵好不容易跑到施琅身边,回答道:“不好了,曾将军听说咱们在城里与明军鏖战,伤亡惨重,他调头就跑了!”
“什么?”施琅七窍生烟,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就知道曾德这个王八蛋靠不住!罢了,罢了,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逃命吧!”
巩永固背着手,一步一步往前踱。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身边的亲兵护卫道:“哎呀,方才只顾着痛快了,忘了问一句,此次带兵攻打厦门的海盗将领是谁。”
一个护卫慌忙跑出去,不多时带回来一个奄奄一息的海盗。巩永固低头问道:“先别急着去见阎王爷,告诉本官,你们的将领姓甚名谁?”
海盗浑身是血,气息微弱,说不出话来。
巩永固伸出一个指头,戳进他胸前的伤口里,吼道:“说!”
“是……是施琅……”海盗疼得流出了眼泪,眨眼间一命呜呼。
“坏事了!皇上交代了,如果与施琅遭遇,要尽全力活捉他的。哎,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巩永固拍着脑门,招手让人牵过来坐骑,跳上去道,“追,一定要抓住施琅,不能让他跑了!”
……
施琅带领着残兵剩将一路逃到海边,早不见了曾德的踪影。更可恶的是,曾德只给他留下来三条小船。
施琅咒骂了一通,也顾不得其他人了,自己抢先登上一条船,匆匆忙忙驶入海中,返回金门岛。
刚登上岛,跳下船来,施琅就被数百人包围了。
“你们要干嘛?”施琅惊诧道。
一人道:“施将军,你领兵去攻打厦门,无功而返。身为主将,是不是应该负责?”
“败军之将,自然要接受军法处置……”施琅说着,扫眼看去,却意识到事有蹊跷,原来这些人都是曾德的手下。
施琅脑子反应快,立即猜出肯定是曾德为了推卸责任,恶人先告状了。他道:“我要见彩哥儿!在见到彩哥儿之前,你们不得放肆,闪开!”
“打了败仗,还有脸去见郑将军吗?走吧,先到水牢里呆着去!”
“我要是不去呢?”施琅道。
那人便眼露凶光,恶狠狠道:“那就休怪兄弟们翻脸无情,要来硬的了!”
说着,许多人拔出了刀子,逼近施琅。施琅的心腹手下们也拔刀相向,双方顿时打得天昏地暗。
施琅又气又急,朝着岛上喊道:“彩哥儿,曾德这个狗贼污蔑我,打了败仗我自然有责任,可曾德不来支援,不战而逃,他的罪责更大!”
郑彩没有半点回应,仿佛不知道岛上发生的事情。
身边杀喊声不断,刀光剑影之中,施琅满腹愤懑,他看见自己的心腹手下死了一个又一个,突然怒火冲天,道:“老子不伺候了,我去找森哥儿!”
而后砍死数人,招呼着心腹们夺了一条船,扬起风帆,去往东番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