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被送回去之后,井边打水的人也陆续散了,但心中的惊骇之情难以言喻,看文秀的眼神也变的有些惊惧,仿佛不离文秀远一点,下场就会跟朱氏一样似的。
文秀打完朱氏,心情爽了,挑水这种粗重活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脚步飞快,没多久便将厨房里的水缸给挑满了。然而,她打朱氏的英勇事迹却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天黑之前,在村里传了个遍,她再一次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
说长道短是妇人们的天性,以前,西塘村里的女人们闲来无事总是在背后东家长西家短,说起最多的一直都是文秀这个小寡妇拖着两个拖油瓶的事。现在,她们还是最爱说文秀家的事,但是,每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不再是轻蔑、嘲讽、幸灾乐祸,反倒带了几分敬畏。不为别的,主要是朱氏被文秀打成了猪头,即便是朱氏的亲娘来了也未必还认得出自己闺女。
朱氏的脸的确被打的不轻,被热心肠的村民送回家后,一颗脑袋嗡嗡作响,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仅她自己吓得不轻,就连平日里专门与她唱反调的丈夫杨老三也被吓到了,丢下年幼的小儿子,慌不择路的去给朱氏请大夫。
西塘村虽然穷,但村里住着一位“赤脚”大夫。村里人都不值得他从哪里来的,反正他二十年前来了西塘村后,便没再离开过。他无儿无女,一个人西塘村中心位置的茅草屋里。老大夫姓孙,医术了得,人称“孙老爷子”。老爷子虽有妙手回春的医术,但他并未在衙门里登记入册,所以除了闲来无事时去镇上走街串巷外,最多的便是在家等病患上门。
穷人命苦,平日里有个小痛小病的并不会去看大夫抓药,孙大夫医术固然了得,但每日却并不忙碌。所以,当杨老三火急火燎的跑到他家请他出诊时,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孙大夫小心翼翼的给朱氏检查完,替她抹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然后给她开了两幅药后,才若有所思的出了杨老三家的院门。
朱氏的伤,真的是被村里柔柔弱弱的文秀打的?
孙老爷子有些不相信!
但是,事情就这么巧,孙大夫出了杨家大门之后,便遇到了端着洗衣盆去河边洗衣服的文秀。
文秀跟这位孙大夫不熟,换言之,她脑海里对这位孙大夫没什么印象。原身很穷,穷到食不果腹,所以根本没钱看病。一双儿女也算争气,从小到大,除了染了一些风寒外,还未曾得过什么大病。是以,原身没同孙老爷子有过交集,对他一点不熟悉。
然而,文秀“名声在外”,孙大夫却是认识她的。
“文秀丫头,杨家朱氏的头真是你打的?”
文秀刚想绕开孙老爷子打量的目光,却听到他更为直接的问话声传来,一点没拐弯抹角。她以为又是看热闹之人,心下一沉,语气不善的道:“是又如何?”停顿了一瞬,她又接着道:“怎么,你要替朱氏打抱不平?”
孙老爷子一愣,瞬间哈哈大笑,这丫头压根儿就不像传闻的那般懦弱嘛。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刺猬,谁靠近她,她就竖起硬刺扎谁。
“你笑什么?”
孙老爷子摇了摇头,越过文秀,往自家走去,只是走了一段距离后,自言自语的道:“虽然凶悍了些,但力道拿捏恰到好处,要不然,朱氏只怕就不只是嗷嗷两声了。嘿,这丫头,有点意思!”
文秀心里甚是奇怪,不知道这老头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望着孙大夫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端着洗衣盆往河边走去。
文秀原以为朱氏看过大夫之后,杨老三就该领着朱氏上门来闹让她赔医药费了。可是,一切并未如她所料,她洗完衣服端回家晾好,又将锅里的鸡汤热好,娘仨吃过晚饭,也没见杨老三上门。
杨老三转性了?
不是文秀不相信杨老三的人品,而是杨老三的名声实在是不好。杨老三名杨勤,却违背了父母的期望,懒惰成性,好逸恶劳,人人嫌弃。据村里老一辈人说,杨老三上头原来还有一对双胞胎哥哥,但因为杨老三太过懒惰,父母和哥哥们辛苦存的钱每每被他败光,可谓是家徒四壁,最终连累两个了哥哥二十岁了也没娶到媳妇。后来杨家父母相继离世,哥俩对他也耗尽了耐性,不想被他拖累一辈子,便在一天夜里一道离开了西塘村,从此再也没回来。
朱氏当年嫁给杨勤说起来一出笑话,杨勤跑到邻村去偷东西,结果好巧不巧的偷溜进了朱家,然后看到了正在洗澡的老姑娘朱氏,从没见过女人的杨勤便动了歪心思。朱氏一声尖叫惊动了家里的男人,杨勤逃窜不及,当场被捉拿住。
朱家名声也不好,没人肯娶朱氏,朱老头问清杨勤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之后,便决定让杨勤娶自家女儿,然后偷盗和意图强奸这两件事就作罢。要不然,他们就直接抓了他丢到官府去,让他吃牢饭。
朱氏二十岁了,早就盼星星盼月亮想嫁人,然而苦寻无果,好不容易等来杨勤,虽然是个混账,但模样也还算周正,嫁给他也不亏不是?反正,她有自家老爹和大哥撑腰,还怕被他欺负了去不成?至于杨勤,偷东西不成反倒娶到了暖炕的媳妇,这种好事可不是随时都有的。于是,感觉被馅儿饼砸中头的杨勤很乐意的点头了!
很快,两人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朱氏也争气,嫁给杨勤后,三年抱俩,替杨家延续了香火!
所以,就冲杨勤和朱氏这种人品,文秀也绝不相信杨勤和朱氏会就此罢休。然而,直到文秀次日醒来,也没等来杨老三,但她脑海里却忽然飘过了一件埋藏在原身心中极深的往事,也让她想明白了,杨老三为何没上门索赔了。
原来,杨勤曾在原身手上吃过亏,永生难忘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