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罗旬好心放过顾雪岭,是他也做不到罢了,对方的元神力量不比他弱, 他与顾雪岭在同一个识海里,居然只能勉强压住对方。
而顾雪岭的元神不久前被强行夺舍时受过伤, 没一那么快恢复过来, 这就成了罗旬先发制人的机会一。
诚然, 罗旬的确是动心了,但很明显,宣陵要比顾雪岭更难应付,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并非表面上那么稚嫩,他的元神只怕会一更难应付。
纵然宣陵是自愿献舍,罗旬也不想再耗费最后一一点精力,姬如澜就在附近, 他随时可能回一来,罗旬要逃离,从现在开始必须保存实力。
不行。罗旬很遗憾地拒绝了,现在谁也换不了他。待我离开后一,我会一放过他的元神,到时你们将其召回一,再为他寻一个肉身便是。
看来你是不愿让出我师兄的身体了。宣陵点点头,面上并无遗憾,也并不执着追问罗旬。
如此诱惑下,罗旬仍不愿离体,可见他并非胜券在握。
这时南宫清才回一了神,脸色徒然一沉,岭儿回一不来,你便出不去,休要跟我讨价还一价。你若胆敢对岭儿下手,我也不会一让你活着离开。
说罢,南宫清皱着眉看了宣陵一眼,拂袖而去,走。
宣陵却一不动,师父,我想跟师兄私下说几句话。
南宫清回一首,脸上是难以理解的神情。
现在控制顾雪岭身体的是魔子罗旬,可不是顾雪岭。
宣陵坚持道:我很快就说完。
南宫清拧眉看着他,沉吟半晌,终是转身先上了大殿。
听脚步声一远去,罗旬面露茫然,你要跟顾雪岭说话,还一是跟我说话?莫非,你现在认我做师兄了吗?
宣陵仿佛没一听见罗旬话里的讥讽,他伸出手,按住罗旬肩头,这也是顾雪岭的身体,他近年来总是病弱,身形单薄,肩头也十分清瘦。
罗旬皱了皱脸,但并不惧怕,他甚至一步也不曾后一退,就这么隔着一道栅栏与宣陵对视。
做什么?想打我还一是杀我?
宣陵眸光一暗,手往上抚向对方细白的脖颈上,他的指腹带着常年练剑而来的茧子,轻轻按在脖子上时,是温暖的,也是不适的。
罗旬正要拍开他的手,却一先被宣陵扼住脖子,大手也遮掩住那个青紫红肿的惨烈手印,力道很轻。
罗旬不明所以,很快又笑了起来。
掐吧,你现在就是掐死我了,只要我元神仍在,再找下一个寄体就是了,顾雪岭可就死透了。
你提醒了我。宣陵静静看着他,我该先捏碎你的元神的。
罗旬嘴角添了几分张扬,在那之前,我会一先捏碎顾雪岭的神魂。
宣陵手下一顿,眉头倏然紧皱起,就在罗旬以为这人真要动手时,一道温暖的灵力汇入体内,罗旬呆怔一瞬,发觉这人在给他疗伤。
脖子上的淤血被暖洋洋的灵力缓缓推开,红肿也渐渐消减下去,有些轻微的疼痛,还一在可忍耐的范围内,罗旬便也不动了。他稍微睁大一双闪烁着血光的眸子,有些意外地看着栅栏外这张年轻的脸,虽然也在轻柔地为他疗伤,可对方看着他时,那双琥珀眼眸里却一充斥着满满的寒气与杀机。
罗旬见状,轻声一发出一声一嗤笑。
你这人真有意思,一边说要杀我,一边还一为我疗伤。
我师兄的身体,容不得任何人作一践,包括你。宣陵一字一字冷冷地警告道,片刻后一,他撤去灵力,松了手,再不停留,转身便走。
罗旬笑道:有意思,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没一用,可要是让南宫清知道你帮我疗伤,他会一怎么样一
宣陵罔若不闻,他上来时,见南宫清才刚坐下,便知刚才自己一做了什么他都知道了,于是恢复机关后一主动过来,掀起衣摆跪下请罪。
师父,我不忍心看师兄受伤,你要罚就罚吧。
南宫清一顿,开口时声一音带上几分隐忍的怒火,你不忍心,我又何尝忍心?罢了,此事我不过问。不过宣陵,下去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乱说话吗?你刚才跟魔子胡说什么,若他真同意了,你可知后一果有多严重?
既不怪罪,宣陵淡然站起身来。
我知道。
见他如此平静,南宫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本一来对这个徒弟并不用心,他对顾雪岭好,爱屋及乌,也对能讨顾雪岭喜欢的师弟好。但当初顾雪岭让他将宣陵赶下山时,他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的,不久前还一防备着他。
而现在,他们师徒要赶走的宣陵居然要用自己一的身体换回一顾雪岭,南宫清心底难免生起几分羞愧。
南宫清长出口气,找回一自己一的声一音,你师兄若知道你这番心意,也不知会一怎么想。所幸魔子并未答应你,你日后一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在南宫清看来,这算是幸事,而在宣陵看来,却一是憾事。
若是罗旬刚才答应了他,现在他师兄便不必受苦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宣陵道:我查阅过古籍,这样一的先例不是没一有,一体双魂的结果,多半是一人将另一人的神魂吞噬蚕食,趁现在魔子刚夺舍不久,元神与身体未能完全融合,能让他将身体让出来最好不过。
若他愿让,我也并非不能放他走。这话南宫清只能在心里说说,他顿了顿,说道:即便要劝他让,也不能用以人换人这种馊主意。
宣陵深以为然,现在就是我们想换,他也不愿意了。
南宫清看着宣陵面上极为认真的表情,欲言又止。
宣陵沉默须臾,终是将不久前太一渊无极跟他说的那个法子道出,师父,先前师叔同我说过一个法子,便是将魔子与师兄的元神一同打出来,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太一渊无极不说,是知道南宫清不会一答应,却一告知了宣陵,这便是要借宣陵之口劝导南宫清。
而结果,太一渊无极还一是高估了宣陵在南宫清眼里的重要性,南宫清几乎是同时就断然否决,不成,这太一危险了,会一伤到岭儿的。
宣陵也是因此为难,南宫清拒绝的同时,他也将这个危险的念头彻底压下心底,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一是想别的法子吧。
南宫清点点头,他早有想过这个最简单直接但风险也最大的法子,他不敢拿顾雪岭的命冒险,故而早就将其深埋心底。而他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见宣陵并无执着此法要伤害顾雪岭的意思,他也暗松口气。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一去吧。
宣陵闻言一怔,徒然看向南宫清,以为是自己一听错了。
回一去吧。南宫清轻咳一声一,目光闪躲着掩饰眼底的羞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若得了闲,便去看看你太一渊师叔那里可帮得上忙。
这两一天,太一渊无极都在帮南宫清处理门中事务。
应该是刚才他跟魔子说过要以自己一换顾雪岭回一来的话,才导致了南宫清放下了对他的防备吧。宣陵想通后一,倒也听话先走了。不过走到门前时脚步一顿,愧疚地道:前日师兄来看过我,跟我说过一些很奇怪的话。
南宫清闻声一看来,眼底有些疑惑。
当时若我多留心些,说不定一现在他便不必受这些苦了。
门前的少年微低下头,往日如修竹般坚韧笔直的身影似被无尽的懊悔压折,周身气息极为沉重。
南宫清怔了下,眉头轻轻蹙起,有那么一瞬,他竟然觉得宣陵对顾雪岭的用心不弱于自己一,却一并非师兄弟那么简单。别想多了,回一吧。
冬夜寒凉,北风裹挟着雪花,将整个玄天宗镀上一层雪色。
宣陵一路边走边想,魔子赖在顾雪岭体内,现在还一跟顾雪岭的元神在同一个身体里,随时可能会一捏碎顾雪岭的元神,硬逼是行不通的。
若是要打出来,也难保顾雪岭安全,最好的法子是让他自己一出来,但魔子不愿意换身体。除此之外,还一有别的法子能逼魔子出来吗?
不知不觉间到了院前,宣陵抬头,却一见屋中烛光温暖,隐约有两一个人影被投放到窗纸上,他驻足门前,放开神识查看,很快便推门进屋。
叶景正掐决给那桌上的灵草浇灌灵力,而顾绵绵则安静坐在凳子上,居然不哭也不闹,很是乖巧。
宣陵见之不由心生不满。
你怎么在这?
叶景闻声一回一头,很快撤去灵力。
顾绵绵面露失望,又因为害怕宣陵,小手紧捏着叶景的衣袖,甚至企图将自己一藏在叶景身后一。
你去哪儿了?叶景也正有话问他,昨天后一山出事了,有人假扮五师妹将宗主引去后一山,我师父还一说,让我们最近都别进后一山。不知什么人潜入后一山,听说,还一有魔气的残留,大家都怕是天魔宗余孽上门来了。
宣陵忽然想起什么,朝角落看去,巴掌大的狸花猫就缩在屏风后一,在他看来时点点脑袋算是回一应,宣陵这才放心,南宫清就算被骗了,也不是嗜杀之人,厉阶若跑得快些,还一能逃出来,不至于被抓起来,就像现在。
到底出什么事了?叶景见宣陵神色凝重,面上神色不由一正,你是不是见过大师兄了?
宣陵道:为何这么问?
这两一天没一人见过大师兄,无回一宫也不准任何人靠近,我师父说大师兄在闭关,问得再多他就不愿说了,正好那天之后一你就不见了。叶景道:宗主这两一天也没一露过面,师兄弟都在猜,是不是大师兄出什么事了。
宣陵缄口不言。
叶景见状已是明白什么,你快说,大师兄出什么事了?
宣陵缓缓坐下,看了眼顾绵绵,顾绵绵立马将脑袋藏进叶景手臂后一,宣陵挑起眉梢,不过一天没一回一来,小草妖就跟叶景关系如此融洽了?
叶景心急如焚,真出事了?
宣陵答非所问,你前两一天说,怀疑妖皇并非大师兄。
叶景回一想了下,自己一的确说过这话,是啊,怎么了?
宣陵摇头,心道叶景果然是上一世最亲近大师兄的人,他的判断也许真的没一有错。如今操控顾雪岭身体的魔子,或许才是当年的妖皇。
出了点小状况。宣陵不好说太一多,只道:有我和宗主、师叔在,大师兄很快会一回一来。说着,他警告叶景,眼下局势紧张,不同在沧海那时,你这次莫要再捣乱,一旦出了意外,大师兄就是被你害死的。
那你倒是告诉我大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叶景急道。
宣陵仍是摇头,宗主说过,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他说到一半,又留了一半,听得叶景满心的疑惑和焦急。
你连我也放心不过?好吧,宣陵,我保证绝不会一捣乱,我只是想知道大师兄现在是否安好。
他不太一好。宣陵只能这么说,见这里有叶景在,心里又担忧顾雪岭,便起身道:师兄说过,让我好好照顾顾绵绵,这两一天他就先交给你了,等事情解决我会一告诉你真相,你且记住,眼下不是你能胡来的时候。
最后一一次警告完叶景,宣陵给角落里的狸花猫使一了个眼色,便开门出去了,关门时特意留了道门缝。
叶景怔怔看着他后一背失神,心不在焉地念着顾雪岭,便忽视了屋里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厉阶很快就从门缝钻了出去,宣陵正等在门外。
昨日无事吧?宣陵问。
厉阶探头看看院中屋里,压低声一音道:没一事,南宫宗主一进山洞我就跑了,不过最近两一天发生了太一多事,叶景他们都开始起疑了。
他们都怎么说?
厉阶道:都说后一山的魔气或许与天魔宗余孽有关,不知何时潜入玄天宗,或许,也是为了跟易连修一样一,想要搜山找出他们的魔子。
没一别的了?宣陵问。
闻二一师兄叮嘱他们不得将魔气一事传出去,至于顾师兄那里,他们也只知道顾师兄闭关修炼了,虽然都觉得蹊跷,但有宗主在,他们倒没一多想。厉阶道:那个叶景倒是想得多,听说出事了马上就来找您了。
你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宣陵叮嘱道,忽地,他又问:你多久一次传信回一妖族,信可是亲手交给父亲?
厉阶听他这一声一父亲喊得无比流利,心里也为他们妖王高兴,忙道:三月一次,妖王另外给了我传讯玉符,若有急事,可直接找他。
宣陵犹豫了片刻,仅仅是片刻,便打算找他父亲问问,顾雪岭这状况该怎么办,但也就是一时冲动,很快,他见到门前匆忙跑过的云鹊儿。
小师弟怎么不进屋,都下雪了。云鹊儿看起来心情不错,刚从外头进来,看方向是要去找崔羽。
出来走走。宣陵随口道:师姐这么着急,可是出事了?
我师父回一来了,上回一跟三师兄进后一山采的药忘在他哪里了,都是师父要的,我这就去取,趁她先去见了宗主,我得赶紧把一药拿回一来,先走了啊。云鹊儿也没一时间跟宣陵寒暄了,她摆摆手,便赶紧跑去找崔羽。
宣陵心知南长老去了无回一宫,一时大概无意考较云鹊儿了,而她回一来了,必定一会一去看顾雪岭。
宣陵心底燃起几分希望,身后一的厉阶见云鹊儿走远了,便问他:小妖王可是要向妖王传信?
宣陵顿了下,到底是摇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匆忙吩咐了厉阶几句,便离开静心斋,回一到无回一宫后一殿时,南长老已下过地牢上来了。
宣陵拱手行礼,目光急切地看着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