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能再留在凉州营。”贾赦看向时先生:“牛继业已经知道他在此地, 一时不动作, 不等于就真的能放过此人。”
不管这个牛平安知道多少, 总要把人放到安全的地方, 才能细细问话。要是真让牛继业坏了这人, 他们再想找个活着的证人可不容易。
时先生也在沉吟, 这些年来,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间接的证人,二人谁也不想放手,可也不能就把人带入京中, 一路上人多嘴杂,不知道在哪里就会走了风声,那样等于明着告诉忠安, 自己已经开始查找往事。一旦狗急跳墙, 哪怕收拾得再快,也要有些地方受到波及, 就不是他们的本意了。
“泽州离京中近些。往来也方便, 秦英也是信得过的, 不如就把人放到泽州营去。”时先生问道。
的确, 若真到用人之时, 快一步也是好的。放到泽州营, 不是贾赦离京时那种磨洋工的走法,快马加鞭三五天就到了京城。只是贾赦又有他的考量:“就算是近,也是在军中。秦英那里上层的人考量得差不多了, 可是下层的人还没甄别完。他的品级又不高。一旦有人觉察, 我们找人容易,别人找起来也一样方便。”
“冯唐?”时先生就打了个突。
贾赦还是摇摇头:“军中都不能放。”下定决心:“给李译送去。反正他也得用人。身边有个懂军事的,建起粮仓来也方便些。”
时先生就要笑不笑地看他。不一刻,就听贾赦传出一声大大的哀嚎:“我闺女要成亲了,她老子都不能回家。不行,收拾行李,走,今天就走。”
对不时抽风的人,方法只一个,那就是不用理他。时先生自管去找贾孜,总不能一声不响地就把人家手下将官带走,就算是两人关系再好也没有这么办事的。
于是贾赦只能一个人地别院里哀怨,最后明锣不得不请贾琮过来劝他老子。
“父亲想回京?”贾琮开门见山地问。
贾赦狂点头:“你姐姐要成亲了。咱们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她的嫁妆收拾好了没有,你哥哥办得尽不尽心。你母亲有没有把那些古董摆件放进嫁妆里。”
“李家太太会不会进京?”贾琮的问题十分跳跃。
要说原来,贾赦还没有把握。可如今无论是迎春自己身上的郡主封号,还是贾赦新得的国公爵位,这位甘陕督抚的当家太太,都得走上一遭。
贾琮就自己拍板:“明天父亲就送我到甘陕督抚行衙,我与李太太一起回京。”
甘陕督抚行衙设在西京,比起回京的路近了一半不止。要是贾琮一个人回京让人不放心,可多派些人跟着,到西京却没有什么大碍。
可这就不是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问题,而是贾赦自己能不能赶上的问题:“你与人家一起走了,你老子呢?”
“父亲不是与时先生一起?”贾琮觉得这就不是个问题:“我没来前,父亲不也好好的?我走了,更不占时先生的时间,父亲只有更好的。”
老子说的不是这个事儿好不好。再看贾琮一脸坏笑,要还不知道被这小子耍了,贾赦就白比人多活了不知道多少岁了。明显儿子已经让时先生带得歪到爪哇,贾赦也不生气,只自己伤心:“我原来的儿子呢?”
不说贾琮,就是一边伺候茶水的明锣都忍不住笑。贾赦自己却道:“好好的孩子,多实在、多纯洁的孩子,只这么几天就让时先生给带得会和他老子耍心眼了。还我原来的儿子。”
贾琮只得道:“我只是先去他们家看看,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有想着欺侮姐姐,哪儿是与父亲耍心眼。”
就是这点时时为姐妹上心上可人疼,贾赦又跟着人的思路走了:“是得看看。你还得留心着,看看他们家里的当家太太,身边有没有什么美貌的丫头,想送到李靖的身边。要是有,你自己去找他们家老爷...”
“他不过七岁不到,你都教的是些什么?”时先生的话又从屋外传来。
等人一进屋,先把贾琮拉过来,好象与贾赦再多呆一会儿,就会让他传染了一般。贾赦就道:“我还没找你算帐,你把我好好的孩子,教得和他老子耍小心眼,是误人子弟。”
贾琮只和明锣偷笑,才不理两个大人的嘴上官司。好容易二人斗嘴累了,都自己找茶喝,才骂贾琮他们:“只会看热闹,也不知道劝着少说两句,真等着打到一起你们看着才乐是吧。”
明锣就拉起贾琮,把屋子让给二人。
“心里痛快些了?”时先生看着贾赦。
贾赦摇摇头:“哪儿那么容易就痛快了。实和你说,刚才与琮儿说几句话,我才觉得那是人说的话。见天与这些人说的,句句得想上一想才开口,哪儿是我的为人。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得折了寿。”
时先生点头,贾赦以为他是在赞同自己,不想听到耳中却是:“是,那些都不是人说的。”不由为之气结。
也不管他情绪如何,时先生只打问自己这些人何时再动身,下步向哪儿去。这些全凭贾赦在堪舆图上一指定下行程,让时先生实在不放心。
他的担心并不多余,看着贾赦手指的地方,浑身不自在的就是他:“好好的,西边还差一点就要完了,半路折回平安州,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西边还差一点,已经完了,知道吗?”贾赦自己肯定自己的工作起来,从来义正严辞。
“那西宁的军营不去了?”时先生不解。
“不去。比这里还冷,地势又高,一定不去。”再有个高原反应,让人动动手脚就是得不偿失。贾赦想得透彻,西宁王爷一向是与忠安过从甚密,这在官场上都不是什么密事,去查与不查都是一样。
“我打算让十名侍卫去代行巡检。”说的人一脸平静。
听得人头皮发麻:“你疯了不成。巡检大人是你,不是侍卫。人家都不用找理由,只这一条就够让你打道回府了。”
贾赦才不在乎:“那多好,正好能赶上我闺女出嫁。”
世间就有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时先生为之气结:“你以为人家会如此平平安安地让你回府当国公爷?说不得就是一道旨意让你回大理寺。”
这个贾赦不怕,他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给时先生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发觉平安州不妥,只能一边自己赶紧过去,一边还不忘记派侍卫继续巡检。这样的实心任事之人,大理寺还关不得我。”
正是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
“你怎么没还回去?”时先生眼睛瞪得老大。
“这东西如此重要,怎么能轻易交由别人。自然要等我回京后亲自归还才妥当。”贾赦说得是一本正经。要是脸上没挂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就更象些。
就算如此,你不能打个稳妥点的地方收着?只用一个破荷包装着,就是走到街上,随便一个毛贼都能给剪了去。知时先生心中所想一般,贾赦竟来拍他的肩膀:“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我随身带着这东西,有谁能想得到?”
为了自己手不痒得想打人,时先生只好问道:“你真的觉得平安州不妥?”怎么就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必须不妥。原著中原主就曾打发贾琏到平安州办事,然后抄家的时候就有一个交通外官之罪。要是平安州能妥当就见了鬼。可是如何不妥,还真的只能自己去了才知道。
可是这个证据是没法和时先生用的,只能靠自己的演技。贾赦现在装起13来,已经有了高深莫测的精髓,他摆平时先生只用了一句话:“平安州产铁。”
妥!第三日,他们已经与贾琮分道扬镳,一路走上回程,一路直奔甘陕督抚行衙所在的西京。
送行的贾孜只是不舍:“本以为你们可以在这里过了年,大家也好热闹些,不想走得如此着急。”
贾赦只好安抚地道:“再见面的时候尽有,不过我怕你一时倒走不开。不过嫂子她们也离京多年,不如趁着你侄女出嫁的当,回京走走。”
有个西宁王爷在西宁,贾孜这个经鉴定合格的守将,就是一道隔开他与京中的屏障,所以贾赦不与皇帝商量,自己可不敢轻易给人承诺。
好在贾孜自己比贾赦还看得开:“让她们去京中自然好。只怕让花花世界迷了眼,温柔乡里时间长了,几个孩子失了血性。”
“侄子们怕失了血性,侄女们怎么来不得?”贾赦给人一个白眼:“原来两家断了联系说不得,现在已经重新相认。别的不敢说,要是将来有侄女说到京中,我这个做叔叔的还是能给撑撑腰的。”
时先生就在一边点头:“尽管找他,在他眼里,女儿从来比儿子得人意。”
贾孜止不住大笑出声,一时离愁去了大半,喝了送行酒,众人挥手别过。
巡检大人来后并未给凉州军增添什么麻烦,让营中众将十分感念。再加上这两天两位大佬依依惜别,兄弟情深,还有谁去管一个小小的六品将官突然旧疾复发,不得不辞职回乡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