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 见贾琏发起急, 大声地来为自己分辨, 恨不得指天做誓的样子, 都无良地笑了起来。
贾赦也好笑:“看看你身后的那几个孩子。多大的人了, 刚说你老成了些, 又回去了。不过是怕你让人骗了, 白嘱咐你两句,你倒跳起来了。再说,你原来没让人骗过, 我何必嘱咐你。”
都过去多长时间的事了,你是打算记一辈子是吧。自己媳妇都没有你记性好。贾琏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可是今日好不容易父亲肯定了自己, 又再给上一棒子, 这滋味换谁不得急。
邢夫人只在一边说:“我看琏儿就很好。只老爷也别对他太苛了。现在他已经是家主了,处起事来越发周全。就是孩子们也一天大似一天, 总要让他有威严些。”
贾赦就似笑非笑地道:“你们母子情深, 何苦拉我做坏人。琏儿稳重了, 我自然高兴。就是现在把这个家立时交到他手上, 我也放心不是。”没见就是对贾琮, 也知道上心了。
贾琏还以为贾赦是就事论事, 看不得邢夫人为自己开解。越发表白道:“父亲只管放心,儿子创业是不能了,守成还是做得到的。就是聪聪, 我看比我小时也强些。”
贾赦加一句:“当然比你强。也是我那时忽略了, 才让你虚度了时日。现在看你改了,就很好。你可记得今日的话。我那板子放了这么长时间,怕是要腐朽了,可别哪日让我重新想起来。”
众人都是一乐,只当贾赦是在吓唬儿子,却不知道他已经怀了别样的心思。
此次官员考核,看似平静无波,别人如何贾赦不知道,他只觉得心累。想他穿越而来,也有八九年的光景,竟似一天轻闲的日子也没过过。
先是有原著里抄家来族的刀悬着,又有一个贾母在边上跳来跳去。好不容易那把刀去了,贾母连着贾政一房也都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剩下一个凤凰蛋与贾环,都是翻不起大浪的人物。
接下来就是自己头脑一热,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后世子孙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二等公民,于是□□也出来了,高纯度钢材也出来了,工科书院也出来了。听说那位五皇子,已经开始让船试水了。一旦成功,那就是要用坚船利炮,打开别人大门的节奏了。
能有这样的成就,贾赦心里是满意的,也是自豪的,更是为自己不值的。想他两世为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钱多任性地纨绔,谁知到了这个时代,却一直在教育别人不能做纨绔。
情何以堪!
要不是回头看看,那些大观园里无奈的少女们,一个个有了好归宿,贾赦真想现在就拍屁股走人。可是现在又有了新的牵挂——惜春未嫁,贾琮没考童生,还有他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小金钗。
“从孩子们走了,老爷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邢夫人在一边看着贾赦来回变着脸色,不放心了。这几年两人相处得不错,很有些亲情在里头。邢夫人对贾赦的关心,也从关心自己的饭票,转为关心自己的亲人。
这又是一个,该算是自己的成就。贾赦暗中给自己画个大大的拇指:“只是想着几年来一直忙来忙去,忽然心里累得很。”
邢夫人就道:“即是累了,老爷不如再上庄子上歇几日。你一贯不能起早,现在日日上早朝,能不累。”
贾赦叹一口气:“哪儿那么容易,忠顺现在天天在家里听戏不出门,皇上可不就抓着我不放。怎么也得等着忠顺肯出来了,我才能摞下。”
邢夫人有些不解:“其实各部都有尚书,何必再让你们盯着。再说忠顺王爷说是病了,除了不出门,也没见他们府上传太医。老爷要实在累了,不如想法子治好忠顺王爷。”
“哪儿那么容易。”贾赦否了邢夫人的提议:“他是故意的,皇帝也拉偏架。对了,有个事儿我只和你说,有空了你悄悄嘱咐琏儿媳妇一声。”
见他郑重,邢夫人做出倾听的姿态。贾赦就道:“往来的人家里,你和媳妇对他们的男孩子留心一些。”
邢夫人一下子受惊样张大了嘴,好一时才问:“老爷是想着巧姐儿的事?”
贾赦点点头,他也是让那两个人给逼得没法子:“你想想,一个惜春,他们都如此看重。到巧姐儿的时候,人家真给来张圣旨,还真能扔出去不成?我也想着我留孩子几年,你们只悄悄看着就是。毕竟现在还早,多看两个也好挑选。”
贾赦已经想妥了,等到小金钗有了着落,那可就天大地大任他浪,谁也别想再绑着他卖命。不过邢夫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琮儿那里呢?他可是比巧姐儿还大些,是不是也给相看着?”
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赶,这个贾赦倒不在意:“反正是悄悄地做,你一起看着些就是。只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要不别有用心的人一多,有好孩子也埋没在里头分辨不出来了。”
他们夫妻说着日后,贾琏夫妻也在说着将来。
孙苑总觉得贾赦对贾琏说的话大有深意:“二爷,父亲今日说到什么把家立时交到你手上的话,我怎么越想越惊心呢?”
贾琏却不在意:“你担心什么。现在这个家,还不是和交到我们手里一样。外头交往的事儿,父亲母亲已经很少插手了,中馈也是你管着。”
孙苑摇头:“二爷误会我了。我不是想着这些管家交往之事,只是看父亲如今事多,好象兴致不高呢。”
贾琏就想了想,笑道:“你别自己白担心,想是父亲不惯上朝的人,一下子日日上朝了两三个月,心里不痛快。等休沐的时候,把安安与宁宁带过去给父亲,保证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孙苑觉得有理,贾赦是那种看儿子处处不好,孙子孙女处处都好的人。全家人里,他对贾琏最不假颜色,可是对贾琏的帮助也是最大。贾琮在他眼里,大概是与安安一类的存在,所以要求的不多。
想明白的孙苑,听了邢夫人说了贾赦的打算,更觉得贾琏所思不差——几年后的事儿都能虑到,要说贾赦突然对这个家撒手,谁也不会相信。
展眼又是一年,皇帝今年封笔的晚——对一些考核不合格的外任官员,总要在年前处置了,才好大家安心过年。贾赦对这个无感,他还是把那日邢夫人的话听进了一些,准备对症下药地坑忠顺一把。
忠顺对这个从年初三就天天到自己家里报到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不过自己刚坑过人家一次,不好大过年就撵人。
“不是说张老太爷身子不大好,你怎么没去看看?”明着撵不行,给他找点事儿做总是可以的吧。
说起这个来贾赦也有点心烦,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得厉害。不看还能自欺欺人,看一次伤心一次。于是他低落下来:“现在我和大哥轮换着给老爷子守夜。”
那你白天不去补觉,上我这里来做什么?许是贾赦看出了他的疑问,自己解释道:“传过来的消息说,五皇子那里第一艘船下水还算顺利。”
这个消息忠顺自然知道,可是他看不出这与此人到自己府上报到有什么关系。好在贾赦接着又道:“船有了,那兵士也该训练起来了。”
忠顺更不解了:“不是大皇子在训练着呢?”
贾赦就有些鄙视:“大皇子练的兵,是陆战的。可是五皇子那可是海船,得水战。水战的兵,能把陆战的直接拉去用?”
是这么个理,可是还是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难道是自己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了,理解不了这人话中深意了?忠顺对自己的智商起了怀疑。
“现在军中,善海战,善练海军的,只有南安一家了。”贾赦有点感慨——若大个帝国,让那海禁整得,连个象样的海军都没有,难怪原著里南安一败涂地。也就是对北夷一战,连带着吓破了茜香的胆子。要不那书中之事,就得真实发生一回。
面对一脸忧思的贾赦,忠顺更为自己的智商着急了,还是不懂这人所为何来,怎么破?
“南安世子是个安静的。只是那南安王,看似归心,只怕心里仍是战战,怕哪日里让皇上清帐。”贾赦沉吟着:“总得让南安心中有底才成。心里有了底,就能一心一意地帮着大皇子练兵了。”
提及国事,忠顺还是放在心上的:“按说四哥选在他闺女没拜堂的时候处置了西宁,又让霍庭把人接回,还发还了嫁妆,南安应该知道四哥的态度了。”
贾赦可神棍地摆手:“谈何容易。别忘了,皇上当日指婚,可没争求过人家的意见。后来那些事,只能算是弥补,算是示好。”
忠顺就有些急了:“你也说了,现在已经到了该用到他的时候。要是他心里一直疙瘩着,不好生帮着大皇子练兵,或是用上些手段就坏了。”
贾赦就换了笑脸:“也不是没有办法。”
忠顺忙问:“什么办法?”
贾赦更加神棍地吐出一句:“联姻,由皇上心腹之家与南安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