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想到的危机与皇帝说过, 贾赦就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一个臣子该尽的义务了, 剩下的事情, 还有一大帮朝臣等着为皇帝分忧呢, 有他什么事。
可是被皇帝把时先生也挖走了, 还把贾琮也捎带进了国子监, 贾赦自己在庄子上就有些无事可做了。要是光无事可做, 那也不算大事,反正做为一个纨绔,无所事事才是正常的。
可是没有人说话, 可是要了亲命了。他脑子可以闲、手可以闲,可是嘴巴却真的不能闲呀。原来有时先生与他一起天马行空,时不常地斗两句嘴, 中间讨论讨论正事, 再一起教教贾琮,那日子过得飞快。
现在的贾赦, 除了每天能与惜春聊上两句, 再就是看看水泥烧制的进展, 别的?没了。
等他无聊上两天, 就打起了贾敬的主意。没法子, 总不能真把自己的嘴巴憋臭了吧。就算是觉得贾敬言语无味, 可是那也是个谈话对象不是。
“道长,”贾赦自己找到贾敬住处:“在庄子上住得可习惯?”
贾敬看了他一眼,只好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经文:“还好。有吃有喝, 还有人伺候。”比当初皇帝给他找的地方强多了。
“那道长什么时候开始炼药?”贾赦表达自己的关心。可是听到贾敬耳中, 就觉得他是在逼迫自己。
贾敬从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要不原著中也不会出现管儿子象管贼的评语:“这个还有待时日。”
贾赦可不干了:“怎么还得等?不是已经把方子给你了嘛?”就算是自己不能身先士卒地上战场,可是他还是想为士兵做技术支持的好不。就指着这个□□把北夷打残呢,你说还得等,他能干?
“光有方子有什么用。”贾敬也不客气:“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手下就没有准头,万一药的剂量下错了,那东西,呵呵。”下面的让贾赦自己想去。
这样说也对。可是你一个修道了几十年的人,说自己心里乱,是几个意思?好容易贾赦才琢磨出贾敬话里的含义,那就是他老人家对宁国府的事还是在意的,所以听了宁国府的事后,没法再做出不问世事装13了。
早说嘛。贾赦对着人道:“你想见谁?”
这个贾敬就得好生想想了,毕竟宁国府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有些人就算是他想见也不能见,比如贾珍。还是说出了一个贾赦早就答应他的人:“蔷儿。”
还算是识时务。这是贾赦给贾敬的评价,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算盘:“都和你说过了,从宁国府出事之后,就没有人看见过他。所以就算是要找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出来的。”
这个道理贾敬也懂,可是看不到人,他就是不放心。现在宁国府,也只剩下贾蔷一个人还算是自由之身。只不过这个自由之身现在已经不知漂泊到了什么地方,那才更让人揪心——虽然不是宁国府正经主子,可是贾蔷也是正派玄孙,是娇养大的,现在没了家里护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受罪。
见不得贾敬只关心男丁的样子,贾赦问他:“你和惜春这几天相处得如何?”看惜春与自己聊天时,从不提这个父亲的模样,两个人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
果然,贾敬听了惜春的名字就是一皱眉:“那个丫头...”颇有些一言难尽之意。
“那是你闺女,亲闺女。”贾赦知道古人重男轻女,可也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宁可关心自己哥哥的孙子,也不肯多与自己女儿沟通。
贾敬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他要找到贾蔷,是为了给宁国府留下血脉,可是惜春却迟早会嫁人,到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对他、对宁国府有什么用?
幸亏这只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要是让贾赦知道了,能喷他一脸,闺女怎么了,那也是你自己的精血,有本事你自己个个都生儿子不好么?生下来了,看着没用了,你不管了?那你是生孩子呢,还是给自己生保障呢?人自私也得有个底线。
就这贾赦也不满意:“对自己的亲闺女都能不闻不问,那就算是把贾蔷找回来,他文也不成,武也不就,你又能对他怎样?是不是一看不合你心,再把他赶走?那我还费这个劲找他干什么,不如就当没有他这个人。”
一听贾赦想不找贾蔷了,贾敬不干了:“当日说好的,我为你炼药,你为我找人,现在你想反悔?”
贾赦道:“可是你给我炼药了吗?”
这个还真没有。打压下贾敬的气焰,贾赦的心情不错:“我劝你还是好生与惜春相处吧。没听说嘛,闺女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总比那外八路的人对你真心。”
理论贾敬不理解,可是现实他认得十分清楚,那就是现在不是他拿捏贾赦,而是贾赦有的是资本拿捏他。其实要不是看在二人做了几十年堂兄弟的份上,只让皇帝的人做监工,贾敬就不炼也得炼,还一点价钱也讲不得。
“也罢。”认清现实的好处就是:“我从明日开始炼起。不过你答应的事也要做到。”
“行,怎么不行。”贾赦答应的别提多痛快了:“我这人一向是说话算数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反正今天你也不炼药,那咱们干脆一起用饭得了。”自己一个人吃饭,真心不好消化。
可是用上饭,贾赦才知道世界上最不好消化的,就是看着两个相看两厌的人一起用饭。
先是贾敬,一看惜春的饭和他们的摆在一起,出口就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十几岁的姑娘这,怎能再与你我同桌用饭?”
惜春也不示弱:“我是从小没有人教导过的,只知道嬷嬷说过,小辈得听长辈的话。大伯让我在哪里用饭,总有他的道理,我做小辈的只有听从的份。”这里可是大伯的地盘,不是你的。
贾敬让人噎得一愣一愣的,大概也是修道修久了,口齿也不灵活了,所以第一局,惜春完胜!
菜上了桌,贾敬又有话说:“家里现在几位亲人都在牢中,哪里能用得下。”我是很悲痛的。
惜春再接话:“自己身子都不知道保养,又有什么精力为亲人奔走?”矫情。
贾敬再度无话,第二局,惜春再胜。
等大家都吃起来,贾敬是要食不言的人,很是看不上贾赦一会让人给惜春布这道菜,一会儿让惜春尝尝那个对身体好的做派。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食不言,贾赦,你的规矩呢?”
哎呀惜春这个暴脾气,你说我也就算了,还说起大伯来了:“就算是与太上皇一起用膳,大伯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天地君亲师,与皇家一比,你个道士算个什么?第三局,惜春又胜。
大概是觉得与贾敬这样的对手互怼,就算是胜了也没什么意思,接下来的时候,惜春只要贾敬不主动挑毛病,也不理他,只是殷勤地让人给贾赦各种布菜。
贾敬一顿饭吃得不如意,贾赦也得了消化不良——是惜春让人给他布的菜太多了,对着孩子殷勤的目光,又不能不吃。
于是两个没吃好的中年人,只好互相做伴在庄子里转着消食。
“你都看到了吧?那丫头就是这般,我说一句,她有十句在等着我不说,还一句句能把人给噎死。”贾敬忍不住报怨。
贾赦却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问题:“要不是你处处挑刺,她能说话噎你?后来你不说话,人家惜春也没找你的事儿不是?”
三观呢?严父呢?父为子纲呢?贾敬不能接受:“我是她父亲,还得看她的脸色不成?”
“没错呀。”贾赦对他道:“说起来你应该明白,要不是你会炼丹,我能接你到庄子上来?所以你算下来只能算是我请来的工匠一流。可是惜春却不一样,没有一个人要求,我也愿意把她从牢里接出来,因为在我看来,她是亲人。”
见贾敬眼睛快瞪出来了,贾赦好心道:“所以对我与庄子里的人来说,惜春是我的亲人,也就是庄子里的正经主子。而你,”拉长了的声音让贾敬务必认清现实:“只是个匠人,不过是比别的匠人更多几分能耐罢了。”
转身就走。贾敬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好么,他闺女是主子,他成了匠人,能忍?
身后贾赦的声音传来:“你要是真走,我可真不找贾蔷了啊。”
再转身,把眼睛瞪到极限,贾敬从没觉得这个堂弟这样讨厌过:“你就会用这个威胁人吗?”
点点头,贾赦表示招数不怕用老,管用就好。
贾敬运气再运气,可是现在他还得指望着这个人不说,心里也真不想再回到皇帝给他找的那个地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有人伺候,又怎么能愿意再自己动手?做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修道也有八个小厮伺候的人,没人伺候的日子,真心不好挨。
为了不看贾赦这张讨厌的脸,贾敬决定,不等明天了,今天他的状态就调整好了,现在就可以炼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