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几房闹分家的事,闹了不是一天两天,但总归是在上个月的时候便商量好了,等正月十五一过,王燕青和宋晓月就搬出去。
这件事,宋晓月之前就提过,文秀也知道一些,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竟然都分家了,凑合着过日子也不过还有一个来月而已,一个来月,还有什么好吵的?
宋晓月闻言,却是苦笑着摇头,“之前的确是商量好了,我跟燕青什么都没有,就分到了三叔家留下的两间破房子。那房子,说句你不高兴的,比你这儿还差。”
王家一共五房人,爹娘尚在,但唯独王燕青和宋晓月无所出。他们俩又是大人,住哪里不是住?可是,其他房就不一样了。
于是,分家之时,王家爹娘决定,王燕青两口子那间屋子给四房的孩子,等过完年就搬家。
不仅如此,除了没分到房子外,家里的银钱也一分没分到,理由是宋晓月跟着文秀挣了大钱,没让她把钱拿出来大家分就不错了,哪儿能再去分中公那点微薄的银子?
实际上是,宋晓月卖土豆粉的银子,几乎都上缴给了曾氏,她手上真的没多少钱。曾氏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做了做面子,也让宋晓月手里的银子幸免于难。
起初,宋晓月还觉得曾氏做的还不算仁至义尽,但这两日才知道,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曾氏和除了四房外,都想让她从其他三房里过继一个孩子回来养。尤其是二房和三房,一家三个儿子,等养到该成亲的年纪,三个儿子,那还不得让爹娘疯掉?
若是能抱养给宋晓月和王燕青,一个孩子吃穿用度上,自然就优渥,与其让孩子跟着自己受苦,为何不给他创造更好的条件?
宋晓月那几个嫂嫂,都是如此想的!
曾氏是想着让她抱养一个,可其他几房人都想把孩子往她这儿送。抱养一个是养,抱养两个也是养不是?可是,她虽然喜欢孩子,但却不愿意抱养别人的孩子,她还想着,自己不算太大岁数,万一还能生呢?
她不愿意,自然就引得几位嫂嫂不满意了!
文秀很赞同宋晓月的话,谁说她一定不能生的?万一开怀的迟,或者两人房事时,体位不正确呢?又或是,王燕青的小蝌蚪找错了地方呢?
这些都有可能,而且还有真实案例。
有一对夫妻结婚三年无所出,最后去医院检查,妻子还是个处......
文秀虽不知宋晓月属于哪种,但古代空气好,食物健康,没有各种乱七八糟伤害身体的商品,生不出孩子的人应该是少数吧?
“月娘,你既然坚持,王五哥也没反对,看来他也是支持你的。不仅他支持你,我也支持你!以后,你肯定会有自己孩子的!”
宋晓月点头,但却又摇头,“原以为我婆婆当时拒绝李桃花是心里疼我,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的。她啊,估计是早有此打算了。”
文秀心里轻叹,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像曾氏这种外头一副老好人形象,背地里却算计儿子儿媳,也不知道她的心会不会痛。
“月娘,你三叔留下的房子在哪儿啊?”
宋晓月以为文秀纯粹问房子在那儿,擦干净最后一个碗后道:“村南,那边虽然不靠着山,但那边是贫瘠的荒地。只是,离河近,地方开阔,晒东西好晒。”
文秀闻言,心里一喜,赶紧又道:“那,那边能圈一块当屋基地吗?”
“能啊,那边的地泥土薄,但还是很平坦的,一直荒着呢。不过——”宋晓月终于回过味儿来,“你问这干啥?谁家要修房吗?”
宋晓月心里虽然怀疑,但却又不敢确定,毕竟,文秀发家这才多久点啊。虽说卖糖葫芦比土豆粉赚钱,可是,她不也没卖几次吗?加上她家吃的用的一点不节省,文秀真有钱修房?哦,对了,李俊曾经回来过一次。想通这一点,她又追问道:“李三哥给你带了银子回来,你家要修房?”
文秀的确有修房的打算,但银子却跟姓李的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她也不能直接跟宋晓月说,修房的银子是怎么来的。要不然,她这种“开挂”的手段,崩塌了她的世界观怎么办?
“嗯,但是,你要跟我保密哦!”
“好!”
宋晓月之前还有些埋怨李俊,认为他对妻儿不负责,但现在看来,他也是逼不得已去外头挣钱,否则,谁愿意背井离乡抛弃妻儿?
“月娘,要是我看了那地觉得好,咱们就当邻居。以后啊,你我互相照顾,相携着过日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好啊,我们当领居!”
宋晓月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把埋藏在心里那些怨怒之气,统统都化解了干净。临时起意道:“要不,咱们现在去看?反正天还没黑,我也去看看我家。”
“好!”
两个女人说起一出是一出,把孩子叫上,关好院门,匆匆往南边儿走去。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脚下走的飞快。
再也不用看王家人的脸色了!
再也不用住着李家人的房子被人拿捏了!
南边的荒地的确很平坦,但土肉也薄的可怜,坚硬的地上扑了一层泥沙,这种地种啥没啥,何必浪费那点种子?
两间孤零零的破旧房子立在中央,看上去很突兀,却也很悲凉。宋晓月虽说心里看开了,可当真在看到这两间屋子时,刚刚抚平的悲伤又渐渐爬上心头。
“秀娘,你觉得怎么样?”
文秀满意的点头,这里挺好,地界宽阔,离密集的村子也不远,最重要的是,这里离李家也有一段距离,她身心都能得到解放了。
“月娘,屋基地是要去找刘大河对吧?”
“嗯,里正要是不忙,很快就能去衙门办妥这事儿。”
“好!”
偶然的情况下,文秀把修房子这事儿提到了日程上,琢磨着明儿就去找刘大河。同宋晓月回去的路上,她道:“月娘,修房这事儿,你一定要替我瞒着。在房子修好之前,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我修房。”
文秀打定主意年后就修房,那与修房相关的事情那就要在年前着手准备。正好这一阵她没什么事,那就早早把这件事安排妥当了,等过完年看个日子就动工。房子修好了,住的踏实了,她才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赚钱的重心里去。
修房,首先要解决的是屋基地。现在住的老房子是李家的财产,人家有房契在手,她就不能也不会掀了重盖。她以后要与李家彻底划清界限,在所有事情上,最好都不要与李家有任何瓜葛。
宋晓月已经说过了,刘大河能帮她解决屋基地的问题,所以,文秀在家里做了一番打算后,在腊月初七那天上午,提着一个篮子去了刘大河家。
刘大河这两日也一直在家,文秀敲开他家院门的时候,是他亲自开的门。只是,文秀进了他家后,瞧见她进门的人又开始猜测她来干什么。
刘大河见文秀来,心里很高兴,请她进了屋后,又让刘一德给她倒了水,还特意叮嘱了要放糖。等文秀礼貌的抿了一口糖水后,才问道:“文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他的印象中,文秀从来没进过他的门。现在破天荒的来找他,除了找自己有事外,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别的理由。
文秀点了点头,把自己进门时放在地上的篮子提起来放桌上,推到刘大河面前道:“刘大哥,我的确是有事请你帮忙。”
刘大河闻言,心中浮起一阵苦笑,明知不可能,自己却还抱有一丝幻想,看也没看篮子一眼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文秀觉得送礼很正常,也认为刘大河应该是见惯了大场面,所以不屑自己提来的东西,她不作他想,直言道:“听说村南可以圈成屋基地修房,我想请刘大河帮我跑一趟衙门帮我申请一下。”
“你要修房?”
刘大河闻言,惊讶的出声,两只眼睛瞪大如铜铃,一副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
文秀点头,“嗯,我要修房。你也知道,李家的人巴不得把我们娘仨撵出去,我总得为孩子们打算不是?只是,修房这事儿,还请刘大哥帮我保密。”
刘大河好半响才从震惊中回神,点着头说没问题,村南那边的地泥土薄,连下等地都算不上,除了修房建屋真没别的用途。他去衙门跑一趟,县衙里的人倒不会为难他。只是,文秀真有那经济实力修房?
文秀没有,可李俊有!
李俊这些年在外头干了什么,没人知晓。但上次杨大山却说在军营里见过李俊,想来是拿命去讨生活去了。
军营里的生活虽然艰难不容易,时刻都要上前线杀敌,但是,总体而言,每个月却是有饷银的,
他一个人存下点银子修两间屋子,应该也不是很难的事。
刘大河和宋晓月想的一样,他们都主观的认为,文秀有银子修房子,那是李俊带了银子回来。
“文秀,屋基地的事不麻烦,但你一个妇人家,既想要不对外公开是你修房子,又要把房子修起来,有些难。”
文秀也在考虑这问题,听刘大河提起,她就顺口问道:“刘大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说说。”
刘大河以前在外闯荡过几年,也算是见过些世面,村里人修房造屋,那都是大伙儿帮忙,吃几顿饭就解决了。可是,外头的富贵人家却不一样,他们都是请人修造,请人管理,压根儿不用操半点心。
但是,这样下来,成本也高!
李俊这几年应该也没存到太多银子,文秀做点小生意也只够糊口,如果要全部请人,荷包可能会有些吃紧。
刘大河想的周到,把能考虑的事情都给考虑了一遍。
“刘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刘大河想了想,不管文秀有钱没钱,自己既然提了这一嘴,自然也要说出来不是。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文秀惊喜的道:“这里也可以全权承包出去?”那她就真的能够省心省力了!
刘大河没听懂她话里面的“这里”的意思,点头道:“嗯。你如果放心,修房的事我帮忙找人。”
文秀不怕刘大河占她便宜,反而难得人家有这份心帮忙,她笑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对修房的事一点都不懂。如果刘大哥愿意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不是她谦虚,她是真不懂。
刘大河闻言,连连说不客气,他能为她做点事,他就心满意足了。这辈子,或许他们俩真的没缘分!
罢了罢了,只要她过的好,日子幸福,自己也就欣慰了!
文秀想起工钱,又提议道:“刘大哥,中午不管饭,你给工人多开十文钱一天,当是补贴他们生活费了。”
“十文钱?会不会太多了?”
文秀摇头,“他们拿钱多,干活也就越卖力,房子修的也越好,我将来住着也舒服,算下来,其实还是我赚了呢!”
刘大河不太理解文秀这种想法,毕竟除了极个别的工匠外,大都是很认真、很勤快的。偷奸耍懒的人,还真不多。但既然文秀愿意多给点,大伙儿也高兴,他这个里正更是高兴,没什么可说的。
文秀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打算要走,刘大河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对了文秀,你有想过修几间屋子不?我好去量尺寸,到时候报上去申请房契。”
文秀也差点忘了,连忙拍了拍自己额头,从怀里掏出画好的图稿递给了刘大河,“刘大哥,我要修多少间屋子,又怎么修,图纸上有。”
刘大河连连应声,接过图纸就看起来。
谁知道,当他看到图稿上的图画时,整个人都懵了。
八间青砖大瓦房,外带前后院,像一个富人家的四合院似的,这......这得多少钱?李俊,李俊这些年到底挣了多少家底?
刘大河深深受挫,可当他回过神后,才发现文秀走了,桌上她提来的东西却还在。他连忙唤了刘一德一声,把篮子塞给儿子,看也没看篮子里的东西便让他给文秀送回去。
文秀没想到刘大河竟然让刘一德把东西给送回来了,只能接过刘一德手里的篮子,让他代自己向他爹道谢。
对于刘大河,文秀总有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兴许是刘大河起初对原身存了私心,后来换成自己, 她自己有些不乐意。既然刘大河有心帮忙,那她就姑且接受好了。等以后有机会,那她再还他的恩情好了。
文秀不知道,没多久,她还真就还上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刘大河没收文秀的东西,却给文秀惹出了不小的事端。
村里嫉妒文秀的长舌妇啊,把文秀提着篮子去刘大河家,然后刘大河又让刘一德把篮子给送回来的事到处嚼了一遍。
村里的长舌妇不少,嚼来嚼去,便传成了文秀趁着李俊不在家又去勾引刘大河,结果里正身正,洁身自好,不受其诱惑。
尤其是那个跟很多男人都纠缠不清,还同时睡过李福李禄两兄弟的赵寡妇,在人堆儿里,她说的是最热闹。
她男人死了,带着一个孩子,日子却远远过的不如带着两个孩子的文秀,她心里不平衡啊。好不容易逮到文秀点肮脏事,她不踩上两脚怎么甘心?
随着文秀这些日子的表现,村里还是很多人相信她的为人的。她们不屑与这些人为伍,摇着头离开。
宋晓月知道文秀是找刘大河是为了修房的事儿,所以听见几个嫂嫂嚼着文秀舌根时,特别想跟人理论,想替文秀正名,可她答应了文秀不能说,就只能把火气死死的压着,将怒意全发泄到了手里的搅动大锅的勺子上。
“孩子他五婶儿,你发什么脾气呢?你是不是嫉恨娘没分东西给你们,合着分家之前,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给砸了啊?”宋晓月大嫂最是嘴巴不饶人,仿佛不用坏心眼想别人,她的日子就活不下去似的。
宋晓月一听这话更窝火,分家分家,分的其实就是她跟王燕青两个人罢了,除了三叔家留下的两间破屋子,他俩连一个碗都没有分到。她越想越气,狠狠地瞪了大嫂一眼,将手里的勺子重重的砸在灶台上,赌气的道:“我不仅想砸锅碗瓢盆,我还想连灶膛一起砸了,大家都饿死算了!”
“你......”
王家大嫂被气的没说出话来,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但宋晓月已经负气出了王家,去找文秀去了。
腊八粥腊八粥,她不喝都饱了!
宋晓月走到文秀家时,文秀也在厨房里熬腊八粥。
腊八节,是祭奠祖先和神灵的日子,煮上一大锅腊八粥,一家老小祭奠过祖先和神灵后围着一起喝,祈祷祖先和神灵保佑全家福泽安康。
文秀上辈子没怎么注重过这节日,腊月初八那天也不见得喝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但入乡随俗,这里的人们注重,她自己也不能搞特殊不是?只是,她家人少,祖先没有,就象征性的煮一点祭奠神灵了。
锅里的粥还没煮熟,却见宋晓月气呼呼的来了。