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双坐在床上,开始脑补昨天晚上她能记得的一切。
她记得她上了楼回了卧室,然后坐在浴缸里发呆。
她的脑子里本来都是一些矫情的想法,想到过往,乱七八糟,又委屈又难过。
只是热乎乎的水浇着她的头顶,有一些过分的舒服……
然后她就开始犯困,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她做了什么?韩乾对她做了什么?她更加不记得。
陆双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揉得蓬乱,一边揉一边想要借助外力让自己赶紧回想起来她到底有没有和韩乾发生点什么。
没有?
应该是没有,那个家伙受了伤左半个身子几乎动不了,哪儿还有那个体力和她啪啪啪啊。
但转念一想……韩乾这个家伙行事素来诡谲,他俩有没有做羞羞的是还真的不好说。
无法确定有还是没有……那么,她的避孕药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纠结!
陆双虽然嫁给韩乾已经有三年了,但是他们两个总是会心照不宣的做好避孕工作,韩乾基本上会准备措施套套,如果韩先生意乱情迷没使用相关措施的话,陆双还有第二道补救措施,赶紧吃药。
陆双是一个医生,她自己知道生命的可贵。
她希望每一个生命从诞生之时都能被祝福,更何况是她的孩子。
她和韩乾的关系在这三年来总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时好时坏。
甚至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分明。
她很厌恶韩乾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不排斥和韩乾发生一系列亲密的关系,如果他能稍加克制不那么过激的话,或许他们两个人都能都得一片欢愉。
她爱他吗?
貌似也不爱,她好像已经搞不懂什么叫做爱了。
那她会离开他吗?
更加不会,陆氏需要韩乾,她也需要。
陆双只有一个愿望,如果有生之年,她能有孩子的话,她的孩子一定要出生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有爱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也互相爱着。
如果不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她是不会随便迎接一个新生命的。
想到这里,陆双连忙拉开抽屉,也管不得那么多,吞了一粒避孕药下去。
管他是还是不是,发生还是没发生,都抓住24小时这个紧急时效,避一避吧。
每当陆双吞下避孕药的时候,她都会感恩自己是个医生,能弄来副作用最小的药,不至于把身体伤得太厉害。
当医生这件事,还是选对了啊。
陆双今天安排了手术,到医院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陆政的房间报道。
等到她的事情忙完,晃悠到vip病房门口时,这永远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竟然开了一个缝隙。
陆双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的瞬间,正好听到里面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爸,我现在回来了,不如您出院回家住,家里环境要比医院好,您和妈妈在一起我也方便照顾。”
说话的是陆栖迟,声音异常的低沉好听,就像是大提琴缓缓拉着的声音,不慌不忙,也不冷涩。
“……”
陆双没有听到自家父亲回答的声音,想必是摇了头,因为陆栖迟很快又继续循循善诱的劝着。
“我知道,您还在生我妈的气,气她三年前欺负了陆双,她那些做法确实过分,也丢了陆家的脸面,但……”
陆双并不打算细致回忆陆栖迟这几句话中所有的细节。
可偏偏很多画面就像是被摁了自动播放键,屏幕倏地亮了,一页页在她的眼前翻过,她并没有办法叫停。
那时候,她和陆栖迟做好了准备和父母摊牌。
他们谨慎的准备了两个计划,如果摊牌之后,父母欣然接受,那么他们就留在a市,来第一医院做医生,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如果摊牌之后,他们的父母反对,那么就一起加入人道救援组织做义诊,一起去非洲。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一天他们牵着手回到陆家大宅,陆政并不在家,看到陆栖迟和陆双十指紧扣的模样,她的继母田羽清就疯了。
那个端着架子从小告诉她,女孩子要矜持、要落落大方,要做大家闺秀的继母,竟然冲过来揪住了她的头发。
她狠狠的给了陆双几个巴掌,骂她是狐媚子,是浪荡货,天生会勾搭男人。
陆栖迟连忙将自己的母亲拉开,不仅是陆栖迟和陆双,就连陆家的佣人管家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永远端庄矜持不爱言语的陆夫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被骂,挨了巴掌。
陆双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便被冠上这样的头衔,只是因为她和陆栖迟在一起了吗?
那天的一切,在陆双素来平顺的人生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陆栖迟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母亲,生怕她再去伤害陆双,可身体能被控制,嘴却不能。
田羽清发疯似的对陆双咒骂道。
“狐媚子!和你那个不检点的妈一个样!她勾引了栖迟爸爸,你勾引我儿子!你们母女二人都活该下地狱!你等着瞧好了,你早晚也要和你妈一样!去见阎王,呸,不要脸!”
陆双只觉得自己素来很好用的大脑,仿佛掉线了。
明明是一片空白,可偏偏她又能听得懂田羽清说的一切。
陆双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陆栖迟母亲口中说的话,他们那一代人经历的一切,她都不清楚,也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
她的母亲早早去世了,母亲去世后,田姨带着陆栖迟来了她家,成为了她的继母。
都是很寻常,很普通的境况,什么谁勾引了谁,她不信!
“我不许你骂我妈妈!”
陆双声嘶力竭的喊着,眼眶涨得通红,却还是咬牙不让泪珠掉下来。
她对上陆栖迟的眼睛,那个男人在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太多。
可她不能不说,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母亲。
虽然她对自己母亲的印象没有那么分明,但她记得她的妈妈,很温柔,会轻轻叫着她宝贝,妈妈和爸爸的感情很好,她不会在外面乱搞。
陆双倔强的扬着头颅,这和往日里的她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继母和继女之间的隔阂,也或许是因为陆家的家教森严。
从田羽清进门后,陆双就从未顶撞过她,永远是恭恭敬敬,低眉顺眼的。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妥协,也绝对不会妥协。
“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你不许骂我妈妈。”
陆双顶嘴吼着,田羽清却发作得更加厉害了。
“呵,呵呵……小妖精,真面目露出来了吧!儿子,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就是她妈妈抢走了你爸,破坏了我们这个家,陆政是因为赌气才娶我的,他不爱我,他只是可怜我。我不能再允许别人抢走你!不能!”
田羽清紧紧的抱着陆栖迟的胳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陆家大宅被这嚎啕的哭声和咒骂声填满。
陆双只感觉头顶上的水晶灯在不停的摇晃,她整个人也在摇晃,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在田羽清面前认输的话,绝对不可能撑着站在这里。
这一次,陆栖迟并没有像以往那般来到她的身边保护她。
他只是搂着自己的母亲,循循善诱的说着劝她消气的话。除了刚刚那个摇头,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陆政是被管家急忙请回来的。
他在电话里大概了解了情况,但看到自己女儿的瞬间,愤怒几乎灼烧了他的身体。
飘着大雪的冬天,零下的天气,陆双只穿着一件毛衣坐在大宅外面的楼梯上,一张小脸冻得通红,管家举着伞帮她挡雪,披在她身上的大衣早就被扔到了一边。
可能这是一部分重组家庭会遇到的情况吧……但陆政从没以为这会出现在自家。他待陆栖迟视如己出,可为什么田羽清要这样待她的女儿。
“双双,外面冷,我们回家去。”
陆父伸手揽了揽陆双的肩膀,用大拇指揩掉她的鼻涕。
“都怪爸爸回来晚了,我们进屋。”
“我不要回去!爸,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她说我妈妈……”
陆双抽噎着说道,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家父亲打断。
“双双,是不是真的,那都是大人们的事情,和你,和栖迟,没有任何关系。好孩子,你要是不愿意回去,我叫阿乾来接你,今晚去韩家住吧。”
“我已经给韩乾打过电话,他说马上到。”
韩乾果真很快就来了,似乎只用了几分钟,大概只是陆双抽噎了几次鼻子,和自家父亲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后来,在陆双和韩乾举行婚礼的那天,在主持人问她要不要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陆双毫不犹豫的说了“我愿意”。
在那一瞬间,她满脑子都是韩乾对她说的那句话。“我马上到。”
一个她深爱了很久,仅仅跟她隔着一扇门都无法脱身来看她一眼的男人,好像真的比不上这个对她说“马上到”的男人。只不过当时的陆双很年轻,并没有立刻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