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解决你现在的麻烦。”他开始战术指点。
“哦?”我的眼睛放光。
“比如,刷盘子。”
刀呢?我的刀去哪儿了?我尬笑了一秒,瞬间变脸。
“又比如,借钱。”他那个眼神又出来了……就是那个研究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没被剥削到的眼神。
“借钱?”我眼睛一眯,意识到这个方案也许可行。“可是我的朋友比我还穷。二丫家里是修鞋的,翠花家里是卖酸辣粉的,我一口气找他们借这么多钱,他们一定会告诉我妈,我妈要是知道……我师父就知道了,我师父和我妈都知道的结果就是……我这天才将会死于非命!”
我浑身一颤。
他给我提供了最后一个方案:“再比如,找我借。”
“找?你?借?!”有种超级超级不祥的预感包裹着我。这绝对是对面那位成年人新一轮的算计。不能上钩!
他看我防备的眼神,丝毫不慌,从容的说:“当然,你也可以刷盘子。如果你实在给不上钱,我可以先帮你垫付着……”
我感动的看着易萧筠:“筠哥,你人也太好了叭!”
他接着说:“然后拿着发票去找王曼老师或者,你妈妈……我相信以王曼老师的声誉在外,她会给我报销的。”
好个屁!我的下巴怎么又再抖?
“卑!鄙!”我的鼻孔出了带火的热气。
他轻轻一笑:“谢谢你的赞美。要不,我先付着?”
我立马怂:“筠哥~咱是同学。”
“当然。”
我叹了口气:“借钱就借钱!”
他笑了:“口说无凭,打借条。”
他这是从中古穿越来的生物?!现在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打欠条?
“我没有纸笔!”我怎么都感觉自己在签卖身契。鲁迅先生笔下的长工是不是就是像我这样把自己卖出去的?
他把勾菜单的笔递给我,然后抽了张很硬的餐巾纸:“纸笔好办,关键要看你写不写!”
卑鄙小人!
我愤愤的夺过他手中的笔,把餐巾纸摊平。
“我乔蒙向易萧筠借钱,在有生之年一定奉还。乔蒙,x年x月x日。”
他看了看这张纸,皱起眉,看样子他不是很满意。
“不合格,这样一张模棱两可的借条,没法让我放心把钱借给你。”易萧筠把这张纸废掉,然后再拿了一张给我。
“时间地点,欠债原因,都得写清楚,这样如果你赖账,我也好去找王曼老师要债。”
“可是这里有快两千块钱呢!就算我还,我也得分好多次还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一千二,你开了一瓶红酒就花了我两个月的生活费!”我越想越不平。怎么都感觉易萧筠在这里空手套白狼!
“我凭什么要无端端的给你这么多钱?!”太划不来了!
他看我想赖账,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刚刚的那段语音。那段欠打的语音传来,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没关系,你现在未成年,我可以去找你的监护人。说出的话,叫口头协定,在法律上,是具有法律效应的。加上上一回,你抢了我的谱子,对我进行了诽谤……”他表示遗憾的摇摇头:“要是给交给警察局处理,我想……思想教育你这位当事人和你的监护人,应该是没跑的。”
他说话的调子特别随意,就感觉在说,你吃什么?你睡了吗?这么日常的口气说出的话,足够能让我的世界崩塌。
“我……写。我写还不成吗?!”
“时间、地点、欠债经过,我希望一个都不要少。”他贱兮兮的举起高脚杯喝了那杯要命的红酒。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想起小学的时候写保证书。
我写过的保证书多如过江之鲫。和师父保证好好练琴,和老妈保证好好学习,和老师保证上课不要说小话。唯独没有保证过记得还钱。
我斟酌了半天。
“我能分期还你吗?”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倔强了。底线不能再退了。
“可以。”他突然变得很好说话。
好吧。横躺竖躺都是个死,不就是保证书吗?不就是欠条吗?!我立马写,只要远离师父和老妈,我的生命安全起码能够得到保障。
(我,欠债人乔蒙,于xx年xx月xx日,因为贫穷吃不起饭,找债主易萧筠1998。会在接下来的一年,分期付款还给易萧筠。)
他看到我写到这里,补充了一个条件:“如有违背,家长处理。”
“你幼稚不幼稚?多大了还找妈妈?!”我不愿意。
“也行,还可以找警察,公民维护自身权益是合法的。”
“你为什么没被抓进去?!”我气的直喘气。
他笑了出来。“写,我还有更合法的手段。”
“写写写!立马写。”
我赶紧往下补充。
我低头专注的写欠条,没有看到易萧筠一脸奸计得逞的狡诈笑脸。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悲惨,丧权辱国的条约从馄饨开始一直就没有结束过,他就好像一个有精湛技术的渔夫,撒了一张巨大的网,牢牢的把我圈进他的这张网里。
他满意的把我的欠条放进他的口袋里。
“微信。”他说。
“嗯?”我不解。
“方便转账。”
微信给了他之后,我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满桌子的菜,令我觉得心酸难耐,因为一时意气,猝不及防的背了这么重的债务。大学才刚开始,我就莫名其妙的欠了“仇人”快两千块钱。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
易萧筠眉头紧蹙,他呼吸有些急促。
“我讨厌你。”我抹了抹眼泪,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他的眉头蹙地越发紧了……
“不行。”他冷声说。
我呆住,不行什么?
“不可以讨厌我。”他的语气很强硬,说完后,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他某一个不可触碰的点,被我触及了…认识他不算久,可我第一次觉得害怕他,他周身的气场很冷,让人想逃离。
可我怎么可能不讨厌他?莫名其妙被人多了第一名,莫名其妙的欠人馄饨,又莫名其妙的…欠了他两千块钱…
我的眼泪被他吓得越发任性。
“我就是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我哭的凶了。
他周身的气场能量开始减弱,他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他的表情似乎很为难,可他不善表达,脸还是冷冷的,可握拳的动作在出卖他。
我的眼泪越凶,他的拳头越紧。
哭了一会儿,情绪得以释放,桌上的东西实在是有点诱人,目光被桌上的好吃的吸引,悲伤的情绪渐渐有些平复。现在卖身契已经签了,一桌子东西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不吃白不吃。
捞起桌上的筷子,瞄准橙红诱人的酸甜里脊。
眼角还挂着泪,时不时的还控制不住打哭隔,嘴里塞满了肉,哀怨的看着易萧筠。
“你……”他说到一半,叹了口气:“够吃吗?”
“够了!”我瞪了他一眼。
他整个人放松了很多。紧接着上了很多菜,他都很自然的摆在离我比较近的地方。
“别再想额我钱了!”我说着,语气开始止不住委屈。
他一滞。
不再说话。
吃真是能治愈一切不开心。虽然这一顿很贵,但是真的很好吃。我屏蔽掉对面的易萧筠,专注的吃。
这顿饭吃的很饱,可并不愉快,因为对面坐着我讨厌的易萧筠。
……
翌日清晨。
“快醒醒!班群里说,今天早上八点钟就要到山顶的操场,记得穿作训服!”
我迷蒙的从床上醒来,按开枕边的手机,七点三十五……洗脸刷牙换衣服加上东区山顶……
时间肯定不够用!
我惊得赶紧起身,飞快的换衣服。
“这么快就军训吗?现在去摔断腿还来得及吗?”我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的对秦湘怡说。
秦湘怡:“来得及,从这儿跳下去,顶多半身不遂。”她指了指阳台外的一楼。
我哀怨的哼唧了一声,然后飞快的漱口。
……
“报告教官,20171811音表一班,应到52人,实到52人。”
班长笔挺的站在教官面前,向他报告。
才八九点的太阳就有种不晒死新生誓不罢休的炙热。
我们班的队伍,是从矮到高排的。我成了排头兵……
即使一片绿油油的,人群中一眼望到的,还是易萧筠。他实在是太出彩了,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军训,其他系的女生都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看。
“看什么呢!全都给我立正站好!”
我被教官吓得一抖。
大家立马都打起精神来。
“都看我!有我帅吗?!”教官的话一出来,周围的小姐姐开始笑。
“笑?!你,你,你!全都给我去跑圈!”接着他们就被抓了。
我吓得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无辜的同学拖着沉重的步伐,跑圈儿。那背影在烈日的衬托下,显得那么悲惨孱弱。
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
“全部听好,不许动!给我抬头挺胸站好……”
站军姿。
眼睫毛都是汗水的感觉……然我看倒霉教官的眼神都变了,我想象着他出门吃炸鸡忘记带钱的情节自我安慰。
他一转身,趁他不注意。
我一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汗水。
“你!叫什么名字!”他疾步走到我身边,恶狠狠的像电影里的反派,对我吼道。
我吓得一颤。
“我……我我我,我叫乔蒙。”懊恼,悔恨,夹杂着郁闷的自闭混合在一起,我不知道此刻的我,究竟是什么苦比表情。
“十圈!”
我惊讶的张大嘴。
“十圈?!你逗我吧?”下意识反驳给我带来了进一步的灾难。
“哦?逗你?现在立刻马上,俯卧撑准备!请注意,有事先报告!谁让你这么没规矩?!”
“报告!是!”十圈就够呛了,俯卧撑?!
“乔蒙!”
“到!”
“出列!俯卧撑准备!”
“报告!”
“讲!”
“要做多少个?”
“我说停为止!”
“是!”
出列,趴下,开始做俯卧撑。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乱动的下场,不想和她一样的,就都给我老实点站好!”
我在心里把教官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