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次在秦英那里收获真心不小, 不光重新与人确认了贾家的主导地位, 还从秦英好里得到了一些原来从属贾家、如今却找不组织的人名单。重点是秦英确认了一些贾赦只要找到人, 就能拿回主导权的名字, 这让他接下来的巡检收人之路好走不少。
当然秦英也提供了一些他自己营中有二心的人, 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 哪些人能推心置腹、哪些人没有派系、哪些人是忠平旧人、哪些人是忠安暗线还是摸得八九不离十, 这也让贾赦一一报给了皇帝。
拿着贾赦的报忧信,皇帝心中大喜,也忙忙地到大明宫向太上皇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太上皇看着那份名单, 对着忠平忠安两人的不消停也头大不已,知道忠平不是枉死,就是忠安要是下回还有他的事儿, 估计也难活。
“看来贾赦是真的用心了。”太上皇自有他的消息来源, 知道贾赦将练兵方法教给了秦英。
皇帝更是狂点头:“不错,他那练兵的法子和拳法听说都是有用的。不枉太子哥哥护他那么些年, 他能想着这军中如何增强战力, 是个有心的。”
太上皇想呵呵他一脸, 他给你挖出多少隐患, 你自然觉得他有心:“不过, 他这次要是再收了军中之人, 是不是...”要成尾大不掉之势?
皇帝没有这些顾虑:“他不过是一心想要报仇,这次也是要把当年之人全部挖出来罢了。”
又是报仇,现在太上皇一听报仇二字就头皮发麻, 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摆出一副与皇帝、贾赦同仇敌恺的样子是不是错了, 可惜已经势如骑虎,再下不来了——他已经折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也眼看不保,剩下的儿子那些小的不说,皇帝与忠顺却是和贾赦一个鼻孔出气的。
于是他问道:“这也算是有功于天下了,你可想好要他赏点什么?”
皇帝不知道自己老子的心思,还美不滋地说呢:“要是此行都如此顺利的话,那军权就更集中了,就是再有外敌,指挥起来也比原来省事儿不少。贾赦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就是提提爵位也使得。”
更糟心的太上皇无声叹息,又不能扫皇帝的兴致,毕竟父子相疑,非国之福,就是对剩下的儿子们也不是好事儿。只能让皇帝自己看着办去:“这些你心里得有点底,功高要赏,可也不能赏得太重,让后世子孙为难。”
见皇帝若有所思,这口气才小些。别看你们现在一副好哥们的样子,不信到时有了权利之争还能如此。自觉顺了气的太上皇让皇帝自去给贾赦回信,至于皇帝问他是不是有话要一并传给贾赦,他已经不耐烦地摇头。
此时的贾赦早就在去往绥州(今陕西榆林)的路上。正是暑热时候,人人疲惫、匹匹马乏,毛乌素沙漠此时已经形成,热风带着沙子糊到人的脸上,再有汗水一冲,大家都快成了泥人。
好不容易在日落前看到了一座小镇,贾赦立刻叫大队停下。就住这儿了,管他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呢,先让大家吃顿好饭再说罢。
听了他的吩咐,大家小小的欢呼一声,就有人打马进镇子去找官面上的人。等那里长来了,不过是土财主打扮,贾赦也知道此地一向贫苦,只请人家看过凭信,给这些人安排吃住。
只见那里长一脸为难地跪下道:“官爷,不是小老儿不识抬举,实在是地方穷困,无力招待各位官爷。还请您多走几步,前面二十里就是县城,那里地方大、粮食多,定能好生款待官爷。”
本来想玩一把军民鱼水情的贾赦让人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还是时先生道:“里长不必担心,我们不过是要找个睡觉的地方,再请里长告诉我们米粮到何处采买,找几位做饭好的妇人来帮着做饭就好。”
听时先生说起妇人,那里长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只说自己这地方偏辟,那些妇人做出的饭菜只怕官爷吃不惯。倒是应承了给大家腾房子的活计。
好不容易在这地方歇下,就有侍卫与贾赦庄子里的人一起出去买粮米肉菜,不想临到付钱时那些人并不敢要,只说是孝敬官爷的。至此贾赦和时先生才明白人家城长为何不愿意让自己这些人住进来。
好在里长并不敢离开二人住的地方,听说大家并不收钱时,也是一脸苦笑地说:“孝敬官爷是应该的,应该的。”
贾赦对老人道:“里长笑不出就不要再笑了,看你这么大年岁还得给我们赔笑,倒让我们不忍心了。你去和大家说一声,我们只是路过的官兵,明日起早就开拨。该收多少钱,一文也不要少了大家的。就如你所说,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再让我们白吃白喝,怕是有些人家一年就白忙活了。”
等他说完,那里长听了个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问:“官爷说的可是真?”
时先生看起来更和善一些,他笑着对里长安抚道:“怎么不真。就是今天我们占了谁的房子,明日也是给房钱的。”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里长更道不敢:“现在这天气,就是大家在外打地铺纳凉也是常事,只是让官爷们住上一晚,哪能说出收钱的话来。”
贾赦对着里长再道:“住店也得给店钱,何况人家的家当都在这里,是放心我们才让我们住进来,哪能让人白受一晚上的罪。”
听他说得近理,那里长眼泪都下来了,又要给贾赦磕头,又念菩萨转世,又要安排人去让大伙放心收钱,一时忙个不住。等他忙完了,贾赦才让他坐下问些长短。
巧妇只是难为无米之炊,有了米,饭好的很快。为了感谢里长,贾赦留人一起用饭,又吩咐从人不得饮酒,让那里长更是放心不少,话也说得多了。
见他渐渐放下心防,贾赦才问:“要说里长你也算是为民着想了。一般人见了我们,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还敢拦着。”
里长苦笑道:“不怕官爷笑话,我这个里长不过是挂个名字。我们这镇上,十家里有八家都姓王,也都是一个老祖宗。我本来就是王姓的族长,自然得为这些族人着想一二。刚才拦了官爷,是我不知礼数,还请官爷不要见怪。”
时先生说:“这是你为族长的本份,怪你做什么。”
那里长可能觉得二人和善,有些话也敢说出来:“幸亏官爷们讲道理,才让镇子今天得个安宁。唉。”
听他话里有话,贾赦扫一眼伺候的明锣,那小子就给里长布了一筷子菜问道:“老爷子,怎么过个官兵,你这里就不安宁了?”
里长长叹一声,也不吃菜,对着明锣道:“小哥,你跟了官爷有吃有喝,是不知道这边地百姓的苦。我们别的都不怕,只怕过兵呢。”
贾赦忍不住了,自己问:“这里离绥州不远,那里驻了大军,日常过兵也是常事儿吧。”
里长说:“可就是这个才让人怕呢。原来还好些,近几年只要一过兵,我们就提着心。那些官爷们吃得好、用得好还罢了,要是一个说不好,晚上我们镇上就能闹土匪呀。”
难怪贾赦的人去买东西,人家都不敢收钱,原来是怕晚上再有人来报复!就连时先生脸色也变了又变,那里长还在唠叨:“不光如此,那些官爷们还不能见了妇人,要不然、要不然...年年都有为这个抹脖子上吊的。出了这等事,又与那些女人何干?可是...”老人已经有了泪,自己抹了一把:“所以开始时小老儿不敢让人帮着官爷们做饭,是小老儿狗眼看人低了,还请官爷别放在心上。”
听他说得凄惨,大家谁也没心再用饭,贾赦忍气问道:“那县里也不管管吗?”
里长道:“县里不过是几个衙役,哪是人家的对手,再说请大军来剿匪,更是花用不起,所以大家只是苦挨。”
好生打发里长回去后,贾赦与时先生都相视苦笑,看来这绥州却不是泽州那么简单就能完事的。要知道秦英家是世代镇守泽州,要讲究些人望口碑不说,更是希望自己治下的地方能富裕些,自己家底也厚实几分,因此地方上颇为平静。可是这绥州守将几年一换,千里做官只为钱,人人都想捞上一笔,只要下面的人孝敬得到了位,哪管部上的银钱是哪里来的。这吃相难看,搞出兵匪一家来也就再所难免。
于是二人商量之后,决定先不急着去绥州,先将当地的县令叫来,看看里长说的是不是属实再做打算。不过却不能再占用人家的民房了,毕竟要住一晚上人家还能在外打打地铺,可是住的时间长了,自己又与人说过第二天就开拨,再占着房子就是言而无信了。
好在镇上水井还有几口,要不在这缺水的地方,用水都是上难题。难得地洗了个澡,大家都觉得轻松了不少,侍卫们与庄子上的人早就互相熟悉了,大家一起聊天打屁。就有人说起:“这个地方也是怪了,竟一个女人不见,可是小孩子又不少。”
明锣此时也吃过了饭,将里长的话对大家是长是短的说了一番,少不得人人义愤,直道该让将军快些到绥州整顿军纪,把那些只会欺侮老百姓的孙子好好收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