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不想插手, 可是消息还是会听到一些。这次皇帝查抄贾政的贾府与宁国府, 事发得太突然, 并没有给两家准备的时间。于是一些不该在两府出现的东西, 就出现在了抄家人的眼中。
贾政那里多的是一些禁用之物、王夫人放印子钱的票据和贾政与忠安府长史之间往来的书信。宁国府里禁用之物也有, 与忠安的往来书信也有。注意, 人家往来的可不是长史, 而是忠安。比起贾政来,一下子就上了一个层次。
罪名也上升一个层次不止。想那贾政,有了送探春进忠安王府之事, 已经让皇帝以为他首鼠两端,加上他与长史往为的信件,足够褫夺了贤德妃的封号, 将人投入冷宫了。
听到元春进冷宫的消息, 贾母反常的沉默,即没让贾赦出面说情, 也没说让黛玉进宫的话。她老人家只缩在自己的荣庆堂, 以身体不适为由, 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
贾赦也不管她打的是以退为进行主意还是已经认清了现实, 只管摆弄那些庄子里送来的石头。里面已经有两三块确定是石灰石。可是现在让他犯愁的是, 如何把这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烧成细细的粉尘。
此时又有消息传来, 皇帝果然以李纨守节一事,赦免了她与贾兰,并发还了嫁妆。
做为相对的好消息, 还是有人愿意与贾母回报一声的, 府里再是整顿过,也少不了眼皮子浅、贪图赏钱之人。等报信的人,掂量着比想象中轻得多的荷包离开荣庆堂,贾母就让人去请贾赦过来。
能不过去不?答案是否定的。尤其是贾赦正在与巧姐儿与聪聪看石头的时候,可不能教坏了小朋友。
再进荣庆堂,给人的感觉是屋子又暗淡了些,好象全天没有一束阳光肯光顾这间屋子一样。空气里面有一种老人身上特有的暮气挥之不去。
“老大,听说珠哥媳妇已经放出来了,你让人接去了没有?”贾母等他坐定了才问,可见耐心也是锻炼出来的。
贾赦实话实说:“没有。”
贾母又觉得在了生气的事由:“原本人在牢里,你不伸把手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已经放了出来,你就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又碍了你什么?不光他们感你的情,就是外人知道了,也得说你照顾侄媳妇与侄孙。”
就那个冷心冷情的李纨,能知道感谢两个字怎么写?还是那个贾兰,也是原著里卖巧姐儿的犯罪嫌疑人。贾赦能把这二人带进府里来,才算是见了鬼。
“不可能。”贾赦打断贾母勾画出来救助李纨母子的种种好处:“老太太,我再说最后一次,希望这一次你能记得时间长些。那就是,我与贾政已经分了宗,理法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他的家人死活,与我无干,别人就是再说嘴,理法上我也站得住脚。谁要是看不顺眼,尽管去告我好了。看看能不能打得赢这官司。”
再次失败的贾母,眼睁睁看着贾赦出了荣庆堂。她本来以为李纨母子一向存在感不强,又不得王夫人的眼,贾赦等人应该对她们还有一些同情。以二人为突破口,那么一旦宝玉也得了机会放出来,再接进府里也容易些——一个人是接,两个人也是接,不多宝玉一个。
等有先见之明的贾赦,在荣禧堂里亲自做主,拦下贾母请黛玉的人后,才对着一屋子的女人们开口:“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心狠?”
除了与那家人没有过什么接触的孙苑还有巧姐儿,其余三人都点了点头。对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孙苑算是看出来了,那就是实话实说比巧言掩饰受欢迎。
贾赦又问:“你们是不是觉得珠儿媳妇一向待你们姐妹不错,所以应该在能拉一把的时候拉一把?”那三人又点头。
“你们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贾赦不急着打击,先肯定了一下才道:“可是,你们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与贾政已经分了宗。那么我们以什么立场、什么名义向他们伸手?”
见三人开始想他的话,他又道:“何况,还有老太太。这次我们对她们母子伸手,下次赵姨娘母子被放出来了呢?贾宝玉被放出来了呢?时间一长,老太太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来一次鸠占雀巢?老太太前几天不动作,怕是又打的是水滴石穿的主意。”
不看别人,单独看了看孙苑,贾赦才道:“琏儿媳妇心里也要有个主意,将来这个家,大半都是你和琏儿的,也是你们孩子的,不要为了不知道旧事,让人几句好话引了去。”
贾赦不看别人只看自己,已经让孙苑羞愧,听他话说得直白,更是恨不得跪上一跪以让大家看她改过之心。忍着羞意,小声对贾赦道:“父亲放心。二爷已经将原来的事都告诉我了。母亲那些年受的委屈,我们做晚辈的不好说替母亲讨回来,只有加倍孝顺母亲。”
听她说得恳切,也是一个肯受教的,贾赦觉得便宜儿子教妻还是成功的。邢夫人早让人扶孙苑再坐下:“安生坐你的。你父亲也是怕你年轻,不知道里面的曲折才提醒一下。”
至此李纨母子不能接入府里已经成了定局。贾赦到底觉得孤儿寡母,生存不易,手里有些钱财却没多到让人敬畏的程度,就更不容易。也不让别人出手,只烦时先生。
把个时先生恼得:“你自己怕麻烦,还怕你儿子们麻烦,怎么就没想一想我?这瓜田李下,好说不好听,你就让我出面了。”
终是磨不过贾赦,只好让从庄子里出来的人,做好心的同乡回金陵,引得李纨母子结伴而行。也是贾赦一点慈念,想着金陵毕竟是贾家旧地,好过她母子二人真的无依无靠。
不想那人送人回来后,一脸愤愤地对着时先生道:“那个李氏还是大家出身,竟不知感恩二字。明明是国公爷让我送他们回乡,可是满嘴是对国公爷与府上的怨言。就是她那个儿子,怕也让她教得以为国公爷多对不起她们。”
时先生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进行现场嘲讽:“让你做烂好人,如今没得到人的感谢不说,还得了一脑袋的骂名。”此是后话不提。
现在国公府已经顾不得李纨之事了,因为就在离迎春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孙苑要生了。
也是贾母倒霉,再次让贾赦打击后,她老人家又安静地呆在荣庆堂里不见人。可那日巧姐儿带着聪聪,不知道看上了她院子里的什么花,就要摘些回去。不想贾母也听到她姐弟二人的笑声,竟走出屋子来与她们说话。
到此时还没大碍。巧姐儿毕竟大了几岁,话说也多些婉转。可是聪聪还是个刚学话的孩子,听了什么就要学些什么。在贾母问起巧姐儿:“还记不记得你宝玉叔叔?你叔叔最疼你了,下次让你叔叔来陪你玩好不好?”
聪聪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分宗了。”
这话现在就是贾母的炸点,哪怕说的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也不行。她啪地一拍桌子:“谁教你的这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聪聪,他得到的都是一张张笑脸,哄着他,逗着他的笑脸。孩子吓得先是瞪大了眼睛,身子打了一个寒战,再才是看看自己的姐姐,哇地一声哭出来。
跟着的人也顾不得贾母生不生气了,赶紧把聪聪抱出荣庆堂,巧姐儿也跟在后头,可走前却对着贾母来了一句:“老太太能封了天下所有人的口吗?”
当然不能。就是荣庆堂里发生的事,也被人一五一十地向各位主子进行了汇报。不说贾赦暴跳如雷,邢夫人淌眼抹泪,孙苑也看着哭得可怜的儿子心疼。
大概是她走来的急了些,也或许是母子连心心疼得过了些,刚到荣禧堂看聪聪没一会儿,孙苑就觉得自己肚子不仅疼,还时时坠胀,下面隐有湿意。
“母亲,我要生了。”她只来得及对邢夫人说这么一句,就开始呼痛起来。
一边分出嬷嬷看着聪聪与巧姐儿,一边让人快快准备软轿抬孙苑回东大院,更是让人通知东大院做好接生的准备,还让那位贾赦回来也不肯退回的太医也在一边备用。邢夫人一通吩咐下去,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开始动作,没有多少慌乱。
也多亏了早就诊出孙苑此次是双胎,而双胎多有早产之事,从她肚子七个月起,府里就找好了稳婆、备上了奶娘,收拾了产房。大家嘴上不说,可都做了孙苑随时生产的准备。
“让人去通知亲家太太一声。”邢夫人又想起一事,打发人去给孙家、张家报信。等她在产房外坐下歇口气,才想起来,在孙苑发动前,贾赦就不见了踪影。
凭直觉,邢夫人就知道绝不是要避开与儿媳妇见面那么简单——贾赦他就从来没觉得见见儿媳妇有什么不对。于是邢夫人问跟前的王善保家的:“老爷呢?”
不愧是让贾赦盖了戳的机灵人,刚才那么乱,人家也注意到了贾赦的行踪:“刚才聪儿哥哭着回来,国公爷的脸就不好看得紧。等太医说聪哥是受了惊,国公爷已经冲出去了,看样子是去荣庆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