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右侍郎、一等将军贾赦因母病未上早朝, 朝臣们过了一个祥和的早朝、平静的早朝、别扭的早朝。
那家伙的存在感太强了!就算是他上朝的时候不太说话, 你也得防着哪句话把他惹恼了开怼。曾有一天, 翰林院有人奏报有人多次到翰林院借阅书籍, 并不及时归还, 不利翰林院查阅典籍, 语指如今已经致仕的张老太爷。
张清身为张老太爷之子, 理当当庭奏辩,却因为文人借书不是什么大过,若是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张清辩驳的话却有以势欺人之嫌。没等张清想好, 贾赦已经出列:“请问学士,书为何用?”那个倒霉学士还不知他的用意,只能答道:“书为传圣人之言, 为天下人开智。”
贾赦公然鼓掌道:“张老帝师以清流领袖之身, 他老人家都重视借阅赏读不辍之书,想来天下学子都会趋之若鹜吧。书为天下人开智, 也得天下人肯读才可。张老帝师为天下学子作此爱书典范, 为何学士你却以一个翰林院固步处封?”
都知道他说的是歪理, 可这歪理没有几分急智的人并不好找到漏洞驳回。何况还有一个张老太爷的亲儿子并未出面, 就算贾赦不要脸的自己把张老太爷说成清流领袖, 也没人这时站出来说张老太爷当不得这四个字, 没见人家的学生可还坐在宝座上听着呢。你说张老太爷不是领袖,就得说出一个盖过他的人来,那不是为人扬名而是招祸。
如此几番下来, 朝臣要上奏前都得先想想这事有没有可能惹到贾赦, 书生指点江山也是常事,不是怕和他吵,机遇是你和他讲理他说听不懂,你不和他讲理了他有一大堆歪理让你颜面无存。今天此人并未上朝,倒让那些开口前往人站立位置看一眼的人分外别扭。
皇帝看着朝臣觉得好笑,想起皇后说过一句“贱人就是矫情”,表示来深有同感。看了眼小梁子,就想退朝。却见下面朝臣中一人出列道:“臣奏圣上,当日圣上曾言查爵袭规制及功勋田一事,现已查明。”说着张尚书也拿出一张大表儿来,谁让率先用这表儿格的人不咋地,可这表儿却实在方便。
皇帝示意小梁子,就有小太监下去接过再递给小梁子。皇帝拿起看了半天,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现在还有哪家没有按制交回多占功勋田?”
张尚书道:“已按制交回或补足田款的有十七家,未交回和补足田款的...有三十六家。”
“啪!”大殿内一时只听见皇帝重重拍向御座的声音,半晌皇帝才问道:“离当时所说十日之期还有几天?”
“回圣上,昨天已经是最后一天。”
“好,真是朕的好臣子。”皇帝气急反笑,不用小梁子出声,自己就道:“内阁、户部、礼部人到养心殿议事。退朝。”
到了养心殿,皇帝还是一口气平不下来,跟来众人也不敢劝,还是张清想起来道:“此事最先是贾赦提出,圣上可不召他来看可有主意。”
“他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是些歪点子。”皇帝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还是让人去宣。不等人来,就见戴权求见:“圣上,太上皇请您到大明宫。”皇帝一向孝顺,只能让人散了,再让小梁子派人到宫门等贾赦来时直接带到大明宫,这才自己坐辇去了。
一进大明宫,竟见太上皇脸色也不好,不由问道:“父皇是生谁的气?”
太上皇没好气地说:“还有谁?那些人以为有了祖上的功劳,竟从此子孙无忧吗?”
听了太上皇的话,皇帝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贾赦母亲病了没来上朝,我已经让人去宣他进宫来了,说不定他能有什么法子。”
太上皇问:“他们竟然闹到朝会上去了?”
“没有,”皇帝从小梁子手中接过已经准备好的表格:“这是户部理出来的,竟有三十六家无视皇命,怕是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又问太上皇:“竟是他们自己求见的父皇,没有谁跟着?”
太上皇冷笑:“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这么把尾巴露出来给朕看。”皇帝点点头。
太上皇想了一下又说:“你那个皇后也不是个省心的,你敲打一下她,怕是还会有命妇要给她请安。”
皇帝一听要敲打皇后就开始板脸,冷冷说道:“她心里有数。”
太上皇想骂人,只是眼前的儿子这些年越发得他心意,只能低声道:“就怕她心里有数,一点婉转也不知道,要是命妇在宫里出了点事儿才好看呢。”想起皇后那一言不合就敲人板子的性子,皇帝也有点头大:宫人还好说,宫妃也凑合,要是外命妇进趟宫都领了板子回去,一个两个也罢了,人多起来就让人头疼。只能对太上皇慎重点头。
太上皇看不得儿子这个怂样,对他道:“原来看皇后也是大家出身,就是贾赦原配也是温婉的性子,怎么从你登了基她的性子倒越发直白起来?”
皇帝想了想道:“估计原来的事情她也影影地知道点风声,对着原来宫里的人哪还有好耐性。只看她那天给贾赦那两下子就知道了。”
想起前事,太上皇又是一默,半晌才说:“这次要是真能查到什么也好,查不到什么也罢,有的人要是再伸手,哼。”没想太上皇这次让那些老臣寒心到这地步,皇帝心中暗自高兴,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只好把脸再平平。就有人来报贾赦到了。
等把人宣进来,还没轮到皇帝说话,贾赦就不高兴地埋怨:“我刚把我们家的老太太按住了,正当孝子呢,又叫我做什么?”
太上皇先不忙问他主意,倒是对他如何按住家里的老太太来了兴趣:“你怎么按住你们老太太的?”
贾赦马上显摆:“人都有软肋,我家老二就是我们老太太那最软的肋骨。我用老二的前途性命威胁她,马上把她吓住了。”
太上皇和皇帝对视一眼,由皇帝对人挥挥手道:“好了,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孝子吧。一会我让皇后赏点药材下去,算是给你个体面。”
人干事儿?好好地翘班在家逗孙女,你急三火四地把人宣来,看一眼就说再见,是个人也急了好不。贾赦一向不是个忍得住的,瞪眼向皇帝问道:“就这?”
“可不就是这。朕看你今日没有上朝,和太上皇说起他老人家不放心,现在看你没有什么事,就不耽误你行孝了。”见太上皇没有制止皇帝满嘴糊话,贾赦只能一头雾水地又被戴权礼送出宫。宫道上他又想起一事,想转身回去,戴权劝他:“贾大人,今天太上皇和皇上本都不太高兴,见了您才有点笑脸,您要是这么回去,怕他们二位再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来。您有什么事儿不防让老奴回报一二。”
听人说得有理,贾赦想着刚才那二位一开始是不象高兴的样儿,点点头道:“你和圣上说一声,快点让他那些小老婆省亲吧,要不然他坐在宫里没事,我要让烦死了。”
贾赦一回府,就听说贾政此时在荣庆堂给贾母侍疾,也不去点这个眼,就让那娘两个商量去。回荣禧堂一看,大房的人齐刷刷让人都赶了回来,正在闲话。见他进来邢夫人不由道:“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赦自己还不清楚呢,只能告诉她并无大事,就要找巧姐儿接着玩儿。谁知刚才巧姐儿和他玩儿,是因为两个姑姑都去给老太太侍疾去了,贾赦说是怕姐儿小过了病气没让人去,现在两个姑姑回来了,哪儿还有空理他。
见贾赦面带失落,邢夫人只觉老爷越活越回去了,张罗着人送上新鲜果子,招呼迎春三人一起来吃,这才让贾赦面色缓过来。贾赦还拿果子逗巧姐儿:“看祖父这里有了好东西,你又理祖父了。等明天祖父有了好东西必不先给你。”
巧姐儿才不理他这套,十分傲骄地说:“祖母有。”
邢夫人拍她小胖手一下:“怎么和祖父说话。祖母的好东西也是祖父给的。”
巧姐儿一乐,小米粒牙白生生地闪光:“和祖父玩会儿,祖父又有好东西了。”见她把贾赦吃得死死得,大家都笑起来。一时又听巧姐儿和贾赦撒娇:“祖父,那个人送的笼子不好,小兔子跑不开,让人做个大的。”贾赦假做不同意,让人又拉又摇了好一会才肯答应。邢夫人说他:“姐儿过了年就往四岁上数了,可是该学点规矩了,再让老爷这么宠下去,将来扳起来姐儿就有罪受了。”
“不是有宫里的嬷嬷在,孩子不过是撒个娇,哪说到没规矩上去。等再让她玩上一年再说。她们姐妹是没办法,这个你还不让我安心带带。”这可是小金钗。
邢夫人一向拿他没法子,只能无奈地看看抿嘴在一边笑的迎春姐妹,黛玉却道:“刚才舅母不是还听了个喜信,何不现在就和舅舅说说,让舅舅别眼里只一个巧姐儿,连我们也请上一请。”
不等邢夫人说话,贾赦就忙问道:“可是说琏儿的事儿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